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乞兒踏雪而來
頭微微疼痛,尚有睡意的顧萍果不情不願的在床上睜開了朦朧眸子。清澈的美眸上染了幾滴惹人心疼的淚,她稍稍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窗外老樹上的白雪被今日陽光照的發亮,耳畔是稀稀拉拉的鳥啼聲,顧萍果起了床。打了打哈欠,伸伸懶腰,回了點精神的眼睛看了看這已屬於自己的房間。
離新春不過一月時間,逐鹿學子大多已也是三三兩兩結伴歸去,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學子依舊留在學院里。
顧萍果坐在窗前,一身似雪的白衣裳被溫暖的陽光籠罩,她對著銅鏡打理著青絲。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微微一笑,顧萍果一手支臉,眼望藍天。
耳邊少了小蓮吵鬧的聲音,她有點不習慣了。細細想來,小蓮歸家也有幾日時間。不知道她到家沒有,路上是否順利。
修長的睫毛微微下垂,這白衣美人在陽光正好時,對著窗前一嘆。腦中滿是天井小鎮的模樣,自己院里的那朵黃花不知怎麼樣了,醉仙樓里那說書老人是否還在說著那一老舊故事。想著想著,不知怎麼的,顧萍果想起自己第一次與沈清文見面的場景。
清明的那場小雨,揭開了她倆的邂逅。紅果小山上的坑窪小路,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這姑娘想的是真認真,認真到連自己還在打理髮絲都給忘了。指尖被濃密的青絲纏繞,她一用力,便傳來陣陣刺疼。
這本是雙芊芊玉手,現在因彈琴而破了相,顧萍果對著鏡子里的自己問了聲值得嗎?
屋外,忽然傳來一悠揚琴聲,聽著這熟悉的旋律,顧萍果忍不住噗嗤一笑,她笑得是那樣的好看,是那樣的滿足。
僅管眼睛還紅紅的,僅管這一頭青絲談不上整齊,她還是起身推開門,在白雪落冬竹的院子里,看著書亭里的那青衣身影,她對著他傻笑一下,只因她知道他不會在意這些。
小書亭里,青衣外是皚皚白雪,手裡彈的是琴,心裡想的是事。
這沈府少府主可一夜沒回去。
雙手籠在衣袖子里,這一夜,他就像個獃子一樣坐在這小書亭里。深邃的眼眸望著黑幕天穹,他數起了星星。
一顆兩顆三顆,一顆兩顆三顆……
直到月光漸漸褪去,星星沒了夜晚的光彩,沈清文才稍稍回過了神。
呼一口混濁氣,他抬眼望這初升伴著血的太陽,不知何意的一笑。他又低下眸子,看著書亭外的白雪,他朝落地雪踩了幾腳,濺起絲絲雪花,沾在他的髮絲上。
髮絲白雪融化在清晨里,沈清文看向那還未有動靜的書屋。他有點納悶,不是說讀書人起的都很早嗎。在這冬竹院里回來轉圈圈,沈清文以前是不信這話的,直到他認識了李長安這麼個懷胎。
如果不出沈清文所料,李長安此時八成是泡在逐鹿的書館里。看了幾本書,自識有點小學問的沈清文認為他這樣是不對的。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
李長安有了前面這一點,沈清文正在做後面這一事。
走了不知多少圈,閑著沒事的沈清文注意到了小書亭里,那把安詳長琴。起了彈琴的興趣,他掃去髮絲上的晶瑩,坐在小書亭里,他彈起了顧萍果的琴。
悠揚的琴聲惹來了書屋裡的美人,顧萍果在飛禽落枯枝頭時,躡手躡腳的走近這正醉身於自己琴音的沈清文。
顧萍果雙腳跨進了書亭,沈清文停下了手中弦。
他們對了一眼眸,前者大吃一驚,後者微微一笑。
「顧萍果,你這樣可不是個稱職的學生。」沈清文搖了搖頭,腰間那夫子令在此時顯得格外惹眼。
顧萍果冷笑一聲,沈清文這調侃語氣將女子起先美好幻想全然擊碎,「也沒見你平時這麼勤奮。哦,原來沈夫子通常都是在學子回家時,才會捨得出出門的呀。」
「說你傻是有原因的。我以為你第一句會問我,今日怎會身處自己房中。誰曾想,你這榆木頭一開口便是諷刺夫子。這可真是讓本夫子心寒啊。」沈清文咧嘴一笑,手指隨意撥動幾根琴弦,傳出絲絲亂耳聲。
顧萍果眨了眨眼睛,她舉起拳頭,眯眼含笑,「多謝夫子提醒。那就請夫子給學生一個滿意說法。」
「我勸你還是收了拳頭好。」沈清文見這顧萍果舉起拳頭,心裡也是咯噔一下。不過身為夫子,豈有懼怕學生之理。
這白衣姑娘不理會沈清文說的話,她舉著這在陽光下閃爍金光的拳頭,嫣然一笑,「我不,你又能如何?」
人畜無害的笑容,勝過這冬日裡突開白梅花。沈清文暗自倒吸一口氣,強裝鎮定的回道:「你這是威脅夫子,是大不敬。
臉上掛一淡如水的笑容,這拳頭似鐵的姑娘在沈清文驚悚的目光下,越走越近。在生與死千鈞一髮之際,沈清文總算是回過了神,正色道:「不開玩笑了,有正事要與說你。」
原本還打算繼續捉弄下他的顧萍果,見沈清文突然認真起來,她哦了一聲,坐在書亭里,嘴上不忘喃喃一句:「也沒打算跟你開玩笑。」
沈清文淡淡看了顧萍果一眼,深吸口氣,他認真問道:「顧萍果,你真是顧勝王那廝親生女兒?」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原本還以為這沈清文嘴裡能吐出什麼正經事。顧萍果忍不住的呸了一聲,直說自己太年輕,信了沈清文這廝的邪。
沈清文呢,見顧萍果這反應,八成也能猜的出這女娃娃在想些什麼了。他輕嘆一聲,這人傻啊,話就不能說的太直白,「顧萍果,我再問你個事。」
「你若是再問類似剛剛那無聊事,我真會揍你!」顧萍果白了沈清文一眼,回道。
沈清文點點頭,表示明白,「顧勝王,有幾個媳婦,你了不了解?」
顧萍果眨著眼睛,抿著嘴,她是真的想錘沈清文了。而沈清文見顧萍果這副呆愣表情,以為其不明白他的意思,又補充道:「就是你有沒有同父異母的哥哥姐姐之類的,死的也算。」
書亭外,太陽高高掛,白雪也有了消融跡象。
書亭里,這白衣美人,神態安詳,眉目含笑,她道:「你還有其他問題嗎?」
「有的。」沈清文點點頭。
「那就請跳過這個問題。」顧萍果接著回到。
沈清文不解,皺著眉頭,「為什麼?」
「沒有什麼為什麼。」顧萍果淡淡的回了句,她的手已不知不覺擰成拳狀。
「如果你不想吃拳頭的話,那麼就請跳過這個問題。」慈眉善目的顧萍果就這麼死死盯著沈清文,那雙清澈的眸子里寫滿了若沈清文再說一句為什麼,她定會將他掛在冬竹院門前。她嚴重懷疑沈清文是腦子水進多了,給他燒燒腦子!
沈清文扯了扯嘴角,心想此人可真是莽橫不講理。不過常言道,大丈夫能屈能伸,沈清文乾淨利落的選擇跳過了這個問題,「顧萍果,送你一場大造化,你可願意接?」
「造化,什麼造化?」顧萍果淡淡的問道。
「拜師。」沈清文回道。
忍不住笑出了聲,顧萍果捂著肚子笑了好久。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好聽,在這好聽的笑聲下,沈清文的臉黑了三分,「沈清文,你也太不要臉了。雖說你琴彈的不錯,但這真算不上造化。」
「不是我教,是另有其人。」沈清文斜眼瞪了這臉上還帶著嘲笑意的顧蘋果,沒好氣的回道。
「不是你?」顧萍果有點意外,她停住了笑聲,心裡不禁有點失望,她問:「那是何人?」
「南海的南婆仙人,她老人家想收你為徒,你怎麼看?」沈清文開門見山,很直接的問道。
顧萍果沒反應過來,她坐在椅子上,眼神呆愣愣的。沈清文見她這模樣,也是忍不住一嘆,「這是你的事,但我也想跟你說說。這的確是場造化,你若同意,今年結束后便與她老人家去南海。雖說是遠了點,但放長遠點,這百利而無一害。」
「這等人物為什麼好好會收我為徒?」顧萍果咬著嘴唇,朝沈清文輕聲問道。
顧萍果果然記不得昨晚之事,沈清文搖了搖頭,她不知道也未嘗不是件好事,「這事沒法與你說,等時候到了你自己也會明白。」
「你沒騙我?拿我尋開心?」顧萍果試探一問,她多麼希望沈清文點點頭,哈哈笑一聲說她是個笨蛋。
可,事與願違,沈清文還是點了點頭,「千真萬確。」
微風起,拂過兩人臉頰,這小書亭里,已全然沒了原先輕鬆氣氛。顧萍果低著眸子,看著鞋底,她心裡沒底。沈清文望著書亭外的那棵老枯樹,他在等顧萍果的答覆。
「當然是不同意啦。」
一個顧萍果陌生,沈清文卻覺得有點耳熟的聲音在書亭外響起。兩人尋聲看去,只見這冬竹院口,正走進一衣衫襤褸,頭髮蓬鬆的乞丐。
宛如一鍋白粥里進了粒老鼠屎,這乞丐往這白院里一站,別說,還真有那麼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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