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紫衣女子
張昱跟高昊焱就守在門邊,都聽出了廖天磊聲音里的異樣。
心下也都是緊跟著一滯,不敢再做耽擱,閃身就進了房間,看到廖天磊正在將手探向傅冰倩的額頭,脖子,還伸進了被子里,他們都轉過身,臉朝向沒有門的門口,「廖總。」
「發什麼愣,還不快去找醫生過來?」在他們二人正欲抬腿出去的時候,還不忘加了一句,「要女的。」
他們二人又皆是一愣,心下腹誹,他們家的先生,還真的不是一般的……
待二人離開后,廖天磊將傅冰倩整個人從被子里撈出來,摟在懷裡,手腳麻利地脫掉她身上那件半濕的睡袍,然後喚來吳媽,重新為傅冰倩換上了一件全新的睡袍。
兩天連續不吃飯,傅冰倩並不是絕食,也不是鬧自殺,再說她本就生活得頑強,是個懂得愛惜生命的人。她這樣做的理由很簡單,她只是想見到廖天磊。
這樣做也並不是沒有效果,至少現在廖天磊來了,只是傅冰倩卻是沉沉地睡了過去。
發燒,重感冒。
這天晚上,傅冰倩睡得並不安穩,她不斷地做夢,而且夢境很雜,她似乎又回到了小時候。
她記得那還是在她上初一的時候,她本就生得好看,眉清目秀,臉龐白皙,眉目生得柔潤不張揚,靜靜一個人的時候,總是能看到她輕輕笑著,像是一朵安靜盛開的鳶尾花,讓人不敢輕易褻瀆。
再加上她的脾氣柔和開朗,所以不管男的、女的同學都願意圍著她轉。
看到天空,她會覺得很乾凈;看到陽光,她會覺得很溫暖;看到雲朵,她會覺得很柔軟;偶爾獨自行走,穿著舒服的鞋子,坐在廣場上,慵懶地曬著太陽,在她的跟前一群奔跑嬉戲的孩童,從她眼前跑過,她就會覺得陽光厚待每一個人,只要上揚臉龐,就能被它的溫暖寵愛。
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邊充滿了愛,即使她不懂那時候,為什麼父母對自己特別冷淡,但她一直相信,只要自己聽話乖巧,總有一天,父母也會發現她的存在,也會像關愛弟弟一樣,將她摟進懷裡,貼貼她的臉蛋,輕輕地問上一句,累了吧,今天特意為你做了你愛吃的菜,快去洗手,洗好了就可以開飯了。
但她沒有等來她一直夢寐以求的親情,等來的卻是她人生的第一個噩夢。
那天,也不知道怎麼地,早上還是一片陽光明媚,到了下午就開始拉起了烏雲,到了放學的時候,已經是黑壓壓的一片了。白晝轉瞬間好像變成了黑夜。
放學的鈴聲一響,大家都做鳥獸散了。只有傅冰倩慢慢悠悠地整理著書本,時不時地扭頭看看窗外,直到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她還在整理著。
有同學從她位置邊經過,「倩倩,你怎麼還不快點整理回家啊?看這天氣,估計很快就要下雨了。」
還有同學打趣道,「冰倩,你不會是在等某人來給你送傘吧?」
大家嬉笑著,都做鳥獸散了。唯獨剩下傅冰倩一人,走在這烏壓壓的天空下,四周開始寂靜無聲。傅冰倩本就是開朗的人,覺得偶爾經歷這樣的天氣,也可以當成一種享受。
她背著書包,獨自一人用心感受著周遭的一切。
那天的天氣,真的是讓大家沒了心裡準備吧,連校門外的行人都稀少了很多,當穿過一條小衚衕的時候,她也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也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平坦的道路,在那天卻張開了一張吃人的大口,與周邊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就這樣,傅冰倩掉了進去。她哭過,她喊過,她努力過,終究是人單力薄了,她認命了,蜷縮在那個洞里,與鼠蟻同宿了一夜。
恍惚間,看到了一個美若天仙穿著紫衣的女子走向她,她臉上的笑很溫暖,是傅冰倩從未感受過的,她走動的時候,紫色的衣擺會隨著風輕輕翻飛,她走路的姿勢搖曳生風,腰肢宛若那隨風的扶柳,纖細無骨。
紫衣女子走近前,將她抱進懷抱,她說話的聲音猶如天籟之音,只一句便會讓人永生難忘,她說,「伢兒,不要怕,你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你並不是孤單一人。因為永遠有那麼一個人,她的心裡永遠裝著你,她愛你勝過愛她自己。」
「真的嗎?您沒有騙我?」傅冰倩努力張大朦朧的雙眼,想要將她看得真切。可她最後還是失望了,無論她怎樣努力,她也只能看到紫衣女子的模糊輪廓。
「當然,我怎麼捨得騙你呢,孩子。」紫衣女子的聲音可真是甜啊,細膩得就像是她夢裡媽媽的輕喃。
「為什麼她不走到我的面前,告訴我這些。這樣,我也不用像一個被親情遺忘的孩子,只能躲在角落,眼饞著別人父母的愛。」傅冰倩說著說著,開始哭了。像是要把儲藏在心裡十幾年的淚,一次性全部都流幹了才罷休一樣。她哭得稀里嘩啦,哭得傷心欲絕,哭得昏天暗地,好像怎麼都停不下來了一般。
紫衣女子也被她傳染了,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里,也同樣地往外冒著淚珠,她吻了吻傅冰倩的額頭,然後又親吻了她的眼角,沿著臉頰,又到了耳垂,「孩子,她也是迫不得已啊。她每天無不在想著,將你抱進懷裡,親吻你的嘴角,告訴你她對你的愛到底有多深。可這些,卻變得這麼奢侈,奢侈到就算近在眼前,卻也不敢伸出手去觸碰。」
「為什麼?」那時候她不懂,為什麼明明近在咫尺,卻不敢伸手去觸碰。等她想要努力地從紫衣女子的臉上,去理解那句話的意思的時候。紫衣女子卻將她輕輕地放下了。
傅冰倩發現,她哭得竟比自己還要傷心,竟比自己還要動容。她轉身離去的時候,傅冰倩竟能夠清晰地看到她那張美麗絕倫的臉盤上,掛著兩行清晰發淚痕,「伢兒,家永遠是最溫暖的港灣。你記住,一定要活得比別人更堅強。終有一天你和她會想見的,我堅信。」
她的聲音開始飄渺,卻是字字刻在了傅冰倩的心上,傅冰倩用力地點了點頭,然後她將自己環得更緊,「您放心,我一定會堅強地活著的……」她囈語出聲。
那一夜,積蓄了一天的黑沉,最終竟奇迹般地沒有下雨。
第二天,是一位晨練的老大爺在經過那個衚衕的時候,發現了這個突然冒出的洞,他也是抱持著好奇心走上前,傅冰倩像是聽到他說,「到底是哪個缺德的,居然在這個地方挖洞,這不是黑心嗎?」
然後她聽到這個老大爺,突然『呀……』的一聲驚呼出聲,「怎麼還有個姑娘啊?」得虧了這個老大爺的熱心,傅冰倩終於是獲救了。
那天她是在天剛剛蒙蒙亮的時候回到傅宅的,整個宅子很安靜,靜得有些出奇了。
也可能是傅冰倩當時的感覺,也許並沒有異於平常,並沒有因為少了她這麼一個人,而有一絲一毫的改變。當她拿著鑰匙開門進入的時候,客廳里沒有一個人,她當時也不知道是什麼了,竟生出一個非常幼稚而又恐怖的想法,要是把她換成是弟弟,這個家裡還會是這般安靜嗎?
當這個念頭閃過她的腦海的時候,她也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
然後她抹黑上了樓,又抹黑進了自己的房間,她沒有洗澡,就這樣縮進了自己的被子里。往常溫暖的被窩,在那一刻竟也無法將她捂熱,她懂得全身顫抖,她只能嘗試著將被子裹緊一些,再裹緊一些,努力地想象著昨夜那個溫暖的懷抱,抱著自己時的溫暖,可她卻像是被這個世界給拋棄了一般。
無論她怎麼做,她能感受到的只有一個字,冷!!!
就在她快要絕望的時候,想都了她答應過紫衣女子的話,一定要堅強的活著。
靠著意志力,她在自己的房間里沉睡了一天一夜后,病竟奇迹般地好了。當她頭重腳輕地走下樓梯,向傭人討粥喝的時候,那個一直以她母親自居的人——王艷,正坐在沙發里,嗑著瓜子,悠閑地看著沙發。
回頭看到那人是她,臉上變了變。又突然躥了起來,捏著鼻子,戴著一個漂亮寶石的手指,伸了出來,直直地指著她,怪道,「你是不是又死去哪裡貪玩啦?弄得身上一股怪味,快去洗了,別弄髒了我昂貴的地毯。」
傅冰倩那時候就在想,「自己的地位居然還不如一塊地毯來得珍貴,真是可悲啊。」
她沒有生氣,只是笑著說,「媽,放心吧,弄髒不了。你看,我至少還是脫了鞋的。」
王艷好像是更氣了,白了她一眼道,「也不知道是遺傳了誰,這嬉皮笑臉的功力可真謂是登峰造極了啊。」
「媽,我是你的女兒,當然是遺傳自你拉。」傅冰倩拖著沉重的步子,邁動得卻很輕鬆。走到轉彎處的時候,還不忘呵呵笑著回了一句。
「我可沒有這麼好的造詣,生不出你這麼好的女兒。」像是覺得自己說錯話了,話鋒一轉,「李嬸,拿消毒水把她經過的地方全部給我仔仔細細地消毒一遍。」
那一天,傅冰倩在房間洗澡的時候,沒有哭,她告訴自己,答應了別人的事情一定要做到,一定要活得堅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