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好久不見牽挂叔
大家不知怎麼了,明明眼前這個青衣年輕人琴聲確確實實只能用一般來形容。
宛如是他第一次彈琴,動作僵硬。就連普通琴師琴意都可能勝過他一籌。就更不用說與蘇曉小,以及遙不可及的李慕雪相爭了。
但,不知為何,就是這麼一普普通通的琴聲,此時將大家的目光絲絲吸引。
這在數萬閃爍光輝的靈根下,周圍是萬雙眼睛,沈清文站著彎腰,手撫琴。一根根撥動琴弦,琴弦上一個個音符有序發出。
沒有什麼高山流水的意境,沒有多麼優美的琴聲,甚至連這撥動琴弦的速度都只能用緩慢來形容。
但,大家就這麼盯著他。
人們忘記了煮茶最佳火候,鳥兒忘記了飛翔鳴叫,歲月忘記了流逝奔跑,天地忘記了此刻衰老。
彷彿這一刻世間萬物都靜止了,天上地下,只剩下這一青衣年輕人一根根的撥動琴弦。
彷彿是那三月連綿春雨,一點一滴都透著一股慵懶。
高高在上的宗師們低下了頭,趙牽挂手裡緊握茶杯,李長安與其他人一樣,目不轉睛的注視這年輕人一舉一動。
他舉手投足,甚至是每一個呼吸,都充滿了無法形容的獨特魅力。這等魅力能讓周圍一切都臣服,萬物都只為裝飾他而存在。
彷彿有一條金龍纏繞在沈清文身上,它赤瞳朝天,渾身上下儘是無邊殺戮與世人不可攀比貴氣。
一聲琴鳴,一聲龍吟。
在太陽與金光交織之下,沈清文一手拉琴弦,一手將琴以真元之力將琴拖起。雙手撫著這綉著少女獨愛的梅花長琴,沈清文稍稍吸了口氣。
閉上眼,十年前的他不知是怎麼回事。
睜開眼,十年後的他親自來算算這筆賬。
雙手同時蓄力發力,隨後雙手齊出掃動琴弦。琴弦被沈清文指尖真元帶動,與真元互相碰撞,隨後迸發出一聲絕世之音。
一聲高亮琴聲響徹九天
一聲嘹亮龍吟威震四海
這一聲,僅僅是告訴人們這只是開始。
顧萍果眨了眨眼睛,清澈眸子里此刻只能容得下這青衣身影。這是他認識的沈清文,這是那個整天嬉皮笑臉,偶爾還有點神經不正常的沈清文嗎。
彷彿是這一刻重新認識了沈清文。
李長安很安靜的盤腿坐在綠葉之上,他的目光偶爾掃向上方的逐鹿院長。當然,更多的是放在沈清文身上。
放下茶杯,李長安豎起耳朵,仔細凝聽接下來的曲子。畢竟,世人也許不知這沈府少府主的能力,但道館山裡的人是知道個一清二楚。
不然,道館山,怎麼叫道館山呢。
一身白衣如天山上雪蓮般存在的李慕雪,坐在綠葉之上。微風吹動她臉頰上的髮絲,她的眸子,一顆都沒離開過沈清文。
離沈清文最近蘇曉小臉色漲紅,快痴獃的眼睛里全是沈清文的影子。要不是此時不方便歡呼,她可能會立馬站起化身萬人都匹敵不了的沈清文第一大迷妹。
在張錢將青銅鬼面扶正,心想接下來就靠沈清文的想法下,沈清文雙手再次放在了琴弦上。
白如冬霜的琴絲,琴上方那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沈清文輕輕一笑,笑里是自信,是期待。
琴弦動了起來,微風拂過逐鹿城,眾人只覺眼前一模糊,再次看清時不知不覺已到了一片空白的世界。
耳畔琴音飄飄布滿整個空白世界,隨著這絕世好音之下,這個空白世界也漸漸出現了色彩。
是一個寧靜祥和的村莊,村莊里有幾乎人家。他們的房子很簡陋,衣著也極為簡單,但他們臉上都帶著讓人羨慕笑容。無論是春夏秋冬,還是颳風下雨,寒冬霜降,這幾戶人家還是如初般的洋溢幸福,他們的煙囪上,始終是炊煙裊裊。
但,琴音突然在這裡轉了調子,這一切都改變了。
戰爭席捲整個世界,大家耳畔里已全無起先讓人感到幸福美滿的琴音。在火光一片中,村莊毀了,村裡的人都死了,而這個村莊也僅僅只是個開始。
琴音,再一次往上走。
人們看到了更多的殺戮,在數萬鐵騎下一座座城池被摧毀,一簡簡房屋被燒光,一戶戶人家顛沛流離,甚至陰陽兩隔。
天邊,殘陽如血,地上,白骨累累。在一場場撕心裂肺的殺戮中,這片大陸終是迎來了荒蕪。
琴音降了下來,沒有之前高亮,但卻顯得比之前更加慘烈。
低聲的琴意好似孩童的哭聲,這片天地下僅僅只剩下了一孩童。他不知道他該去哪裡,站在白骨堆成的山頂上,他朝天地哭泣,朝日月訴苦,與明月談心。
他的哭聲中好像是在說:他的家人死人,他的家鄉沒了,甚至整個族人,世界都沒了。
這片天地,只剩下他一人,一個人孤苦伶仃的活在這片土地之上。
他可能不會死,也可能下一秒就死去。
看到這裡,有修為弱的修士已哭出了聲,修為高點的呢也已紅了眼眶,甚至連那高高在上的宗師此時都有面露愁容,低頭哀思的。
而就在這凄涼之音中,沈清文的琴音,又再次變了。
聲音如初般的靈動可愛,讓人一下就感到無比幸福。在場的人們似乎又聽到熟悉孩童嬉笑聲,飛禽歡快的鳴叫聲,小橋流水人家還在。
下一秒,琴音再次低到一低谷。
人們驚恐發現,他們已置身與那片大陸之外。在最高之處,他們俯視這片沒有生機的大陸,那個孩子依舊在白骨山堆上,只是現在的他,身體僵硬,已沒了生機。
大家心裡已升起一絲絲絕望之意,因為這片大陸已在崩壞,一點點被歲月侵蝕,最終化為了塵土。
一切都結束,大家又回到了原先白色世界。他們與相熟悉之人對上一眼,在驚嘆沈清文琴意高超之餘,他們也在感嘆歲月無情。
而,這真的結束了嗎。
一聲慷慨之琴聲又回蕩在天穹之下,斗轉星移之間,眾人置身與宇宙星海之中。
星海之中,他們看到了起初那片大陸已化為混沌,混沌里有一明光閃爍,下一秒,琴聲激蕩,萬眾復甦。
這一聲,星辰斗轉,開天闢地,滄海化作桑田,萬物都在一瞬間復甦。
又一聲清涼,荒蕪的地上生出嫩芽,枯谷漸漸傳來水滴石穿的聲音。遠方蔚藍下,一棵棵樹苗在漸漸成長。在浩瀚宇宙當中,這片荒蕪世界又重新升起了生機。
隨著沈清文指尖上的音符,大家一步步看到這片大陸在經歷無數日月更替之下,荒蕪化為滄海,滄海化作桑田,山谷掀起浪花,鑄成一座頂天立地山峰。
天下日月安靜,天地相容,綠水青山間,國家安穩,百姓安邦,天下太平。這個世界,無法度之昏,貪賭之恥,戰亂之苦。這個世界,好人有好報,壞人也有壞人的懲罰。
最終,在夕陽西下,家家戶戶升起炊煙之時,一身披黃袍的身影落在了日月之間。
他以一背影示人,在他的背後,人們只感到有如山海般波濤般的威嚴,又有如這昏暗黎明降臨的希望。
這是超越仙人,超越萬物一切的背影。
是帝王,是大帝的背影!
他是天地的主人,這個世間無人可與之匹敵。
這便是山河,這便是帝意!
萬千情感最終化為了這山河呼嘯的一聲。
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
這一琴聲將眾人拉回了現實。
在他們朦朧的眼中,似看到起初還纏繞在沈清文身上的金龍,在一點點離開沈清文的身子。
伴著琴聲的結尾,金龍也在緩慢的升空,最終身入天穹,不見蹤影。
琴聲到這裡結束了,這座有萬萬人的城池裡沒有一點聲音。修士靜坐在綠葉之上,百姓安靜坐在家,飛禽閉上了嘴,太陽合上了眼。
九天傳來一雷霆滾音,這一霹靂雷霆,劈醒了這沉浸在沈清文琴音里的萬物。
逐鹿城重新動了起來,修士們回過了神,百姓們也三三兩兩出門。飛禽張開了嘴,陽光灑在沈清文的身上。
這一刻,他好似那帝皇身影,這一刻,萬物為他做點綴。
這一青衣身影,不知不覺間染上了那象徵無窮權利的貴氣。
李長安滿足一笑。
這便是沈府少府主的帝音,這便是拉動沈府滅亡的真正導火索,這便是道觀山上被師尊稱讚了有半年之久的舉世無雙意。
李長安當真是滿足,他苦苦等的人,終是被他等到了。
其餘的人呢,已震撼的說不出話來了。修為低一點的,擦擦眼淚,看沈清文眼睛里多了絲絲崇拜。修為稍微高點的呢,吸吸鼻子,心裡暗嘆這琴師琴意之高超。
李慕雪與張錢,則是臉帶凝重,他們看著沈清文,心裡寫著各自的譜。
高高在上的宗師們有些尷尬坐在樹根之上。
他們你看我一眼,我回你一眼。
他們其中不乏有本就擅長樂音的宗師,他們不說話了,眼睛甚至都不動一下,但後背無一濕透了。
他們怎麼聽不出這琴意背後的意境,那是如浩瀚星辰般的帝意。這是全天下最至高無上,又是最為惹災惹難的意氣。
這是個姓寧的天下,而你不姓寧,卻有了比姓寧更強的帝意。
這讓他們是殺你呢,還是將你在歷史長河中抹去呢。
他們想到了一種可能,或許眼前這人,就是姓寧的,那可真是不得了了!
想到這裡,他們看沈清文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沈清文沒管這麼多,將琴豎在樹根之上,在驕陽耀身之時,朝那已入天穹,將手裡茶杯捏了個粉碎的逐鹿院長,輕輕一笑,他輕聲道:「好久不見,牽挂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