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神奇的荒蛋島
這不是我的錯,還淚盞在進門時就被扣下了,不過就算帶進去,我也未必會想到用「探罪之眼」去看皇犬忠,因為我一開始就以為他是我們要找的奇人,不曾以惡人度之。
現在我愈發好奇:「究竟他有什麼罪?」
師父說:「多著呢,幾天幾夜也講不完,單從他的人品和官品來看就夠奇葩。皇犬忠本姓趙,單名一個忠字,當年美男大賽奪冠后,就極盡溜須拍馬之能事,哄得皇帝十分高興,賜他姓『皇』,一時寵冠百僚,他自己又在姓名中間加了個『犬』字,以示忠心。光有皇帝的器重還不夠,他還認左丞相葯一桶的兒子葯半桶當了乾爹,可笑的是,這個葯半桶比皇犬忠還小三歲。葯半桶喜歡玩飛盤,皇犬忠就練出一手接飛盤的絕活,與別人不同的是,他用嘴接,不管葯半桶從哪個角度丟、速度多快,他都能一飛衝天,穩穩叼住。憑藉這套本領,他深得左丞相歡心,自然平步青雲,很快就被提拔為太平州守護使,成為封疆大吏。上任后,他從來不問政事,成天吃喝玩樂、搜刮錢財,耗費大量人力財力在登科寺給自己塑了個金身,又在元寶島大興土木,修宮殿造雕像,儼然以一方神明自居。那元寶島孤立湖中,無舟可渡,百姓們根本見不著他人,有什麼事只能去登科寺向他的金身祈求。」
我忽然想到個問題:「太平州的州府不是在弧淖城嗎?為什麼不在那裡修宮殿,要跑到耽秀城這小地方來?」
師父說:「小,才安全。你是沒見過弧淖城的州府衙門和皇犬忠宅邸,全是補丁加補丁的老宅子,那都是用來給朝廷和路人們看的。元寶島地形獨特、風景秀美,既無市井之鬧,也無戰禍之擾,才是享受人生的好去處。這些年皇犬忠大部分時間都躲在元寶島上尋歡作樂,還把斂來的財物盡數藏到這裡,使它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元寶島。」
我一時無法適應亞伯和師父兩種說法之間的巨大反差:「可亞伯說他每月只領一兩銀子的俸祿,從不濫用私刑,愛民如子,那些姑娘也都是他的表妹什麼的。」
師父說:「他俸祿的確是只領一兩,可俸祿之外呢?你可知道,他家中光藏銀就有兩千多萬兩,金子和珍寶更是數不勝數,如果只靠俸祿的話,這得存多少年?他的確從不濫用私刑,因為濫用私刑的都是他的手下,這種事哪用他親自動手?他是愛民如子,把太平州的百姓都當成了自己的兒子,兒子自然是要孝敬老子的,天經地義。那些姑娘的事就更不必說了,丫頭都比你看得明白。」
我還不死心:「可皇犬忠不喜歡女人的啊。」
師父說:「這你也信?取向有問題的是那個亞伯,他從小一直暗戀皇犬忠,編那些故事只不過為了幫皇犬忠脫罪。皇犬忠為了保命,自然也不會當著你的面否認。」
這個真相不禁讓我瞠目結舌,丫頭幫我解釋道:「亞伯救過我們,小沙沒想到懷疑他也情有可原。」
師父無奈地嘆了口氣,道:「你從小就這樣,看誰都是好人,也容易輕信別人,以善度惡,不辯黑白。貪者必毒,這皇犬忠也不例外,貪色,所以沾花惹草霸人妻女,順從的便淪為他的玩物,不順從的便百般欺壓,毀在他手裡的女人不計其數;貪財,所以不擇手段拚命斂財,斂了財就要替人辦事,栽贓嫁禍、賣官鬻爵,被陷害的人不認罪,他就濫用私刑,正直之士不與之同流合污,他就構陷殘害忠良,總之世上能幹的壞事他幾乎全乾了個遍,甚至連太平州這次爆發的大飢荒也與他脫不了干係,其中原委錯綜複雜,三言兩語也說不盡。如此算來,折在他手裡的人命,怕是比被智虛人殺死的還要多了。」
我氣得咬牙切齒,霍地起身:「我現在就回去宰了他!」
「不,」師父阻止道,「你不能回去。」
「為什麼?!」
「一個巨大的危險正在向你逼近,你現在自身難保。」
自從下山之後我遇到的危險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不禁豪氣滿滿:「啥危險我沒見過?不怕!」
「這次不一樣,皇犬忠是個睚眥必報的人,他已經派出一位絕世高手來追殺你,此人是你的剋星。」
「剋星?」上一次聽到這個詞是關於金蟾仙子,師父的剋星。
「你還記得在那片竹林看見的女屍么?」
「記得。」
「那曾是皇犬忠最寵愛的歌姬,因為和意中人私奔,落得這個下場。」
「什麼人乾的?」
「段未。」
這名字如一個炸雷,從師父口中劈出,穿透我的耳膜,隆隆碾過我的五臟六腑,轟了個翻江倒海。段未,大師兄,情敵,仁智劍,「魔意盔」,殺人不眨眼,確實是我的剋星。沒想到堂堂皇族後裔、不世出的武學天才、曾經的萬人迷、原本最有希望繼承師父衣缽的首席弟子,如今竟成了皇犬忠的走狗。
丫頭不認識段未,卻見過他在竹林的「傑作」,不禁罵道:「這傢伙真不是東西,對手無寸鐵的孕婦都下得去手!」
我信誓旦旦:「我一定讓他血債血償!」
師父說:「惡人自有惡人磨,你們還有更重要的事,何況你也未必是他對手。」這倒是關鍵,我一直都不是段未的對手:身為師父的重點培養對象,棋藝精湛,卻不及段未千分之一威風,從來不曾得到女觀眾們的認可;後來學會了「剃頭三度」,又天天被他揍,全無還手之力;哪怕有「揍死盾」護體,在竹林依然被他的劍所傷,險些命喪黃泉……想起來既窩囊又后怕,何況就算現在我對付得了段未,也難以在決鬥中兼顧丫頭的安全,師父的擔憂不無道理。
「那我們接下來應該怎麼辦?」我問師父。
「天色不早了,洗洗睡吧。」師父若無其事地答道。
「啊?」我完全被搞糊塗了,「您剛不是說大師兄來追殺我們了嗎?又說我不是他對手,那難道我們不用跑路嗎?這還睡得著?」
師父說:「你們下山這段時間,沒有覺察到這片土地的奇特之處嗎?」
經他這麼一提醒,我猛然想起一大堆不可思議的現象:「有啊有啊!天氣變化毫無規律,晝夜溫差非常大,有時相隔一個小時都會差很多,還經常看到長得稀奇古怪的人和動物,還有遇到魯天賜的那個夜晚,本來還是平原的地方憑空出現了十幾座山峰,第二天居然又在太平州的腹地遇到那麼多的智虛軍隊,難道泣石谷以南的地方全部淪陷了?可為什麼耽秀城裡又那麼太平?」
接下來,師父費了好大的勁才讓我聽懂了下面這個無比驚人的事實:
「荒蛋島是一個擁有著不可思議魔力的地方,氣候無常,生態紊亂,與任何一片陸地不同,它是由成千上萬個大小不一的獨立區間組成的,有的區間是四四方方的,有的區間卻是狹長扭曲,有的區間方圓可達數百里,有的區間卻可能只有一間茅房大小。每當夜幕降臨,這些區間就會悄無聲息地自動變換位置,比如你家門前本來是一座山,明早起床可能就變成了一條河;半夜你去河裡游泳,游到一半可能就遇到沙漠擱淺了;然後你在沙漠里煎熬了一天,第二天發現自己又置身大草原上了;於是,你躺在大草原上數著星星酣然入睡,一早醒來又莫名其妙面朝大海了……所以,出現在泣石谷的智虛大軍其實昨天還在智虛國境內,只不過是被腳下的區間連夜『搬』到千里之外來的。從古到今,誰也沒有弄明白這些區間的分隔線在哪,也不知道它們究竟是以怎樣的規律和方式產生移動的,更不知道出現這種現象的原因所在,總之,一切就這麼不由自主地發生,在不知不覺中完成,整個荒蛋島就如同一個巨大的魔方,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操控著、把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