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了你世俗牽挂事
新年初月的晚風,還留個少許去年寒冬的味道。雖是微風陣陣,卻也透著一股難以言表的涼意。
一身紫袍的沈府府主站在無人的逐鹿書院下,手裡握的是略微發燙的黑令牌。抬眼,望了望上方那間依舊閃爍燈火的房間。沈清文臉色平靜,深邃眼睛卻複雜萬分。
這令牌,北霜左僕射建議他不接,趙敏敏沒有吭聲,但沈清文也是知道她的心思。
搓搓手裡的令牌,趙敏敏總歸是趙國公主,趙牽挂也終究是趙國親王。嘆了口氣,肩上的擔子有重了幾分。
這令牌,沈清文是接下了。
身後,一身白衣的書生悄無聲息的走近了眼前這紫袍青年。沈淡淡一笑,回眸一眼,三分吃驚七分欣賞,沈清文道:「李長安,你是真學壞了。」
手裡拎著的是酒,這白書生在晚間搖搖頭。一身書生氣不減反增的他,淺笑回道:「修佛中有句話,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讀書,也只如此。況且沈兄煮酒技術如此了得,不喝才是人間一大憾事。」
「就你會說。」沈清文無耐一嘆,笑意更加濃郁,「不過你說的也是不錯。」
無星無月,帶點涼風,這三百六間書屋最頂端,今夜有兩個年輕身影坐在上頭。眼裡的那尊立在書院中央的聖人像此時是那麼渺小,李長安單手負立在屋頂上。雙目如星辰般閃耀,周圍的酒香已越發濃郁,可他的思想,還是停留在這書院的法陣之上。
煮酒的沈清文是知道李長安心裡在想什麼事。從他一出現的那刻,沈清文就已心知肚明。指尖沾酒水,沈清文嘗了嘗,覺得還是欠點火候。手裡真元加了幾分力,沈清文開口:「你也不用如此費心。這厭雀大陣可是天下十大奇陣之一,現在的我們還只不過是布陣者眼裡的沙塵。不過好在,他的時間已停留在他輝煌的時候,而我們的時間,還在當下。」
「沈兄說的在理,」李長安嘆了口氣,他是很少嘆氣的,只不過這聲嘆氣不是給自己,也不是給這逐鹿大陣。轉身,白衣依舊飄飄,「只是,沈兄做的是前無古人之事。若是能成,那必定名留青史萬年不滅。而我要想在沈兄光輝下留個歷史有名,那也得拿出點奇事來不是?」
「你這馬屁拍的很是不錯,」沈清文認真的點點頭,但隨後也是一笑,「但還是不行。你別想了。」
「為何?」李長安一愣,笑意還留在嘴角上,眼裡有尷尬與「按理來說沈兄應該是吃這套的。」
沈清文聳聳肩膀,遞給了李長安一碗剛出鍋的酒,「若是尋常事,我倒是答應了不礙事。眼下這事可不能打馬虎眼,敏敏姐要是知道,非得要我半條命不可。」
「沈兄可是說笑了,這事可不算太大啊。」李長安喝了口酒,身體也是微微暖和了起來。清秀的臉上掛著淡淡笑容,眉宇間更多的是不解。
沈清文很鄭重的嘆了口氣,在其更加疑惑的目光下,他破愁為笑,將令牌丟給李長安,「我知道,就是逗你玩玩。」
接過令牌的李長安,真當不是該笑還是該苦。看了看左手的令牌,又瞧了瞧右手的酒碗。千言萬語化為一聲無耐的嘆息,白書生將這酒碗里的酒一口喝了乾淨。
清澈的眼睛掃了一眼周圍,是有人來了。很識趣將酒碗放在屋頂上,李長安笑了笑,道:「多謝沈兄成全。」
「不是我成全你,而是這事除了你,並無其他人選了。」沈清文搖了搖頭,眸子里將這白書生給看了清楚,「逐鹿大陣,先不急著動。張錢來了信,要請我去張家坐坐。」
「去張家?」李長安皺起了眉頭,稍加思索,又舒張開來,「想必是張兄拿了什麼東西誘惑沈兄去了吧。」
「聰明。」沈清文呵呵一笑,了一眼左下方,隨後在夜色正濃時,伸出一根手指,「一株靈藥。」
李長安饒有興趣的回了沈清文一眼,白衣散發淡淡酒香,他現在有點不捨得走了。在眼前這沈府府主詫異神色下,他捲起白袍,坐了下來。端起剛剛放在地上的酒碗,「沈兄,再滿一碗。」
沈清文這下臉可是黑了下來,邊倒邊罵道:「喝了這碗趕緊給你沈爺爺滾蛋。」
「沈兄,現在可是你在拜託我。」李長安接過酒碗,不急不慌。在黑幕下,輕呡一口,這可氣壞沈清文了。
膽戰心驚,小心翼翼,沈清文窺了一眼這隱藏在黑夜,身穿黑白相間長袍的女子。心想這書生是真不要臉,蹭了一碗酒還要蹭第二碗。
李長安見沈清文這一副要殺了自己的模樣,一笑置之。看了看這濃濃的黑幕,今晚無星無月,適合喝喝小酒。一碗熱酒下肚,這白書生忍不住感嘆一聲,人生快活也不過如此。
「喝完沒?」沈清文單手支著臉,有氣無力的問道。
李長安點點頭,「喝完了。」
「那就請吧。」沈清文伸出手,做出請你快快離開的手勢。
李長安哭笑不得,苦笑一嘆,他也是放下酒碗。站起身,活動活動,在沈清文即將要出腳時,他大笑一聲,消失在了原地。
「真是不要臉。」沈清文收回腳,低聲罵了一句。隨後轉過身,笑得如三月和煦的暖風,「敏敏姐,你坐。站這麼累了吧,趕緊喝杯酒暖暖身子。」
一身黑白長袍的趙敏敏自然沒跟沈清文多客氣。真元運起,浮空而坐,趙敏敏接過沈清文的酒碗,嘗了一小口。絕美的容顏上帶了點點笑容,她道:「不錯。」
「敏敏姐指的是酒還是人?」沈清文挑了挑眉,含笑問道。
趙敏敏白了他一眼,調皮一笑,「都不是。」
「那你是說什麼不錯?」沈清文疑惑了,追問道。
趙敏敏看了看自己的衣裳,人畜無害的表情,「我指的是我的衣裳。你看,我的衣裳好不好看?」
這是一道送命題,沈清文自然笑著回答道:「好看。」
「懂事。」趙敏敏點點頭,又輕輕呡了口酒。
見趙敏敏這番模樣與舉動,沈清文才稍稍放下心來。盤腿坐在她的身旁,吹著晚風,沈清文邊收拾邊說:「令牌我給了李長安。李長安這人心思細膩,懂人情,修為也不弱,學院交給他,我很放心。」
「李長安的背景我也調查過了,一戶尋常人家的孩子。早早上了道館山,在道館山常年霸佔前三甲。」趙敏敏搖著酒碗,在黑夜下優雅的又喝上一口。
沈清文點點頭,劍眉微皺,深邃的雙目里是淡的殺意,「敏敏姐,我想親自出手殺了那三人。」
「我知你心思,但這三人是在江湖裡摸爬滾打數年的老油條。修為不說多強,卻也狡猾的很,你現在身上的傷才剛剛好轉,與牽挂叔一戰已是勉強。若還要逞強戰這三人,不值當。」趙敏敏搖搖頭,不是很贊同。
在半夜寧靜的書屋下嘆了口氣,沈清文轉頭看向趙敏敏,眼裡滿是認真,「敏敏姐,趙牽挂是我殺的,他的凡塵事,也應該是我給他了才對。」
「不行。」趙敏敏態度也很堅定,在他心裡,幫助沈清文光復沈府是其次,沈清文自己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那三人,我會出手。」
「你的手,不是用來殺人的。」沈清文注視著趙敏敏那端酒碗的素手,這雙白皙的手,不知是染了多少猙獰的鮮血。忍不住的抓住這隻手,沈清文很輕很淡的說道:「那三人,是牽挂叔的兄弟,雖然他們在金錢與權利下低了頭,但理應也是我出手。」
趙敏敏咬了咬下唇,起身站在這三百六件最頂端的屋頂上。她居高臨下的看向盤腿而坐,舉頭仰視的沈清文,「你的傷,不允許你這麼做。沈清文,你可不要任性。」
想說的話卡在了喉嚨,沈清文呼吸也是微微急促了起來。他的傷,在與趙牽挂一戰中就有了鬆動的痕迹。這幾日若不是他使命壓制,也許又要想上次那般裂開。
腳下的屋子閃爍燭火之光,沈清文在想,自己手裡有枚靈藥,這逐鹿城下有株神草,要是將這二者與自己融為一體,那傷勢起碼能壓到與趙牽挂一戰之前的狀態。
可是,沈清文垂下眼眸,這厭雀陣實在是令他頭疼。而這陣法就算是解了,他也對這還未消散的鬼混沒有什麼有效的辦法。想的有些頭疼,沈清文揉了揉眉心處,難道真的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夜晚的風,拖起了他散落在肩頭的髮絲,吹散了這掩埋了今晚月色的陰雲。月輝,灑向這片大陸,要照亮了這盤腿而坐的紫袍銀髮青年。
銀髮閃爍銀輝,沈清文睜著有點發紅的眼睛,與身旁的絕世佳人對了一眼。趙敏敏知道沈清文表面一副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的模樣,內心裡卻是比誰的執拗。
在月下盤腿而坐,也不去顧及什麼干不幹凈。這從來都是坐在乾淨地的趙國公主就這麼坐在這屋頂上,靠在紫袍年輕人的肩上,她朝他耳畔輕聲道:「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好嗎。我知你心裡不甘,你有這份心,想來牽挂叔泉下有知,也會是含笑的。」
牽挂牽挂,沈清文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明月,隨後只得妥協的點點頭,「好,接下來的事,全由你來掌管。」
(抱歉抱歉,這幾天學校真的很忙,沒時間更新,我的我的,在這陣忙完,一定把欠的都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