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深秋,他從風塵僕僕而來
如果說剛才廖天磊的表情是十二月的寒冬的話,因為傅冰倩打來的這一通電話,臉色開始回暖,宛若十月的初秋,溫暖的風中夾雜著太多的隱晦,空氣里漂浮著太多的落寞和憂傷。
廖天磊仍是千年不變的一張撲克臉,只有樂森才能夠看出他此時的情緒變化。
他實在想不通,明明一直在等這通電話,現在如他所願地響起了,卻還要裝出那麼一副**絲的臉。
哦,**絲,跟廖天磊這麼優雅渾然天成的矜貴氣質不搭,他有可能只是想要對他妻子,上次閉著他做出的不當行為的一個懲罰吧。
會議室內很靜,除了樂森一直在不停地講話以外,剩下的便只有廖天磊握著鋼筆批閱文件的聲音了。再微弱的光亮,似乎也並不能阻擋他審閱文件的速度,他很專註於批閱手上的文件,以至於低頭的時候,喉嚨聲線被壓迫著,慵懶的聲音里透著被有意壓低的嗓音。
廖天磊的聲音讓傅冰倩略微遲疑了一下,這才試探著問了一句,「在忙?」
「嗯。」該死的冷酷、淡然。
「那你先忙吧,我晚一點再打給你。」傅冰倩預感到自己打電話有些不是時候了,她急急地想要掛斷。
「晚一點是什麼時候?」廖天磊並不避諱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場合,他是一個無時無刻都散發著自信的男人,而他確實有自信的本錢。
他一手捏著手機,另一隻手握著鋼筆,低頭批示著文件,修長的手指握著滾金邊的鋼筆一邊批示備註,一邊對著話筒低聲詢問,「另外一個八天後?」
因為他低著頭,沒人能夠看得請他此時臉上的表情,但他周身散發出來的氣場,卻讓大家都不自覺地往後退了退。
「啊?」傅冰倩腦袋停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握著手機不知道現在該掛還是該繼續說話,另外一個八天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難道是說,那個人一直在等這幾的這通電話?
意識到有些話明明是自己說過的,沒想到這幾天一直在整理自己的心情,卻將答應他的事情拋之腦後了,她輕輕地吐出一句話,「我不想打擾你工作。」
「那現在呢?」現在你打著通電話又算什麼?廖天磊誓要逼出傅冰倩的真心般,驀地緊了緊手機,表情壓抑,似乎在期待什麼,又似乎在排斥著什麼。
我想你,非常、非常想你。
有那麼一刻,這句話就要衝口而出了,最後還是被傅冰倩消咽在了肚子里,只化為淡淡的一句話,「你上次走的時候說只要兩三天的,所以我打電話問問。」
雖然傅冰倩極力、儘力地想讓自己表現得不在乎一些,可話音一出,還是讓她的心緊跟著瑟縮了一下,這話怎麼聽怎麼都感覺有些委屈。就像是一個孩子對父親說話不算話的控訴。
「嗯,這邊突發了一些狀況,需要我留下來處理。」廖天磊的聲音淡然平緩。
樂森在想,過去他家的老闆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說謊這樣的事情根本不屑於在他的人生詞典里出現。可現在,卻當著他妻子的面,一個他最在乎的人的面前,編織了這樣一個謊言。
這算不算對夫人表達的另外一種變相的在乎呢?
傅冰倩覺得廖天磊應該還有話是沒有說完的,她卻急急地插了嘴,「好,你忙吧,我等你回來。」
她這到底是在害怕什麼呢?難道是害怕他說讓她再等上另外一個八天嗎?傅冰倩感覺自己站得有些累了,她抬手撫了撫額頭,套著綿軟拖鞋的腳往床邊走。
走到床邊,掀開被子,想要拖鞋上床的時候,這才發現手機一直沒有掛掉,她身體的動作頓了頓,轉身坐到了床沿上,她又補上了一句,「我在醫院裡等你,等你一起去旅行。」
這八天里一直盤旋在腦海里的問題,在這一刻,還是被廖天磊問出了口,「你身體好些了嗎?」
「嗯,跟正常人一樣,能吃能喝能睡,等你回來了,看到我一定會說我長胖了呢。」說這句話的時候,傅冰倩下意識地把腳從棉拖里抽出來。因為病房內一直恆溫26度,溫度適宜,不會讓人感覺到冷。傅冰倩又不喜歡被束縛著,所以在能不穿襪子的情況下,當然是盡量把腳露出來了。
真的如傅冰倩說的,長胖了嗎?只是將腳前伸,就能夠清晰地看到腳背上凸起的腳骨,透過將近透明的肌膚表層,甚至都能夠清晰地看到血管里汩汩流動的血液。
如果溫暖的環境,可血管里的血液卻是太過冰涼了。
她像是掩藏自己說謊的證據,忙又將腳重新套回到棉拖內,腳掌太過纖細了,棉拖內晃晃蕩盪的,倒像極了是小孩子的腳套進了大人的鞋子里,看著多少顯得有些滑稽。
愣神間,廖天磊穿透力十足的磁性嗓音再度響起,溫潤中帶著淡漠,「那就好,我這邊辦完事,會儘快回去的。」
「好。」不能再這樣毫無止境地貪戀有關於他的一切了,這樣的結果不是一直都是自己想要的嗎?所以她才會放任她跟蔣飛的照片在互聯上滿天飛,而不向廖天磊解釋。
而廖天磊呢,想必,他也不準備追究這樣的事情,他一定是希望自己能多給她一些信任,希望她能夠自己主動地跟他解釋這一切。所以才會造成他今天語氣的不善吧。
上了床,傅冰倩拉過被單,悶住自己的頭,蜷縮著身子,讓自己放任在一個狹小的黑暗空間呢。
葉淑珍說,她還個親生母親,叫上官婉,是一個任意插足別人婚姻的女人。
會是她嗎?那個在她每次遇到危難的時候,總是毫無預警地闖入她的夢境,鼓勵她堅強的紫衣女子嗎?
會是她嗎?真的會是她嗎?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麼她的二十四年的人生豈不是一個任人擺布的大笑話?
她到底是做錯了什麼?所以上天才要這樣懲罰她?
呼吸清淺,一滴淚從她緊閉的眼角無聲滑落,一滴緊接著一滴,她就像是一個沉溺海底的人,她害怕這沉淪,卻也忘記了掙扎。有時候,她總是在想,就這樣一睡,就再也不要醒來,其實也挺好的。
乍一聽,傅冰倩說自己這八天過得很舒坦,能吃、能睡、還長胖了,無疑是對廖天磊神經最有力的刺激。
她的話到底是隱含了什麼意思,是說離開他,她可以過得更好嗎?一個個字就像是一顆顆鋼珠,在剎那間撞痛了廖天磊的心。
像是失了以往的優雅跟內斂,他驀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一手撐著額頭,在會議室內來回地踱著步,完全不顧大家被他突來的動作搞得正莫名其妙地眸光隨著他的身影來回不斷地移動。
驟然,他站住了腳步,對著隱在暗處的樂森說了一句,「回g市。」
便自己率先拉開門,邁著大步往外走。要說現在有人從他身邊經過,一定會誤以為外面此刻正刮著大風呢,要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強的煽動敢。
現在?晚上?
是的,不管是白天還是夜晚,亦或者是深更半夜,他都要回去,去看一看那個她口中能吃、能睡、長胖了的人,此刻到底是活得怎樣的有滋有潤。
深秋的夜總是來得要比平時更早一些,像是被人拿了墨沿著天際潑灑開來,慢慢地從天的另一頭緩緩地延展開來,將整個天都染成了墨黑色。
車窗外飛逝的景緻,因為速度的原因,此刻全都被連成了流線狀,廖天磊那雙原本就透著涼薄的眸,倒映在車窗上,更顯得陰鷙了幾分。他輕輕地闔了眸,輕仰在汽車座椅上,在傅冰倩的問題上,他又做不到冷靜對待了。
細長的手指搭放在大腿上,一下沒一下地輕輕叩擊著,她說自己吃得好、睡得好,這樣的好消息不是應該讓他感到高興嗎?至少說明她在失去孩子這件事情上總算是放下了,說明她做好了迎接新生活的打算了。
為什麼自己還會這麼失去理智呢?
哦,是被那則新聞擾亂了心智!
原來,自己對她總是做不到『寬待』,他無法容忍她的欺騙,無法容忍她心裡還住著另外的一個人。
廖天磊到達醫院的時候,樓道內的燈已經被調為最暗的狀態,昏暗微弱的光亮將一個挺拔高大,卻帶著一身冷肅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黑黑的影子倒映在雪白的牆壁上,在這靜謐的空間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陰森感。
最先,發現這道身影的是值班的護士,把整個身子完全都隱藏到了護士的工作台下,只戰戰兢兢地探出半個頭,朝電梯口的方向望去,燈光太過幽暗,她沒看到這個人的全貌,卻是先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與生俱來的貴族氣息震懾住了。
從腳到頭,每一寸地方都透著慵懶隨性,又每一個地方像是被人精心打理過,就那麼將兩種完全矛盾的氣質融合在了一起,而且有如此和諧。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