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窮水糧盡
待初堇揚歸來,心腹小橘子見了他這副狼狽模樣簡直是急的跳腳,一來有個好歹不好向靈姬夫人交代,二來是真心關心自家主子。
此時的初堇揚還得如同寬慰小媳婦兒一樣寬慰著嘰嘰哇哇埋怨又自責的小橘子。
:「是誰這麼大膽,竟敢傷我家少公爺?您告訴屬下是何人所為?只要未跑遠,屬下定當將他大卸八塊,剁成肉泥喂狗。」
初堇揚淡笑,往柳泠芌所處的方向指了指,小橘子定眼望去,猛的咽了咽口水,她目前可是老百姓們口中的仙女姐姐,族人們敬仰的大神,可得罪不起。
只見小橘子畫風陡轉,語氣也變的溫和起來:「人家小姑娘家家的哪裡是少公爺您的對手,您可別開玩笑,瞧瞧人柳姑娘溫柔似水小鳥依人嬌小可愛的身量,您再看看您,這高大健碩的身軀,一根手指頭就能把人打骨折了,您怕是出門惹了什麼惡獸將自己傷成這樣的吧!誣賴小姑娘可是會影響您的威名。」
初堇揚眉頭一挑,突覺好氣,明明自己是受害者好伐!他面無表情的望著小橘子,語氣卻寒冷刺骨:「不愧是本王調教出來的,既然小橘子這麼能耐,今夜你便上後山采來這木靈芝吧!柳姑娘說了,這味藥材十分要緊,最好多多益善,十七八筐都不嫌多,記住,你必須親力親為,你可明白?」
小橘子瞧了瞧初堇揚手中的木靈芝,記住模樣后興緻匆匆的領命去辦了,他原以為這等小事沒什麼難的,誰知到了現場他才明白初堇揚的深意。當下便欲哭無淚,悔不當初。
初堇揚意味深長的望著後山方向笑了笑,也懶得處理傷口,直奔柳泠芌身旁而去。
見他這般狼狽模樣,在場百姓想笑又不敢笑,各個憋的臉通紅。
柳泠芌冷漠慣了,可謂笑點太高,竟然還沒有一絲自責的意思。
初堇揚將手中木靈芝遞上前。
:「這木靈芝要緊,本王不甚懂藥理,還請柳姑娘解釋一二。」
柳泠芌接過木靈芝一瞧,品相倒是不錯,更是難得的滋補之葯。
:「少公爺休息片刻,一會兒做了湯藥自然與您說個明白。」說完!便又從隨身藥箱中取來藥瓶遞與初堇揚手中。
:「雖是皮肉傷,但也以免留疤,此葯藥效很好,您放心用。」
初堇揚不語也不道謝,接過藥瓶只淡淡的掃了她一眼便走了。
半個時辰之後,柳泠芌並未親自送來湯藥,只吩咐了仆子幾句便罷!
:「柳姑娘讓奴告知少公爺,此葯異常珍貴,蜀國之內唯獨醫谷坳與壽仙城兩處常年生長,難得亦難采,是滋補培元的上等藥材,今見少公爺神色欠佳,身心疲勞,這才采了木靈芝為少公爺滋補,還望少公爺莫怪方才的失禮之處。」
初堇揚聽罷!心情豁然開朗,便趕緊一飲而盡,連渣都不剩。
今日卯時,護衛們發現山泉水與井水均已快見底,初堇揚見之自責萬分,都是自己粗心所致,他趕緊吩咐所有護衛不許傳出消息,以免引起恐慌,自己則連夜奔赴琉璃山勘察,希望儘快找出突破點。
按照當初議定的薄弱處,初堇揚快速找尋到了目的地,他縱身一躍到半山腰,乘勢緊抓藤蔓騰空躍起直奔山洞洞口,如那日護衛們所說,初堇揚果然發覺了惡畜的呼吸聲,但此山之高,洞口之大,又在這不上不下的地勢,這東西如何覓食?初堇揚心中突然咯噔一下!
果然——這龐然大物突然向洞口走來,腳步聲沉重如地震,呼吸轟隆似強風呼嘯,一雙燈籠大的眼睛在黑夜裡尤其明亮,直到整個身體出現在眼前,初堇揚才為之震撼不已。
這惡畜長著尖耳無毛髮,身似獵豹,更比之壯碩十倍,龍尾雙翼,能吞食一頭大象,性情暴躁,聽力極強但極為遲鈍。
索性初堇揚行動矯健,輕功比不得柳泠芌到也能自保,只是這惡畜力大無窮,口齒尖銳,咬合力不是一般的駭人,碩大的樹木它一口便能咬成碎渣。
其雙翼扇動如暴風,幾次險些被扇飛落崖,此番決鬥如同雞蛋碰石頭,本來有傷在身,如今卻是傷上加傷,內力漸弱,一陣胸悶,忍不住一口鮮血吐出,初堇揚仗劍半跪於地。惡畜張著血盆大口,好似餓瘋了一般,綠色唾液發出陣陣惡臭,直向初堇揚咬去之時,他迅速躍起,一劍刺向惡獸口中喉嚨處,只是體力不支有些刺偏,惡獸疼的一面嚎叫一面搖動身軀,初堇揚最終力氣全無,瞬間被惡獸甩至懸崖半山腰凸出來的著陸點,索性一顆枝葉茂盛的仙女木阻擋了惡獸視線,一時間只得失望而歸。
清晨,小橘子傷痕纍纍回到房舍,雖採的不多,但也拼了命的。
這小子委屈吧啦的本想在初堇揚面前炫耀一番,怎奈找了半個時辰也不見其身影,他著急萬分,趕緊向忙碌的柳泠芌詢問。
見了狼狽的小橘子,柳泠芌反而忽略了初堇揚,只顧為他上藥包紮傷口。
:「小橘子,你這是去哪貪玩兒給自己弄得一身傷回來?」
小橘子委屈的埋怨道:「也不知主子昨兒犯什麼傻,非得讓我去給採摘木靈芝。」
柳泠芌一愣!忽又似明白了什麼覺得好笑。
此時!小橘子方想起大事來,趕緊詢問初堇揚下落。
自昨日夜裡同他探查過各個水井后便各自回屋休息,此間無人碰見過初堇揚,更不知去處。
:「興許一大早往琉璃山查探了,你不必過於憂心。」
:「主子被褥未動,早上未饔,更未沃盥,伺候更衣的仆子也未曾見過主子。」
眾人聽罷!各個都不由得跟著擔心焦急。
柳泠芌思量片刻,直奔初堇揚卧房,書案上放著一塊錦帕,並描繪著琉璃山的地形圖,望著初堇揚重點圈出來的位置,心中大概明白了幾分。
:「柳姑娘可是瞧出了什麼?」
她望著焦急萬分的小橘子,又怕眾人跟著擔心慌張,便故作鎮定道:「你不必擔心,少公爺想來又去了別處偷閑,你與眾護衛好生照管病患,我去尋他回來。」
小橘子不放心,欲跟著同去,柳泠芌單單一個強硬堅決的眼神掃去,小橘子老實了,眾護衛也不敢動了,任由她一人獨去。
柳泠芌仔細觀察尋找,輕功使的如魚得水,幾個起縱之勢便將琉璃山逛了個大半。
索性皇天不負有心人,終於找到了那處凸出的崖壁,只見她長袖一揮,如同白鶴展翅,躍上半山腰緊扶崖壁,快速緊握藤蔓騰空躍起輕鬆上了山洞口,果然——一地鮮血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默默望了一眼深邃的洞內,細聽之下卻無呼吸聲,按照地上的血跡,便悄悄進洞尋找。
此洞越往裡越寬敞,甚至陰森刺骨的寒冷,若是毫無武功底子的人恐怕得凍死洞中。柳泠芌來的匆忙,並沒有帶火源,只能一路靠聽力辨別方向,洞內空氣薄弱卻也能夠呼吸通暢。
興許是惡獸不挑食,洞中本該有的蝙蝠等飛禽一應沒有,直到洞內最深處,雖寬敞黑暗,但並無出路,更無其他路口可通。
就待柳泠芌發愣時,突聞惡獸濃重的呼吸聲,她來不及思量,趕緊向洞外跑去。果然——這惡畜撲閃著一雙駭人的翅膀,其力量如暴風襲來,好在柳泠芌內力深厚,不然非摔下懸崖不可。
那惡獸一陣怒嚎,隨即向她踩踏而去,其尾翼力氣也十分沉重,尖銳過硬的幾排獸齒幾次險些將柳泠芌咬傷。頭一次遇到這樣的龐然大物,任憑輕功再好也招架不住,只能勉力閃躲。
崖下昏睡的初堇揚突被一陣狂風呼醒,耳目聰靈的他已然察覺出人獸惡鬥的聲息,他努力挪動身軀,重傷未愈的他,挪動一分全身便徹骨的疼痛。
就在他猶豫之際,柳泠芌已然被惡獸巨齒刮傷好幾處,鮮血淋漓格外醒目。索性初堇揚強忍著身上的疼痛縱身一躍而上,雙手緊握長劍直穿惡獸頭顱當場斃命。
最後千鈞一髮之際被救的她,望著因體力不支而半跪於地的初堇揚,這時,柳泠芌對他冷漠的態度倒緩和了些許。
柳泠芌本打算帶著初堇揚一同離開,可這傢伙那傲嬌的脾氣一上來,輕輕推開了她:「不必,我自己可以。」
固執且堅持的他,起身未踏出一步,便一口老血一噴而出,險些暈了過去。
柳泠芌無奈的搖了搖頭,她見過傲嬌的人,卻從未見過傲嬌的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她趕緊相扶,摟著初堇揚拽上藤蔓一躍而下,幸虧小橘子護衛等人已經在崖下等待,匆匆將重傷的二人送回房舍。
這日,正值望帝暗訪湧入都城的災民起居情況。讓他欣慰的是,經過辛荑閣的帶頭作用,幾十來人戶已經紛紛效仿幫助接納災民,眼下的辛荑閣已經人滿為患,林嬸勻叔等人忙都忙不過來。
其中一個仆子發現了米糧已經見底,便趕緊通知林嬸。
她思量片刻,組織大夥將自己所有積蓄全部捐出,雖然只夠撐半月余,但各自都毫不吝嗇,連同稍微上等的錦布衣衫都拿來換成了米糧。
:「災民越來越多,拼了命湊來的物資也才夠半月,若再不想法,恐怕我們自己都會跟著餓死。」
勻叔望了望滿院子可憐的族人,不由得哀嘆!:「且先撐著,待姑娘回來想法吧!」
:「光等著也不是長久之事,我先書信一封送去給姑娘,看她能不能解決眼下的困境。」說完!便趕緊吩咐賬房先生苦有為寫信好趕緊寄出。
望帝聽罷!實在不忍,便命仆子買了些米糧與銀錢一同送了去,為了表示感謝,欲問仆子出處,但這些個仆子放下物資便轉身跑了,門外一望,已經不見了幾人蹤影。
林嬸暗嘆!:「可惜了,連好心人的容貌都未曾看仔細。以後該怎麼恩謝。」
勻叔輕輕拍了拍發愣的林嬸,寬慰道:「既然是善良的人,自然不願意透露身份。相信每個善良的人都值得上蒼溫柔以待。」
二人相視一笑,便又忙碌在了災民群中。
望帝巡視半晌,路過的大戶人家各個緊閉大門,反而家族困苦的人戶才肯收留災民,他不由得自責萬分。本身就心情煩悶的他,正經過一家豪華茶樓時,只聽閣樓內音律嘹亮,姑娘們歡聲笑語好不熱鬧,舞蹈是蜀國獨有的風姿,聽著倒像是過壽一般喜慶。
望帝雖不悅,倒也不為難,直到聽聞一陣熟悉的勸酒之聲,望帝再也控制不住脾氣,眉頭一皺,眼神突然露出一抹殺氣。
:「把人趕緊給尊拎出來。」
一眾喬裝打扮的護衛慌忙衝進園子里,粗魯而迅速的將那勸酒的中年男人給逮了出來,直到匍匐在望帝面前還大言不慚的拿身份恐嚇辱罵逮捕他的護衛,囂張的模樣簡直像極了市井無賴。
:「哦~!尊倒要看看你敢殺誰?」
那人一聽,隨即向正前方望去,當場嚇的癱軟在地,唬的全身發抖,汗流浹背,猛的跪地磕頭。
:「君聖安。」
望帝冷冷一哼!
:「安不了,方才你不是吵著鬧著要殺尊么?」說完!便一腳將那中年男子踢滾在地。
此刻在場百姓均是一愣神,反應過來時,各個都慌忙行跪拜之禮,望帝隨即忍耐住憤怒,輕聲將眾族人喚起。
弒君之罪乃同造反,這樣的罪過他可是十個腦袋也擔不起。趕忙匍匐前行,跪倒在望帝腳下,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告饒。
此人乃靈姬夫人先夫的堂叔叔——初未成,平日里便遊手好閒,善獵艷,家中妻妾成群還嗜賭嗜酒,只因有靈姬夫人這麼個靠山在,所以才養成了這般目無法紀品行不端的敗類。
:「卑下方才喝多了酒,腦子糊塗才失言頂撞,還請君看在靈姬夫人的份上輕饒卑下。」
望帝冷笑!本身就該全族陪葬的大罪,盡然膽敢三言兩語給大化小了,甚至搬出自己的妹妹來做擋箭牌,此話一出反而讓望帝更生氣。
:「壽仙城大難,族人死傷無數,眼看就要有滅城之險,舉國哀痛,尊因此痛心疾首,你侄兒還在困苦之地傾力堅守,而你——藐視皇威,在此歡歌如潮、春風得意,今大逆不道,本族竟無一人勸解,此等大罪,全族當斬。」望帝撂下這句話,轉身憤怒而去。
而在場百姓無一不叫好的,對望帝做法也十分讚許。隨後的半個時辰里,除靈姬夫人府上未曾同罪逮捕,其餘一族人全部押入大牢以待后審。
此時靈姬夫人從祭祀殿回來,也是在仆子們的議論中才得知此事,原先她是不信,便著人去打探了一番,認定罪名之時,靈姬夫人險些被氣暈了過去,回過神來思量片刻后,趕緊吩咐了人帶著大量銀錢去往大牢了解事實真相。
望著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自己的初未成,眼下又怕又狼狽的他,已然沒有了以往的囂張跋扈。
她氣憤於此人不顧家族榮辱而觸怒龍顏,更恨他枉顧家族幾百口人命而肆意妄為,頓時——便又是一腳將之踹倒在地。
初未成慌亂的匍匐於地,老淚縱橫的趕緊磕頭恩求,他那怕死又膿包樣瞧的靈姬夫人直犯噁心。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你若還有良心,便自縊謝罪,免得連累整個家族為你陪葬。」
初未成聽罷!被嚇的當場呆愣在地,他怕死,更怕自己斷後,世間太美好,他那裡捨得。便趕緊動之以情恩求著。
:「請侄兒媳婦你開恩吶!看在我侄兒的面子上為我向君主求求情也好,當初我待你也不薄,堇揚重病卧床十幾載,哪回不是我四處打探儒醫為堇揚求治!什麼珍貴的藥材每每都是我親力親為為其採摘得來,如今你不念舊情讓我去死!若侄兒還在世,他怎捨得讓我受這牢獄之災?」
靈姬夫人與初堇揚父親十分恩愛,她也了解初家人的品行,以前自己的夫君便是被他們榨乾了汁,喝光了血,如今又來依附自己跟初堇揚,初家人這輩子就是填不滿的坑,還掙脫不掉。
:「這一次,我為堇揚的父親再救你一次,以後若再犯,我靈姬便與初家斷絕關係。」
初未成見有救,哪裡顧得上靈姬夫人話中的意思,便趕緊連連點頭應是,更發誓保證之後才罷!
靈姬夫人離開后,幾次求見望帝無果,便只好打上了君后的主意,這一國之母雖愛財,又喜貪小便宜,但腦子也不笨,此次靈姬夫人前來的緣由早就明白了清楚,況且此罪不可犯皇威,自己怎可為一個不相干的人去得罪皇帝,當下便三言兩語將她打發了。
三日後,靈姬夫人求見不得望帝,只好想了法子去央求君后,只見她與仆子附耳說了幾句,轉達之後,君後果然願意見了她。
:「今日我若幫了你,以後靈姬夫人忘了這約定可怎麼好?」
靈姬夫人淡笑,取來自己隨身錦帕,上綉有靈姬二字,和玉髓子一同給她。
:「不知君后可放心?」
君后不緊不慢的抿了一口茶,一臉洋洋得意的說道:「我可做不出這種事來,不過你放心,既然已經身為一條船上的人,我自然會幫襯。只是杜允的死,讓我已經無法信任靈姬夫人的智慧了。」
靈姬夫人幽幽一笑:「杜允之死與我無關,主要在於蠢,而君后您認為自己還不如杜允么?」
君后委婉一笑,立即吩咐仆子送來宮中仆子的服飾。
:「法子嘛!靈姬夫人心裡恐怕有,只是苦於見不著君,我便做那個引薦人。」
二人不用商議片刻只一個眼神便明白了各自的深意。
隨後,君后帶著穿著仆子服飾的靈姬夫人走上後殿,瞧著忙碌批閱奏章的望帝,君後行禮問安,方提醒靈姬夫人送上點心慰問。
望帝起初不知,待君後退下獨留她一人伺候時,他不由得抬頭一望,似有不悅!
:「好端端的扮作仆子模樣,有失身份,下去換回來。」
靈姬夫人不從,只跪在地上磕頭行禮。
:「方才我已將家族中所有家產全部細數帶了來,只停在殿外。」說完,又從袖中取來名單遞與望帝查看,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一律在案。
:「如今壽仙城困頓,我等應當竭盡所能幫扶,家族但凡能拿得出手的米糧也盡數搬運而至,只待君清點。」
望帝忽冷哼一聲!
:「為了一個目無王法的罪臣,你傾盡家族所有,值得嗎?」
:「亡夫唯有這麼一個親叔叔還在世,如若他還在,依然會是跟我的做法一樣,還請君成全。」
望帝輕嘆一聲!無奈的搖了搖頭。
:「從此!初家便真的只剩下空殼,靈姬你可考慮清楚了?」
她並未猶豫,點頭應是。
幾天後,初家大族被抄,官職全部卸削,除初未成需關押半年靜思己過外,其餘族人盡數放回,只是這樣的空殼子再也支撐不起各自大手大腳的開銷了,要說沒有抱怨那肯定是假的。
此事了結,望帝破天荒的來至君后處用膳。這種平淡無波瀾的神色反而讓君后心慌不已。
:「君嘗嘗吃著可還可口,今日的魚肉粥倒是不錯,您用一些看還合胃口么?」說完!便親自為其盛了半碗。
望帝不語,待所有人戰戰兢兢伺候他用膳完畢,這才聽他低沉的說道:「靈姬來求過你,她送了些什麼來?尊瞧瞧,到底是什麼樣的東西能讓你蒙了心眼兒。」
君后故作淡定,從櫃中取來一個錦盒,其中不過裝了些稀罕珍貴的玉石罷了!
其實望帝心裡明白,比誰都清楚,只是不願意承認罷了!做君王很孤獨也很無奈。
:「玉是好的,你留著做玉髓子吧!」說完!便揚長而去。
經過幾日修養,初堇揚與柳泠芌二人的傷勢已經大好,尤其是初堇揚,但凡稍微能下地走動了,便忙著琉璃山取水一事。
他領著幾個輕功較好的護衛上了山洞處理了惡獸,隨後各自帶著傢伙開始從最深處鑿洞,柳泠芌則一面照顧病患一面為其送膳食,干體力活的人,胃口便要大一些,小橘子乾瘦的身材突然之間也跟著長了二十來斤,加之靈姬夫人捐贈出來的米糧,也夠大夥吃一年的了。
半月後,初堇揚靠在牆面認真聽聲,突聞好似水流的聲音潺潺流淌,他高興不已,眾人也各個歡呼雀躍。片刻,初堇揚觀察了牆體厚薄程度,水流的張力,若貿然開伐,洞中的人誰能安全離開?
此時窘困,在場所有人都沉默了,初堇揚畢竟是先驅,自然得是他留下推倒最後的牆體。只是半盞茶功夫后,各個爭搶著做先鋒殉國,看似幾月相處下來,雖艱苦,倒也培養出了真感情。
洞外偷聽的柳泠芌,以冷漠無感情著稱的她也動容不已,隨後喚來小橘子附耳說了些什麼!便興高采烈的轉述給了初堇揚,他恍然大悟,趕緊吩咐護衛們一同伐樹。
待到尋找出三顆足夠長的參天大樹,對它施以最高的禮節,表示其犧牲的價值。
而柳泠芌與幾位婦孺也紛紛上山取來大量翠竹,用其做出臨時取水管道,至少井水用盡之後還有備用的。
一切搭建完畢,三根壯碩的樹木也平安延伸於洞中。眾護衛均躍上大樹最高處,生怕湍急的水流突然涌下被淹沒河水中。柳泠芌準備了好些傷葯靜靜等待。
所有人之中為初堇揚武功內力最高,只見他騰空躍起,猛擊顯於半空的一節木身,而山體並沒動搖,初堇揚只得縱身一躍,最後騰空一擊,總算打通山洞,只是這水流衝擊力量實在太大,木頭被彈飛,初堇揚整個人也被震懾出了十丈開外,內力受創,重傷在地。索性柳泠芌早有準備,取了藥丸喂下,暫保性命。
護衛們趕緊通知待定人馬,百姓們聽了喜訊也跟著抄起傢伙開干,一條條水渠蜿蜒曲折,溪水流動之聲無不展露著人類的堅韌跟智慧。
望帝收到訊息大呼一聲「好」。當即與巫師扶青商量了片刻,喬裝打扮了一番,便往壽仙城而去。
望帝年紀大了身體不好的這種理由巫師已經幫忙隱瞞了好幾次,這回也不列外。況且水源開通,糧食復生需要時間也需要種植技術,這方面望帝在行,畢竟也是靠這方面白手起家,所以才親自前往。
而好不容易養好傷勢的紅拂塵,欲與初堇揚相見時,忽見柳泠芌與他相談甚歡,雖聽不清二人說了些什麼?但見初堇揚那久違的笑容,心中便莫名生起醋意,甚至是殺氣。
二人武功卓絕,自然能察覺出這股強烈的氣息,初堇揚最是警惕,轉身便給她來了個突襲,過了不到三招,紅拂塵受了些小傷。
只一句:「少公爺手下留情。」這才讓初堇揚罷手!
仔細一看是她,心裡也不知該放心還是該憂愁。
:「母親讓你來的?何時來的?你來作甚?」
對於初堇揚撒謊似的明知故問,柳泠芌一陣唏噓,這傢伙看起來溫文爾雅又傲嬌,怎的撒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的實在讓人佩服。
:「奴在半月前便已抵達,只是中途受了傷不得治,前幾日才養好了來見您。」
:「你來了,母親由何人照顧?你——實在讓人失望。」
:「靈姬夫人擔心您,所以派遣奴跟隨伺候,還請您勿怪。」
初堇揚不語,轉身與柳泠芌說了幾句話便走了。
紅拂塵眼神略帶殺氣的掃了她一眼,走時還不忘提醒。
:「我說過,再見面便殺了你,今日為了少公爺我不會起殺心,但最好不要再出現我眼前。」
柳泠芌懶的理她,也並未回話,小孩子家家的約架方式她都懶得回應。既不等紅拂塵有所作為,自己則先行離開。
眼下疫疾已經清除,除了水渠還需大家共同努力外,水源已經很好的解決完畢,百姓們也妥善安排歸整,在無任何問題之後,柳泠芌便匆匆離去,甚至未曾向任何人道別。初堇揚找了她好幾個時辰,也追尋了幾條出城的道,但都沒有其身影,弄得他好一陣失落。唯一能給他的念想應該是以往各種囑咐而留下來的藥瓶吧!
紅拂塵見初堇揚這樣念著她,心中不免嫉妒的憤恨。
眼下水渠必須四通八達才能解整個壽仙城燃眉之急,故而初堇揚也親自與之下地幹活,與普通族人們無異。
匆匆趕到的望帝並沒有讓人通報,而是下了馬背輕輕走向初堇揚身後,靜靜看著他認真勞動。
許久,望帝遞上錦帕示意其拭去汗水,初堇揚道了一句謝,隨即不經意掃了一眼,當場愣了愣神。
:「堇揚與族人同吃同睡,如今也下地幹活了,今兒見你,真的成熟了不少。」
初堇揚此時才反應過來,趕緊行禮問安,眾百姓聽聞也慌不擇亂的行著跪拜之禮。
望帝心情不錯,對待百姓也極盡仁慈博愛,趕緊喚起百姓,更不聽所有的人勸阻,毅然決然與百姓一起耕作。
這種忙碌充實的勞動,使其暢快淋漓,他忍不住跟初堇揚聊起了過去。
從蜀山氏到柏灌氏再到蠶叢氏的豐功偉績都說了個遍,他自己也就唯一務農這事還能拿得出手。
:「蜀國歷代君主都值得效仿跟敬佩,他們的豐功偉績造就了如今的盛世,君主仁善品德高尚,也是族人之福。」
望帝大悅,第一次聽高傲的外甥誇讚自己,心裡多少是開心的。
幾個時辰后,眾人早已累的氣喘吁吁,眼下已盡黃昏,族人們這才收工各自回家。
是夜!初堇揚為保證望帝安全,便往各個角落巡視,直到確定無異樣才罷!
經過望帝房舍時,不放心的多瞧了幾眼,也僅僅這一眼,突然發現一陣紅影飄過,初堇揚大呼不妙,趕緊屏退護衛們,自己則悄無聲息的跟隨而去。
要知道扶青將軍也不是吃素的,其實已經發現了紅拂塵的身影,初堇揚攔在其身前,悄聲說道:「此人交給我,你守著君主便可。」
扶青不語,看好戲這等好事他怎可不依,轉身躍上房頂半卧而視。
月色朦朧,光線昏暗,紅拂塵手中的短匕卻格外光亮,她腦海中依稀記得靈姬夫人給她灌輸的思想,只有殺瞭望帝她方能報答靈姬夫人的恩情,也只有殺了他,靈姬夫人才會允許自己嫁給初堇揚,甚至殺了他,百姓們的生活才不會困頓,在靈姬夫人的熏陶下,「昏君」的名號已經深深安在了他的頭上。
她愛了初堇揚整整十幾年,幼時缺少的關愛,全部都在他溫柔的照顧下得到了。在醫谷坳學藝的時光里,初堇揚偷偷給她送去關懷,給她講述每一個外面世界的故事,不論是醫谷坳的師兄師弟們欺負她,或是在景王府被欺負,挺身而出保護她的永遠是初堇揚,所以簡單的愛情便慢慢萌芽到茁壯了。長此以往,想要嫁給他的慾望便越來越強烈,不論什麼手段,只要能達到目的。
就在為此而欣喜的紅拂塵,突然被初堇揚阻攔。好在望帝年紀大了,睡的非常沉,以至於並未被吵醒。
:「此事是母親的意思,還是你個人自作主張?」
紅拂塵有些失落的望著他,心中著急,根本不理會他的質問,依舊手持短匕向望帝刺殺而去。
初堇揚好歹也是一位正牌君子,更不屑於用這種手段為父報仇,便與之纏鬥了幾回合。但各自都不願意傷及互相。待到望帝有些清醒的意識,翻身之際,初堇揚趕緊將紅拂塵帶離了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