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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既為利器談何情

  臉上依舊驚魂未定,一身青衣的少府主坐在這家簡陋奇怪的麵館里。僅管城西劍氣已消散許久,但沈清文滿腦子還是起先發生的事情。他悄悄瞟了一眼身旁的李慕雪,又趕忙收回。

  那嘹亮的劍鳴,他可以百分百確認李慕雪的的確確是出自劍派李家了。

  顧勝王坐在沈清文對面,看了看沈清文,又掃了掃他身旁的李慕雪。心想這沈清文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以前就聽聞沈意天是花花腸子,但人家好歹是個怕老婆的主。

  虎父無犬子,這句話果真說的不錯。這沈清文比他他爹,有過之而不及。

  沈清文懶得去想顧勝王的想法,他回了回神,轉身要了碗清湯麵。

  一把利劍架在他脖子上,他連忙改口,不是一碗,是兩碗。

  顧勝王氣的直搖頭,這就是沈府少府主嗎,可真夠可笑的。怕趙敏敏也就算了,人家背景擺在那裡,任性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屑的冷哼一聲,沈清文問他要不要碗清湯麵,他請。顧勝王點了點頭,心想這少府主心善,性子還是很不錯的。

  三碗湯麵很快上了上來,這次沈清文和顧勝王都沒開口,這讓老闆很不習慣。看了他們兩一眼,他搖搖頭,心想這年頭的人就是沒素質。

  沈清文喝了口麵湯,「我起先去見了老將軍。」

  「你去見那老東西幹嘛?」顧勝王吃了口面,淡淡的問道。

  「打聽一點別家的事情。」沈清文掂了掂筷子,將碗里的面卷均勻,隨後吃了口面。

  顧勝王注意到沈清文這舉動,想這沈清文真是虛偽,哼了一聲,他道:「自己都要大難臨頭了,還有心在乎別人家的事?不知道該說你傻,還是心善。」

  「遇上了也就問問。」沈清文淡淡回了一句,他嘆了口氣,放下筷子,「好歹你也教過我幾年拳,你就對我這麼沒信心?」

  「你現在還打拳嗎?」顧勝王嗦著面問道,語氣風輕雲淡。

  沈清文搖搖頭,「不打。」

  「那不就對了嗎。還有,我也就教你打了半年的拳,而且我現在懷疑你那半年都是敷衍過去的。」顧勝王很是失望的回道,回想當年裝傻充愣,讓他沒少受罵的沈清文,他就恨。

  「你這話讓我很是傷心,顧勝王,你的心是鐵做的嗎?」還剩點面,沈清文不想吃了。轉過頭看向李慕雪,後者的碗早已空空。

  顧勝王嘿嘿一笑,「我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沈清文,我可告訴你,這時候想來套近乎,晚了!」

  沈清文傻愣一下,輕嗯了一聲,「這面的錢,你自己結!」

  「你耍賴是吧?」顧勝王狠狠放下筷子,怒視沈清文。

  沈清文輕輕一笑,學著顧勝王起先腔調,「這時候來套近乎?顧勝王你可太不是東西了,讓我結賬?別想!」

  「行啊你,沈清文。」顧勝王氣的連吃面的心情都沒有,「你說說,你殺過的成溪高手還少?」

  「別跟我扯這些,你顧勝王逃過的單還少?」沈清文冷笑的回道,他語氣強硬,這賬想讓他結,顧勝王想都不要想。

  白衣勝雪的李慕雪側著臉,看著眼前這兩弱智男如孩童般拌嘴,不知為何,她竟覺得有些有趣。

  「我問你個事,你如實回答,我或許能請你這碗面。」沈清文撇了一眼顧勝王,淡淡的道。

  顧勝王一聽這單他結,也就坐了下來,「有屁快放。」

  「趙牽挂,能不能不死?」沈清文壓低聲音問道。

  顧勝王一副知道你沈清文要問這樣的問題表情,他搖了搖頭,「沈清文你要知道,趙牽挂此事必死,不然你想讓整座逐鹿城跟著你魯莽之舉滅城嗎?」

  沈清文垂下眸子,此事確是他的錯。若他能按照顧勝王說的再忍忍,或許就不是這麼個結局了。

  「沈清文,既然你選擇走這條路,就請你閉上眼睛,不要被這紅塵迷了眼,亂了心。」顧勝王敲了敲沈清文的頭,說完不忘看了一眼李慕雪。

  沈清文沒回話,坐在椅子上傻愣愣的。他皺著眉,想著事。

  李慕雪看了一眼沈清文,又看向顧勝王。她靠在椅子上,不說話,靜靜的宛如一尊精緻雕像。

  「我知道了。」過了不久,沈清文重重嘆了口氣。深邃的眸子不禁又黑了幾分,他看著湯麵里的自己,覺得有點可笑。

  顧勝王拍了拍沈清文的肩膀,一將功成萬骨桔,成王敗寇,一步錯步步錯,沈清文是時候該醒醒了。

  這次死的是趙牽挂,下次是的又是誰呢,顧勝王走出麵店,低頭一笑,或許就是他吧。

  「犯了錯,總得有人背鍋。沈清文你要記住,你是府主,是希望,那就不能比我們這些當手下的更多情。」顧勝王走出麵館,黑衣卷著夕陽殘陽,「既然選擇為破開亂世的神兵,又何談什麼凡塵情感。」

  都說人心複雜,沈清文感嘆此時上天也讓他煩躁。早上是個好天氣,到晚上卻下起了雪。

  不過,這雪倒不大,鵝毛般的白雪。

  坐在書屋裡,青衣染白雪,眼眸對月,沈清文一直在咀嚼顧勝王最後的那番話。

  為利器者,何談有心。

  沈清文知道這個道理,他嘆了口氣,問一旁的李慕雪,「李慕雪,你說說,這世間什麼才是永恆不變的。」

  「我不知道,」李慕雪淡淡的回道,手指上惹了幾許寒意,「我只知道,前代有一劍仙,一生追求殺戮,大半生都卡在成溪不能成仙。你知道他最後用什麼方式成仙的嗎?」

  沈清文搖了搖頭,「說說看。」

  李慕雪淡淡一笑,笑如這鵝毛雪,「他談了場戀愛,在紅塵中破鏡為仙。」

  「荒繆,你可說說這劍仙何許人也?」沈清文白了她一眼,心想這人編故事能力也太差了。

  「這人你熟悉。」李慕雪含笑回道。

  「我熟悉?」沈清文皺著眉頭,思考許久,他還是搖搖頭。

  李慕雪嘆了口氣,「剛剛那人說你不是個東西,我還覺得有點過分。現在看來,他罵的很對,你連自己爺爺的事迹都能給忘了,沈清文,你是真該死。」

  「我爺爺?」沈清文眨了眨眼睛。

  「對,你爺爺,沈自州沈劍仙。」李慕雪淡淡的回道,「沈前輩是上代最為璀璨的劍仙了,就連我爺爺都對他稱讚有加,說他是上代劍仙第一人。而沈劍仙在破鏡時,對他的妻子說過一句話。」

  「什麼話?」沈清文連忙問道,他對自己爺爺的事是真的不太清楚。

  李慕雪輕輕一笑,平靜的眸子里出奇照射出一種羨慕,「留半相思上大道,世上無你最可悲。」

  留半相思上大道,世上無你最可悲。

  沈清文喃喃了許久,他不理解為什麼自己爺爺會說出這番話。但他能理解,為什麼奶奶過世后,爺爺就消失在這世間,連自己爹爹都說,這世間能找到爺爺的人已經沒有了。

  為情一字,折了多少修士。

  沈清文又是一嘆,趙牽挂的死是遲早,但不是這時候。是自己的魯莽加速了他的死亡,就像一個月後的打戰,沈清文也是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他是斬過成溪境修士,但也是自己犧牲半條命硬生生換過來的。

  「你若不舍,便不戰。」李慕雪看了眼此時這多愁善感的沈清文,「修行求的是隨心,既然你不想他死,他便不用死。」

  「如果我現在是位劍仙,我可以這樣說,但我不是,我只是個弱小的天井。你也別一口一個我要他死,他就得死,或許死的人是我呢。」沈清文反駁道,他也想像李慕雪說的那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但,這世間,就是這麼事與願違。

  「所以我說,你們這些追求權利的帝王世家都很虛偽。子弒父,父殺子,兄弟相爭,大臣分割,最後圖的是什麼?」李慕雪冷笑連連,她是打心眼裡看不起沈清文這群人。

  「追求帝王權利?錯了,我追求的是平安啊。」沈清文回道,他看向李慕雪,「生在權利漩渦當中,你要麼不掙扎,或許你能活的時間長一點,但你也是任人宰割的命了。要麼就往死里掙扎,逃出這漩渦或者當這主導漩渦的存在,到那時,你才能吃的好飯,睡得上安穩覺。」

  沈清文起身,立身在白雪皚皚之中,只留一孤寂青衣背影給李慕雪。髮絲上染上些許白雪,他伸手觸摸這天降的冰寒。

  「真羨慕你生在江湖世家,從小活在熱血快意當中。」沈清文望著頭頂的黑幕天穹,他自言自語道。

  李慕雪沒回話,她也起了身,蓮步輕移到沈清文身旁,「一個月後,你一定要活下來。」

  「盡量。」沈清文無奈搖搖頭道。

  「我要的是一定。」李慕雪淡淡的撇了沈清文一眼,她手裡的長劍閃著寒芒,似乎在告訴沈清文,她隨時會出劍。

  屋外,忽響起一琴聲,琴音很雜,顯然是個新人在彈奏。

  只是不知為何,這琴意彷彿有種魔力,讓人忍不住的想附身傾聽。

  這琴音,不似李慕雪那般超凡脫俗,不似沈清文那般舉世無雙,她的琴音里,有一說不出的高貴之感。

  好似一隻華麗高貴的鳳凰,降臨世間,雖初睜眼眸,卻能睥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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