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我待你勝過他
「冰冰,冰冰,醒醒,快醒來。」
聲音可真是輕柔啊,一如那夢中的聲音。仔細辨去,她又蹙了眉,不對,他叫得不對,夢中的人,明明是叫她伢兒的。她不允許別人破壞她夢中的美好,那是她唯一僅存的動力了。
她頭痛不已,努力地去睜開眼,眸子卻失了焦距,她燒得太厲害了,她還在堅持著,「不是,我是伢兒,你的伢兒。」
那樣,她就可以再次躺進那個溫暖的懷抱,感受從未有過的溫情,她就可以告訴紫衣女子,「我有遵守承諾哦,我一直都活得很堅強,活得比任何人都堅強。所以,請你告訴那個她,讓她出來跟我相見好不好?我真的很需要愛,就想一朵花需要雨露和陽光一樣,我怕再得不到滋潤,會有一天承受不住壓力,開始枯萎、慢慢凋謝、再然後融入塵土。這個世界上就再也找不到這個傅冰倩了。」
「伢兒。」
那個聲音又在叫她了,不過這次叫對了。她是任何人的傅冰倩,卻是她唯一的伢兒。不對,這個聲音還是不對。可為什麼聽著這麼熟悉?額頭被冰涼覆蓋,她模糊地看著那個人,模糊地發出聲音。
「你終於肯來見我了嗎?你是不是也快要被我感動啦?我不是在做夢吧,你終於肯見只屬於你一個人的伢兒啦?」她就這樣一瞬不瞬地盯著眼前模糊的影子,傅冰倩笑了,笑得那麼開懷,不再有煩惱,不再有心機。
俊雅的男子,波瀾不驚地坐在那裡,重新換了一條毛巾敷在她的額頭,靜默無聲地聆聽著她模糊的吔語,俯身,在她耳畔輕聲呢喃,「假以時日,你終會明白,我待你勝過他,也只有我可以給你,你一直想要的家的感覺。」
那句話說得很輕,很柔,以至於傅冰倩都沒有聽得真切,便再度沉沉地睡了過去。
傅冰倩再度醒過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上午了,頭昏眼花,陽光從窗外射進來,燒灼著她的喉嚨,她就像是離了清泉的魚兒,想要靠近水源。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點兒聲音來,全身上下使不上一點兒的力氣,只剩下那雙眼睛還算是清明一些。
雖然還算不上太清楚,但足以讓她看清楚扶她起來喝水的那個人是誰了。她餓了兩天,再加上這麼一生病,身體虛弱得很,看人也是人影重疊的,可就是這麼一個蒼白虛弱的女子,當她察覺廖天磊就在身邊的時候,那份煞氣是逼人的,她不是任由廖天磊超控的木偶,她早說過,若是見到廖天磊,她一定要看看從他身體流出來的血到底是紅色的還是黑色的。
她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廖天磊原本坐在她身後,圈著她的身體,喂她喝水,但她不喝水了,她要喝廖天磊的血。她本就是內心足夠強大的人,即使一直表現得文文弱弱,但要真是心狠起來,縱使是蟄伏了很多年,一旦發作,那也是觸目驚心的。
觸目驚喜的是,是傅冰倩的舉動。
「啪……」吳媽端著一碗白粥,剎那間砸落在地,她因為眼前的一幕受了驚嚇。
那時候張昱、高昊焱,還有半夜沖忙拉過來的女醫生,聽到聲音后,全都趕了過來,緊接著,全都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傅冰倩被廖天磊圈在懷裡,她張嘴咬廖天磊的時候很突然,但再突然,她也是一個病人。以廖天磊如脫兔般迅捷的身手,他完全是可以自如地避開的,他沒有這麼做,他任由著她咬著,單臂圈著她,另外一隻手裡拿著傅冰倩喝了幾口的溫水,隨著晃動,不時有水濺到被子上去。
「夫人,這樣可使不得啊。」吳媽沒顧得上灑了一地的白粥,而是紅著眼,忙上前試圖想要做些什麼。
廖天磊臉上表情隱忍,他把碗地給吳媽,朝她擺了擺手,也不憤怒,也不生氣。他知道傅冰倩心裡有火,但他不說,什麼也不說,只是任由著傅冰倩咬著,他知道她心裡有火。
而且這把心頭火,是需要發泄出來的。
發泄出來,人也許心裡就舒暢了,也就會想明白一些事情了。
傅冰倩咬的位置正好是廖天磊的左肩,她狠勁上來,可以說是用盡了全力,再說廖天磊又是穿著白襯衫,以至於傅冰倩體力不支的,終於鬆開他,靠在他懷裡喘氣的時候,她蒼白的嘴唇是竟展開了一抹觸目驚心的紅。
就像是一朵紅蓮,綻放在嘴角,綿延開十里的艷。
這艷是駭人的,吳媽心頭一緊,再看廖天磊白襯衫的左肩部位,刺目的紅暈染了純棉的襯衫布料,許是被傅冰倩咬著的時候,他也是痛得徹骨的,襯衫的周圍都被透明的液體潤濕了,那紅就混合著透明的液體,越走越遠,到最後竟是染上了左肩的整個肩頭,可見傅冰倩咬的時候,是多麼的用力了。
「還愣著幹什麼?不懂得處理傷口嗎?」吳媽紅著眼,轉身瞪了眼早已經嚇得呆站在原地的女醫生。
就連張昱和高昊焱看了,也站在原地心臟砰砰直跳。更遑論一位本就嬌柔的女醫生了,血腥的場面她是見過不少,她不是被血駭住了,而是被傅冰倩給嚇退了。
這到底種著怎樣的仇恨,才會忍心嚇得去嘴,還能把人的肩膀生生地咬出這麼多的血。
這戾氣,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逼退了。
當醫生顫顫巍巍地上前,想要為廖天磊處理傷口的時候,廖天磊就像是個不知疼痛為何的人。
淡淡地說了句,「拿條熱毛巾來。」
廖天磊並不關注自己的傷,接過吳媽手裡的熱毛巾,擦拭著傅冰倩唇上沾染的鮮血。傅冰倩靠在他的懷裡,沒有一點力氣,冷冷的盯著他看,他差距到了,眼眸流光婉轉,表情如常淡定從容,嘴角卻帶著笑,彷彿他是老者長輩,而她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現今小孩兒犯了錯,一時衝動,言行舉止難免有些出格,不過沒關係,誰讓老者仁慈親和呢?他是老者,所以不訓斥,只有縱容。
傅冰倩笑了,廖天磊是多麼厲害的角色啊,他隨便的一句話,就能夠惹怒她;他隨便的一個決定,就能夠捆綁她的一生;他隨便動一下歪心思,就給她帶來一個驚心動魄的劫。他可以逼出她不輕易示人的眼淚,他可以輕易地調動她的所有情緒,他就像是在她的身體里裝了一條線,控制著她所有的思想和行動,他讓她活得都不像她自己了。
笑到最後,傅冰倩笑得失去了力氣,她不再笑了,她張著空洞的眸,模糊不清地說,「廖天磊,你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廖天磊不答,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因為他給出的答案都不是她想要的。
要真的要他回答,他會說自己應該是不好也不壞的人吧。
不好應該是針對傅冰倩說的,當她知道自己已經被他誘騙,簽署了那張名為契約,實為賣身契的協議以後,她的心裡就無時無刻不把他想成這個世界上最壞的男人,最奸詐的商人。然而,也就是在前天,他還在沒有徵得她同意的情況下,剝奪了她一個女人視為最珍貴的東西。
他想,此時自己應該是彙集了所有小人該具備的特點了吧。傅冰倩手上是沒有刀的,要是真有的話,她也會毫不猶豫地揮下來的。更何況只是咬一咬呢,所有這一口他必須得受著,還得是受得心甘情願。
除了這些,他應該也不算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甚至可以說是這個社會的慈善家,他對公益事業,從來不會吝嗇,而且可以說是慷慨。每次遇到真正需要伸出援手的人或者事,他從來沒有退縮過,永遠都沖在第一個。他管這個叫做希望,對,就像當初那個小女孩兒一樣,在他遇到挫折的時候,是她將自己手裡的希望,送到了他的面前。
現在,他有這個能力的,為什麼不繼續地傳遞下去呢?
這些說出來,估計最後也只會惹來她輕嗤一笑,所以他不答。
似是沒聽到她的話一般,將她圈在懷裡,拿著熱毛巾幫她擦拭著嘴角的血漬,他擦得很細緻,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的唇,偶爾會跟她目光相對視,那雙眸子註定是深沉的,挪開後繼續著手上的動作。
傅冰倩跟他對視了一會兒后,挪開酸脹的眸,不再看他了,自己終究還是敗下陣來了。
會問出剛才的那句話,連她自己想想都覺得可笑了。
他是什麼樣的人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他眼裡到底是什麼?
是寵物嗎?還是牽線木偶?亦或者是他無聊的時候,拿出來逗弄一下的物件?
「吳媽,再盛碗粥上來。」廖天磊對吳媽說,語氣一貫的沉冷清冽。
傅冰倩佛開他的手,躺到床上,閉了眼。她不想再看到這個人了,但註定不能遂她所願,廖天磊伸出右臂,穿過她細白的脖頸,將她託了起來,「先別睡,剛打完點滴,你也該餓了,先喝點粥再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