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什麼時候他也在意別人的眼光了?
他說這一切的時候,聲音平淡,表情平靜,仿若他們現在正在談的至少關於今天的天氣。
只有樂森知道,此時的廖天磊心裡到底正在掀起怎樣的驚濤駭浪,亦或者說他的心裡正在破開一個洞,然後他把那些他想要忘記的人或者事,一件一件地塞入到這個黑洞內。
甚至時連同他自己也一同墜入到了這個深不見底的黑洞中。
沒有盡頭,只有無邊無際的黑暗吞噬著他。
於是,這樣的一個廖天磊又恍如另一種重生了,他的身上帶著與過去更邪妄的冷,仿若地獄的使者。
待樂森將被子的文件拿在手裡,從卧室內出去后。這個在人前無悲無喜的男人,卻在人後開始怒氣蒸騰,他的眼中射出凜冽的寒光,他雙手插在腰上在房間內反覆地踱著步子,如同一隻被困在囚籠里的獅子,如果此時有人看到,必定會覺得他的背影給人一種山雨欲來的氣勢,那是黑暗,是風暴,隨時都能將人吞噬殆盡。
但,這一切註定是沒有人看到的。
而且,廖天磊只准許自己再對這些年付出的感情做最後的祭奠。
他挺了下來,環視著周圍每一個曾經被傅冰倩碰過摸過的器具,他心生一股衝動,想要將它們全部砸碎銷毀,但終究他還是沒有這麼做,太幼稚了,不是他的風格,更是與他一貫來的氣質相悖。
既然不想再見,那就斷個徹底。
比如說這個梳妝台,比如說更衣室,比如這裡的沙發凳椅,或者說這張大得嚇人的床。
對!
尤其是這張床,要換掉的,首當其衝就是它了。
昨夜,他躺在這張床上,竟然產生了一種幻覺,居然看到了一個女子,推開了他的房門。廖天磊酒醉做了一個夢,夢見傅冰倩回來了。她起初坐在他的床畔,撫觸這他的臉頰,他心裡竟是一陣抽痛,夢中,他看到傅冰倩無聲的抹著眼淚,多麼可笑,真的是太好笑了,怎麼就會有這樣的幻覺出現呢?
他將一切全都歸咎在了這張床上,於是,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情,他覺得最應該要換掉的就是這張床了。
他再如何的逃避,自欺欺人,卻還是無法逃開傅冰倩殘留在卧房內絲絲縷縷的味道。
人離開,反而嗅覺跟著靈敏了起來。
他輕嗤一聲,停住了腳步,在房間內站住了腳步,轉身幾個大步上前,『啪嗒』一聲推開了窗戶。
窗外的風很大,吹得廖天磊眯起了眼睛,未散的酒氣一下子全醒了過來,就連身體上的痛也跟著覺醒了。
驟然間,他猛地抓住窗欞,指尖幾欲透過厚實的窗框,陷入其中,身體正在一點點的往下滑落,手指間也隨之發出讓人心裡直發毛的聲音。
這聲音廖天磊聽到了,於是,他的手離開了窗框。身體順著牆體滑坐到了地上,胃裡有什麼東西正在翻湧著,他捂著嘴往衛生間裡面沖。
站在門外一直沒有離開的樂森也聽到了,他不再有什麼顧忌,直接推門跑了進來,看到正在衛生間里的廖天磊,上前輕拍著他的後背。就這樣一抹鮮紅映入了他的眼帘。
廖天磊的手正扶著洗手盤的邊緣,白色散著亮光的高檔潔具上,撐著一雙陰白的,指縫間溢著鮮紅血色的手。
手的主人全然不查,反倒是將頭垂得更低,拉開盥洗盆上的水龍頭,將污穢隨著水流一起沖走。好一會兒,他整個人直不起身子來,當他從鏡子中看到身後的站著的樂森的時候,也已經是過了很久。
樂森將手伸到了褲兜內,他想做什麼,廖天磊已經知道。
他出言制止了樂森,「不用。」
「廖總。」樂森這一次將聲音提高了一些,「您再不接受治療,醫生說就會有危險了。」
到底是什麼樣的危險,樂森不說,他是不敢說。好像只要他說了,就會真的帶來那樣的後果一般。
廖天磊並未理會他,伸手撥開樂森擋在門口的身體,走了出去,倒了一杯清水,就著幾片白色的藥丸吞咽了下去。扶著桌角緩了好久,這才又轉身對樂森吩咐到,「去外面等著,我去洗洗換件衣服,一起去公司。」
樂森看著廖天磊的樣子,嘴張了張,想要說著什麼阻止他的行為,但嘴張開后終究是沒有發出一個音符,最後閉上了,轉身到門外去等廖天磊了。
同樣的時刻,李皓宇在遍尋不到廖天磊的時候,只好打電話來問一下樂森,他想也只能當做是碰一碰運氣了。
他告訴自己,也許廖天磊已經在廖宅了呢?也許樂森已經先於他們找到廖天磊了呢?
這一碰運氣,還真的是讓他給碰找了。
廖天磊現在人的確就在廖宅,但樂森還附加了一句,「廖總現在決定去公司。」
李皓宇一聽,心裡鬆了一口氣,卻在聽到樂森後面緊跟著的一句話,「廖總剛才吐血了,卻阻止我找醫生。」
火急火燎的情緒沒來及安撫,又似再一度被點燃了般的騰起了一片火光。
他打電話的時候,沐雲跟姜尚源還有楊茜都站在他的身後。
他轉身環視了一圈,最後把視線定在了楊茜的身上,好像他要將一切罪責都歸咎在這個身為傅冰倩好友的身上。
最後,在看到姜尚源伸手將楊茜摟入懷中后,他轉身搖著牙根迸出幾個字,「他這是拿自己的生病開玩笑。」
可不就是嘛,廖天磊的確是在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只怕這玩笑開得再大也只會引來別人的一聲笑,然後道上一聲,「傻。」
所以,廖天磊不覺得自己這是在開玩笑。相反的,他覺得這倒是維護自己形象的一個舉動。
他是誰,是廖天磊,在g市隨便一個動作都可能引來巨大旋風的人物。
怎可以在妻子前腳才剛離開,後腳就跟進了醫院呢?如果被有心人看到了,只怕這個笑話會鬧得更大。
他們會怎麼報道呢?
他們會說,『他廖天磊也不過爾爾,也是那種,離開女人就無法活下去的男人?』
『他廖天磊還真當是痴情啊,竟為愛自殺了?』
『還是說他廖天磊的魅力也不過如此,竟連一個女人都無法挽留。』
對,他廖天磊從未被人構陷過,過去不會,如今不會,以後也更加不會。
這個世界誰離了誰不能活?離了誰,這個地球也會照樣循著它的軌跡一圈圈地轉。
相同的,他廖天磊又有何不一樣呢?沒人可以傷他,也沒人可以動搖他的一切,即使那個人是傅冰倩!!!
修長的手指扣在紐扣上,一顆顆地被他滑進扣眼裡,他拿起梳子梳了梳頭髮,臉上的痕迹太過明顯了,尤其是那一道長長的紅紅的疤,他剛見,不覺得它駭然,倒是怕它影響了自己的觀瞻。
於是,他又將額前的劉海梳得低了一些,將臉上的一些痕迹盡量地遮掩住了一些。
又好似有些不放心它的效果,便又拿出定型髮膠在劉海處塗抹了一些。待確定一切都準備得妥當了,他才套上外套,最後照了一次鏡子,往卧房外走去。
當手碰觸到冰冷的門把手的時候,他才驚覺,原來在某一天,他廖天磊居然也開始在意起別人的眼光來了。
門外,樂森在聽到門上傳來的聲音,匆匆地說了一聲,「好的。」便掛斷了電話。
到底是電話的另一頭說了什麼,才會讓一向眼高的樂森這般的俯耳順承。
那也只怕是有關於廖天磊的事情了。這麼多年來,樂森跟在廖天磊的身邊,跟他共同經歷了很多外人無法想象的困難,唯有廖天磊可以不動聲色,在別人還在為自己的小小勝利沾沾自喜的時候,廖天磊已經在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給他們一個迎頭痛擊了。
廖天磊對危險的靈敏嗅覺,與對商業版圖擴張的大膽跟洞察力,令人嘆為觀止,在商業這個領域,樂森只佩服廖天磊一人,也只此一人。
樂森其實對廖天磊的佩服又豈止只是這一點呢?比如說在情感,對私生活幾近潔癖的嚴律上,都讓樂森對這個男人是刮目相看,崇拜對待的。
所以當他明白廖天磊對傅冰倩的心后,他就像是自己找到了愛人一般的欣喜若狂。
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這個喜悅來得太過短暫了,只不過曇花一現,便過早的凋謝了。
當他聽說李皓宇他們要過來,好好的勸說一下廖天磊的時候,他當然是會這般順承地應承了下來。
廖天磊拉開房門出來的時候,正好看到手機從樂森的臉上拿開,他雙眸冷冷地在樂森的臉上掠過,似是一種警告,也似想要從樂森的臉上讀出一絲他想要信息。
那眸光好似來自冰層之下,見者會怕,會瑟縮。
樂森這次倒是頂住了這道目光,沒有想要為自己剛才的行為,做半點解釋的意思。他只是側轉身讓開了一條道,讓廖天磊先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