第二十九章 敲門磚2
小山子看著葉一南,大有一種肥羊來了的眼神,急忙來到賭桌邊把篩盅拿了起來。
「這位小哥,這把就讓我來陪您賭上一局!」
老韓看了看六爺,六爺點點頭。
薛午心知這年輕人不過就是一個後生而已,自己還是早早離開為好,免得被更多的人發現自己和這賭坊是一夥的。
可當他走到門口時,那位滿臉麻子的老頭兒卻對他一臉噁心的笑。
「讓一下,別擋道,老頭兒。」
老李頭一把挽住他的脖子,笑道。
「小哥兒走什麼呀,剛才你不是輸了嗎,我家少爺替你找回場子,你就不看看?」
「不用了,不用了…」
薛午焦急得想掙脫老李頭的手,可怎麼用力都沒辦法弄開。
「你!」
老李頭笑呵呵地用手指碰了他的腰間一下,薛午整個人都沒法動彈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
「噓~別說話,叫你看,你就看唄!」
對著他的脖子又是一指,薛午立馬說不出話來。
老李頭提著薛午的褲腰帶,薛午滿臉驚慌,因為賭場還有不少剛才看到他們演戲的人,假如此時有人認出他,那可就要被曝光了,到時候六爺非把他的皮扒了不可。
六爺看著那薛午居然還沒離開,剛想對他使眼色,可這邊小山子已經開始了。
哐當~
小山子把三枚骰子放進骰盅中十分瀟洒地搖晃了起來,他左手一抬就像雜耍一般飛在空中,而後又換成右手穩穩接住。
骰盅就像一個皮球一樣,在他懷裡左右搖擺。
啪!
就在所有人眼花繚亂的時候,小山子穩穩地把骰盅立在桌上。
「嘿!這位大哥你上眼,這是要大還是要小?」
六爺把頭伸向老韓小聲問道。
「小山子這把沒問題吧?」
老韓輕輕點頭回答道。
「雖然不知道這人用什麼方法贏了那麼多,可這把他鐵定要全部吐出來,小山子用的可是我的絕活-偷天換日,此時三個骰子在骰盅里正高速旋轉,無論他下大還是小,小山子只需要稍微往左右調轉一下,就能開出與他下得相反的點數,六爺,這把穩賺不賠!」
聽到老韓的解釋,六爺抬起頭,十分滿意地露出勝利者的微笑,此刻他在想,待會兒這位世家子弟光著屁股被人扔出去,那可是不多見的場景啊。
想到這裡,六爺忍不住捂著嘴偷笑。
葉一南嘴角勾起,看著賭桌上的大、小二字,拍著額頭想了想,嘴上說道。
「這把應該下什麼好呢?」
小山子咧嘴一笑,十分胸有成竹地說道。
「這位大哥,你隨意下,可是別讓人等太久,你假如要等到天亮才押注,難道要讓我們大伙兒都等你到天亮不成?看您穿得不錯,總不會是那不爽快之人吧。」
「歐~」
葉一南挑眉饒有興趣地看著小山子,沒想到這賭坊內,居然還有一位這麼會掌握賭客心理的小子,瞧他模樣不過十三、四歲,看來應該是在賭坊里呆的日子不短,而且有著一手好手藝,可惜,碰到了自己。
「行~小兄弟說的是,那我就~」
葉一南邊說,邊把所有的銀子推到了「小」字上面。
「押小!」
小山子笑了笑,拿著篩盅的手,微微往左邊扭了一下,一般人察覺不到什麼,可這種動作怎麼能逃過葉一南的眼睛。
「買定離手,我開咯!」
「等等!」
小山子剛準備開的手被這聲等等停頓了下,還不等他反應,對面這位世家子弟便伸手將他放在篩盅上的手輕輕拍了兩下。
「慢慢開,不著急。」
小山子不解,也就沒想那麼多,對著旁邊的老韓和六爺神氣十足。
「開!」
只見小山子揭開篩盅,圍觀的賭徒們發出了陣陣驚呼。
「抱歉了,這位大哥,看來是你輸了,輸三倍,不知道你身上有多餘的錢沒有?」
小山子看也沒看自己開的篩盅一下,他對自己的手藝十分有信心,對著葉一南放肆地笑著,因為今天這把肯定又會被六爺賞賜不少碎銀。
可他沒注意到旁邊的六爺和老韓的臉色已經快變成了豬肝色。
葉一南敲了敲桌子,癟嘴逗著小山子問道。
「這賭場出千的話怎麼辦?」
「那還用說,輕則打斷腿,重則斬斷一隻手!」
「那好!你怎麼說?」
葉一南面朝六爺問道。
六爺沉默了一會兒,隨後舉起手來,老韓嚇得跪在地上哀求道。
「六爺!放過小山子吧!」
「師…老韓你幹嘛呢?」
「白痴,你看看骰子!」
老韓指向賭桌,小山子這才低頭看去,這一看,他立馬嚇得冷汗直冒,雙腿發軟。
賭桌上的三顆骰子居然變成了白色粉末,哪裡還有骰子的身影?
「各位看到了,明明剛才他放了三顆骰子進去,現在變成了這樣,你們說說這不是他們出千是什麼!按賭場規矩,出千輸五倍,好!小爺我就當你們沒有出千,這把既然什麼點數都沒有,自然就是小,也是我贏!一賠三!你們自個兒挑吧。」
六爺此時心裡正在滴血,好狠的小子,無論自己找什麼說辭,這把鐵定是輸錢了,看著他押的足足100兩紋銀,無論是三百還是五百,他們賭坊一時也拿不出這麼多,只有找薛午表親背後的東家商量才行。
可一旦讓桑家人知道,他們家有人干賭博生意,這可是要出大事兒的呀!
六爺氣得手發抖,指著小山子說道,「給我拖出去打斷一條腿!」
「六爺饒命啊!」
「六爺放過小山子,你懲罰我吧!」
老韓抱住六爺的腿苦苦哀求道。
六爺把老韓踢開,怒吼道。
「把這兩個丟人現眼的傢伙都給我扔出去打!」
「是!」
幾名壯漢提起小山子和老韓就往後堂走。
「且慢!」
葉一南背著手走到被抓住的小山子身邊,低頭問道。
「學了幾年?」
小山子靈機一動,當即想到,莫不是這世家子弟看自己年紀小,又有些本事,動了惻隱之心,想要上演得饒人處且饒人的戲碼吧,江湖上這樣的二愣子世家子弟特別多。
哦!對了,剛才有位滿臉麻子的老傢伙叫他少爺,自己怎麼也要比這老傢伙要拿得出手吧,說不準還能被收為家僕呢!對,沒錯!肯定是這樣。
在如此多內心戲的加持下,小山子掏出吃奶的力氣,用一種顫顫巍巍的語氣說道。
「快四年了.」
「哦。」
「公子為何要問?」
「無聊,問問。」
說完,葉一南便轉身走開了,小山子在一片不可置信中被拉了出去,當拖進後堂的時候,聽到青衫少年說了句。
「這麼小就開始賭,活得太舒服了,凡事活得太舒服,必然會出問題,但凡能讓你爽的事兒,總有一天會讓你十分痛苦的,你就提早感受一下唄!」
小山子和老韓拉進後堂,傳來幾聲哀嚎后就沒有了聲音。
六爺頭上頂著汗珠走到葉一南跟前小聲說道。
「葉公子,咱是吃這口飯的,你瞧我的人我都懲戒了,你看這把是不是算了。」
葉一南伸出五根手指,每說一句便扳回一根手指到手掌。
「找托、演戲、下套、出千,本少爺雖然也喜歡賭,但是還真看不上如此下作的手段。」
「非給不可?」
「必須給!」
六爺見已經無法挽回,低沉著臉大聲吼道。
「各位,不好意思,今日賭坊收攤,請明天再來,今天東家要和這位公子好好談談。」
話是這麼說,但是語氣壓得十分低,一些聰明的賭客見事態不妙,紛紛從老李頭所站方向跑出了門,一些稍微遲鈍的也罵罵咧咧地走了出去。
老李頭提著薛午一一躲開了他們。
六爺見薛午還在,知道這小子身上有點武,至少比自家打手要強。
要不然也不會每次演戲挨打時找他來干,假如不是這小子喜歡賭,加上桑家最討厭的就是賭,說不准他早就和他表親一樣進了桑家吃香喝辣。
「公子,既然談不攏,這錢在下也不想給,那麼我只能….」
「薛午!」
「打斷一條腿就好。」
說完,六爺便轉過身去,他並不喜歡見血。
可他剛剛轉身,右腿便感覺一陣劇疼襲來,清晰的骨裂之聲從耳邊傳來。他哇地一聲大叫倒在地上。
抬頭一看那位青衫少年拿著一把沒有出鞘的刀,臉上笑嘻嘻地說道。
「老李頭你聽到了嗎?他居然不給錢還叫我打斷他的一條腿。」
「是啊!少爺,這麼出奇的要求,小老兒也是第一次見。」
六爺疼的眼眶擠滿了淚珠子,他向薛午望去,只見他正一臉無辜地舉起雙手,被那個老頭兒像抓小雞仔一樣提著褲腰帶,一動不動,顯然早就被別人家給止住了。
「要不再打斷另外一條。」
「別!別!公子!大爺!我叫您大爺了,饒了我吧,我賠錢,我賠錢還不行嗎。」
葉一南這才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笑道。
「其實呢,這賭桌上的錢要不要我覺得無所謂,可是我想去一個地方,還望您能幫忙引薦。」
「大爺~您想去哪裡?我鐵定幫你辦到。」
「我想去桑家。」
六爺聽后一臉煞白,乖乖的!他怎麼敢把這公子哥帶去桑家,到時候讓桑家發現他背後之人,那還得了。
「大爺,你換一個吧,這個真不行。」
葉一南皺眉,轉頭對薛午問道。
「你呢?」
老李頭雙指一點,薛午手腳能動了,連忙說道。
「我知道一條路,是我表親告訴我的,每一次我都是在那裡安排六爺與這賭坊真正的東家見面。」
「薛午你給我住口,不要命了!」
六爺咆哮道。
「六爺您就從了吧,這二位爺咱惹不起,我聽我練武的師父說過,這能練到只用一根手指頭讓人手不能動,腳不能移,口不能張的功夫,沒有宗師級的功夫達不到,信我,活命要緊。」
葉一南拍手叫好道。
「識相!我欣賞!既然六爺這麼重義氣,那我也不為難你了,打斷你另一條腿,就叫這位兄弟帶我去。」
「別!別!我帶你們去!帶你們去!」
「真心的?」
「此乃真心實意,絕無半點虛言。」
葉一南轉頭對老李頭豎起大拇指,老李頭樂呵呵的點點頭。
而這兩個倒霉蛋相互對視一眼,比起在西域沒法混下去,自然還是小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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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上書房內。
天子明長安正在桌上練習書法,地上到處都是他不滿意揉成一團扔在地上的滄州寬紙。
滄州寬紙在民間十兩一尺,是十分昂貴的物件。
可這對這天下最有權勢和富有的人來說,這些都不算什麼。
「楚王上罪摺子朕看了,差人告訴他,朕允許他開始練兵了,明兒起就可以去兵部報到了。」
「是,陛下。」
說到這裡,這位天子突然臉色陰沉斜瞥一眼看向窗外對李公公說道。
「這三保都已經過了邊關城了,這二狗子都不去見一見,甚至都不去阻止?他當真不怕葉一南被宰了?」
李公公低頭道:「奴才不懂,請陛下恕罪。」
明長安皺了皺眉頭,按捺心中那股煩躁之意,伸手又把紙給揉成一團扔在地上,語調緩慢低聲道:「京城最近很熱鬧,二狗子多半是要遂了心愿,不過我還是相信他應該是會在朕不在位的時候動手,不對,這誘餌都已經放出去了,怎麼就是不咬呢?」
李公公默不作聲,可是心裡早就心驚肉跳的了。
有些話有些事,自己知道得越多,未來越是容易不存在這個世上,這大概就是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現在一向自負聰明的陛下都開始困惑了,這是以前從來不曾發生過的事情,而且自從三保離京后,陛下就會經常自言自語起來,總讓人感覺陛下是在擔心什麼。
明長安突然冷哼一聲,陰森森道:「二狗子,你當真以為朕不知你這傢伙在想什麼嗎?當年她選你沒有選朕,從那一刻開始,你和朕就註定會變成現在的局面。」
明長安衣袖一甩,向外走去,沉聲道。
「擺駕御花園,朕想去燒香靜靜。」
「是,陛下。」
明長安離開時,最後寫的那張紙上是用瘦金字體書寫的一個字。
那是一個「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