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她身無歲月痕迹
夜,悄悄降臨。
院里燈籠燭火閃爍,臉色蒼白的齊臨鎮國公一步一步的走進了自家的府中。真元潰散,雙眼無神的他,朝驚醒的侍衛擺了擺手。
久經沙場,看淡生死的他,不知為何卻為了這一生修為失了神。
晚風,吹起了他散亂的髮絲。他看了看那座昏暗的院子。吳迪,又不知去那裡鬼混了。老眼惹上了紅的,有了溝壑的臉上有點點潤紅之色浮現。他知自己是過分溺愛這孩子,可有時就是控制不住。
一看到吳迪,他就想起了他的亡妻。
心裡有了堅定,這已被廢了修為的齊臨鎮國公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向了這座院子里除了他與小四,就無其他人知道的地方。
凌亂的草叢遮擋了這條幾年前還清晰可見的小道。鎮國公廢了好大勁才認出了這條走道。邁著忐忑的步伐,鎮國公眯著眼,一步一小心的沿著這條走道往裡深進。
他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深,只知原本漆黑帶了少許露水味道的小道,突然亮起了如白天般的光亮。
眼前,是一扇紅色的大門。大門上掛著兩紅燈籠,燈籠中央是個大大的梨字 。
這扇門,就這麼憑空出現在這小道里,閃爍奇異的光輝。
在大紅門下的鎮國公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人,總歸是會懷念過去的。無論這人修為有多高,多低。門外的自己是,門裡的那人,亦是。一道熱淚從他眼眶裡流出,低落到了這片慌亂又顯得乾淨的小道上,發出一聲清脆。
一聲重重的嘆息從門裡傳出,隨後只聽噗通一聲。這扇關了有七八年的大紅門,終歸是再次開了。
大門內,是一座很普通的小亭子。小亭子里有一桌,一燈,兩椅,一人。彷彿是早早就知道了齊臨鎮國公要來了似的。這坐在椅子上的姑娘,緩緩的抬起了頭。
眉眼如初,還是如七八年前那般青春美麗模樣。這姑娘長的是很好看,風髻露鬢,淡掃娥眉眼含春,皮膚細潤如溫玉。她彷彿有種特殊魔力,就這麼靜靜坐在椅子上,只讓人看上一眼就覺得心安。
齊臨鎮國公在門下站了許久,亭子里的姑娘也不急的起身。
「前輩。」終於,齊臨鎮國公還是開了口,謹慎的喚了一聲這似睡非睡的姑娘。
姑娘睜開眸子,在身旁燭火搖曳時,淡淡看了鎮國公一眼,「幾年不見,你老了許多。 」
「是老了。」齊臨鎮國公點點頭,語氣里滿是無奈與辛酸。
姑娘撥了撥好看的手指,在燈火下,還照了照,「我知你心裡的不甘。這是你自家的事,我雖欠你父親一個人情,但還不至於讓我出手幫你殺人。」
「前輩說的是,這些年若不是前輩坐鎮我齊臨,我齊臨恐怕還要多收異族的災禍。」鎮國公蒼白的臉上,也是不知不覺間布滿了汗水。眼前這個看起來十七八歲的姑娘,也不知活了多大歲數了。他深刻記得,自己小時第一次見到她,也是這副模樣。
「你的傷,我治不好。皇宮龍氣至陽至剛,舉國信仰之力。我就算修為再高,也解不了。」姑娘不喜不悲的看著鎮國公說道。年輕的臉蛋是,竟一點暮氣都未有。好似真的如十七八歲那般,生機勃勃。
齊臨鎮國公沒有多大意外,蒼白的臉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晚輩不敢奢求前輩相救。晚輩知前輩馬上要離開齊臨,只求在前輩臨走前,能帶上我那不爭氣的兒子。」
「你兒子?」姑娘喃喃了一句,低下頭,她在思考。沒過多久,她便抬頭,朝齊臨鎮國公道:「你倒也不笨。吳迪那孩子雖頑皮了點,不過也是個富貴相。帶在身邊,當個幸運娃娃也是不錯。」
「晚輩多謝前輩。」齊臨鎮國公可是高興。他原以為這姑娘不會那麼容易答應,可今日就出了他意料之外。
姑娘點點頭,看了看自己對面沒人的椅子,道:「在逐鹿城,你可見到過小六子?」
「晚輩未曾見到,不過也是知道些消息。」齊臨鎮國公沒多加思考,「據守衛報告,六子與沈清文打了一架后就不知去了那裡。似乎是收了很重的傷,躲在逐鹿城暗處療傷。」
「趙無憂這孩子,也就只會忽悠忽悠小六這老實孩子,」姑娘一嘆,年輕的容顏,語氣確是如此老氣橫秋,「這傷收的也對。讓他漲漲記性,連自家府主都敢打的奴才,留他一條命已是開恩了。」
「前輩說的在理。」鎮國公趕緊附和道。
姑娘冷冷的撇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當要了小六子的命?」
「這……」齊臨鎮國公一時不該怎麼說了。給自己的臉上來了一巴掌,只聽啪的一聲,驚醒了原本安詳的天空。
姑娘收回目光,在星空與燈火下,喃喃道:「沈清文倒是塊料子,天賦一等,就是做事還不太成熟,離他爹還是有一段距離。不過這也是個苦孩子,這天下啊,他這樣的孩子太多太多。可真正能出頭的又有幾人呢。」
齊臨鎮國公不敢回答了。只得大紅門中,拖著疲憊的身軀,咬牙堅持。姑娘是知道齊臨鎮國公的身體狀況的,她看了他一眼,隨後淡淡道:「帶走吳迪可以。你也應該清楚,要想讓讓一人脫胎換骨,總得有人為他犧牲的。你要想清楚,最好不要想太久。」
齊臨鎮國公很凝重的點點頭,很恭敬的與這姑娘到了別。他一腳剛出門,後腳這大紅門就關上了。身後傳來一聲噗通聲,這條原本來亮的小道,又暗了下來。
在這條昏暗的小道上,只聽這年過半百的齊臨鎮國公重重一嘆,嘆聲如起先在門外聽得那般。
……
……
逐鹿城的一處小亭子里,一身紫袍的沈清文正坐在椅子上。他的身旁,是趙敏敏和北霜左僕射。桌面上此時擺著一封信,這封信是鴿子身上的。
寫信的人是張錢,信上的內容也是極其簡單明了。張錢與一株靈藥為由,要沈清文去一趟張家。這事要是放在平常,沈清文估計做夢都會笑醒。但今時不同往日,整片大陸都處在一壓抑氣氛,沈清文可不能保證自己此次去張家能全身而退。
「沈兄弟,你是怎麼想的?」北霜左僕射打破了這不說話的局面,他先是看了這封信的大概,隨後朝沈清文問道。
坐在椅子上的沈清文,看了一眼還在生悶氣的趙敏敏,心裡也是起了絲絲不耐。他是想不通,為何平日里都是十分冷靜的趙敏敏,一見到九離姐就很不淡定。
「其實我是打算在逐鹿城事情辦好后,去北霜一趟的。只不過現在被張錢這一封信打亂了計劃。唉,我現在也是一個頭兩個大。」沈清文搖搖頭,語氣里也是透了一股煩躁。
趙敏敏一隻手架在腿上,支著臉。足可稱的上傾國傾城的臉蛋上,咬牙切齒。想起臨走前狐九離那得意表情,趙敏敏就恨。明明是只沒了身的狐妖,竟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放肆。心裡留了位子,趙敏敏是一定要將這氣給報的了。
不過她畢竟是一大國公主,也是很快從這心想報仇的小姑娘模式走了出來。紅唇微張,她道:「我倒是覺得去去也無妨。」
沈清文有點意外,看了看已恢復正常的趙敏敏,他問道:「敏敏姐,有何指教。」
「現在大陸上風起雲湧,前有妖族,後有隱士家族。老牌中五國國君肯定是第一時間想解決內憂外患的,現在去張家,還有一株靈藥相贈,豈不是件天大的美事。」趙敏敏含笑回答道。一黑白相間的長袍上,是一片星辰星海。
北霜左僕射想了一下,「若是是張家的陷阱呢,或許是他們仿造張錢的筆記寫的也不一定。」
「張錢身邊跟的是誰,左僕射大人可別忘了。那可是這代離仙人最近的一批人中的一位啊,」趙敏敏很自信的回道,在黑夜中,她又是一笑,「再說了,不還有我嗎。我與沈清文一起去,別的不說,全身而退,還是能做到的 」
「敏敏姐,你什麼時候這麼有空了?」沈清文淡淡一笑,問道。
趙敏敏搖搖頭,眼裡閃過一絲失落,「我是要去趙國,去張家正好順路。我在張家也待不了多久,估摸你見到張錢后,我就得離開了。畢竟牽挂叔的死,我得去向朝廷彙報,不能何事都讓二哥扛著。」
「無憂皇子……」沈清文點點頭,腦海也是有一英俊青年段位影子浮現。這樣想來,自己與趙無憂,也有十年沒見了。
想了突然想起了什麼,趙敏敏在這月黑風高的夜晚,將沈清文的手掌攤開。在其不解的目光下,將一枚令牌放在他的手上。
令牌沒什麼也別,黑色的材質,金色的紋路上刻著一逐鹿二字。摸這陌生的觸感,沈清文有點不可思議的與趙敏敏對上一眼。
(回來了呀,兩天不見甚是想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