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故人提琴十年前
沈府里是沈清文的童年,童年裡住個愛跑梨園玩耍的孩童。每當受不了母親的嘮叨時,孩童就會一人去梨園躲躲清凈。與外界比起來,這座僅有一座戲台的院落是那麼的清凈。
如一片凈土。
看管梨園的是位好看的姐姐,孩童沒見過姐姐說話,只在父親碎語中知道姐姐唱的戲很好聽。
孩童還幻想有一日能聽到姐姐的戲聲,只可惜再眨眼時,已成虛無一片。
這位姐姐,他不知道還活著嗎。
坐在樹葉之上的沈清文睜開了眼,青衣貼在身上,雙目看著前方這漂亮的美人,他略微吃驚這女子的琴意竟能將他帶入過往。
沈清文認識這少女。
七下之一北霜國的天之驕女,蘇曉小。
蘇曉小算得上是北霜難道出的一位真正天才了。
天資聰穎,道心寧和,善溝通天與地,又身屬北霜皇室。諸多光壞加持下的她,簡直就被北霜國民當成了救世主般的人物。
巨靈樹上,諸多茶壺煮茶,卻不見煮茶之聲。蘇曉小的琴聲,當真是壓過了樹上一切。綠葉上凝結新露水,金光映襯下,晶瑩剔透,很是好看。
琴聲已停良久,周圍一切寂靜,都在回味。趙牽挂看著蘇曉小,很滿意的點了點頭,連道三聲好,「琴聲如三月春風般和煦,沁人心田。蘇曉小,我知道你。你可願意入我逐鹿書院?」
眾人回過神,看著這萬眾焦點的少女。入逐鹿書院對他們來說或許不是什麼難事,但讓逐鹿院長主動拋出橄欖枝,這可不是件簡單之事。
至少對他們來說是的。
蘇曉小想了一下,起身恭敬的朝各方行了禮,眉目含笑道:「謝過趙院長的稱讚,曉小並不想入逐鹿書院。」
人群有些聲音發出,這個回答始料未及。就連趙牽挂都愣了一下,他笑了一下,注意到蘇曉小還想說話的樣子,「既然無緣分,那趙某就不強求了。蘇曉小,你是否還有話要說?」
蘇曉小點了點頭,她將目光轉向清秀非凡的沈清文,朝他一笑,「希望等下能聽到閣下的樂音。」
沈清文點點頭,「好。」
蘇曉小滿意的飛回座位,她的表現無疑是很精彩,也得到了逐鹿院長的讚美。
只可惜,她也只停在了精彩,並未到能讓各大宗師認可的地步。
在蘇曉小之後登場的,基本都是來自各個皇室,書院的有名人物。
有吹洞簫者,有手彈琵琶,更有甚者一件樂音都未帶,直接現場一展歌喉的。
他們無一例外都是各大傑出代表,樂音也是美到了一個極致。
美景配好音,當真是件享受事。
只可惜,高高坐在眾人之上的宗師們,始終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有在偶然間能聽到他們開壺喝茶的聲音。
在座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發現該上的人差不多都上了。觀其天色尚早,難得在這之後他們只能幹坐烹茶嗎。
逐鹿書院並不這麼想,在各大勢力年輕一代出場完畢后。
終於有逐鹿書院的弟子動身了。
三千白衣終是動了一位,眾人注目遠方,只見一白衣身影從樹葉之上升起,待近能看清時,在座之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他們始終摸不透逐鹿書院在賣什麼葯,剛一出手就是這麼大的一張牌。
逐鹿書院四大院之一青竹院的院首,李慕雪。
大多數人認識這位女子還是在傳聞中。見到真人時,其實還是吃驚的。畢竟外界傳聞的殺人不眨眼的李慕雪,竟是這麼一位讓人感到柔弱與美麗的女子。
白衣隨著青絲隨風而動,眉眼如畫中般的溫柔,身如細柳的她站在靈根樹台上,瑩瑩綠光散發著無限生機。
一身白衣的她沒有說一句話,輕輕彷彿在樹台上坐下。仔細一看,竟是悄然浮空而坐。
纖細的素手落在琴弦之上,溫柔一撥,聲如春風化寒霜時,第一滴清水落在寂靜湖泊當中,清脆且清亮。
這位女子身上有種說不出的魔力,無論在座之人懷著怎樣心思。只當她在彈起第一聲時,便能將全部人的目光吸引。
白衣隨風而動,拂過她臉頰上的青絲。她身形如此纖弱,卻能彈奏出如此清亮之曲。她素手纖纖,每一次撥動琴弦都美的如畫中仙子一般。
終於,在萬般不舍中,她落下最後一如點睛般的一聲。
這一聲不響不亮,但就是那麼清澈乾淨。已沉醉的人們不禁覺得眼前頓時一亮,彷彿腦中被什麼驚醒,看這片世界都亮了起來。
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一曲罷了,李慕雪依舊沒張口。只是她同樣是淡淡看了一眼沈清文,最後起身飛舞,落在了自己座位。
蘇曉小知道自己輸了,咬著嘴唇的她低著頭。她其實早就知道今天自己會輸,但就是這麼的不甘心。
李長安也在感嘆這李慕雪的琴聲竟如此高超。此等絕世之音,恐怕是在沈兄前不久才吹奏的鳳凰小曲了。
李長安目光沒有落在李慕雪身上,更沒有落在沈清文身上,而是看向一旁始終在專心煮茶的張錢。
這讓他很感到意外,耳畔已傳出各大宗師的讚歎之聲,李長安沒有在意,他知道有這麼個結果。
這等琴聲離宗師也就差一隻腳的事情。
琴聲回蕩在巨靈樹上,不知不覺間已有飛禽落在了樹葉之上。許是李仙子的琴聲優美,美到讓尚未通達靈性的它們都不忍出聲打擾。
沈清文還是如初般的淡定,相比之前吃驚蘇曉小的琴意,他對李慕雪今天的表現只能用早知如此四字形容。
這等女子就算放在中五國書院當中都是極為惹眼的存在,沈清文想不明白為何她會屈身在這小小的逐鹿書院。
蘇曉小朝沈清文這邊比劃眼神,沈清文一笑置之。心想茶已煮的差不多了,沈清文打開茶壺,茶壺升起一縷熟悉的茶煙。聞著這讓他傷心的茶味,沈清文小飲一口,回味間舌頭不禁發起了絲絲的麻感。
該死的,沈清文怪罪自己一時激動忘了神。竟忘了這剛燒開之水是不能喝的,著實燙嘴。
而在茶稍涼時,逐鹿書院之人也是一一登場。他們的表演同樣驚艷絕倫,只是李慕雪開場之音太過美妙,先聞佳人絕世之音,再聽別人樂音時,已不知不覺少了幾許起初意境。
沈清文也是惋惜一嘆,只是當下一位人出場時,他差點沒一口茶會噴出來。擦了擦嘴,他實在想不通這張錢出來湊什麼熱鬧。
他並未帶樂器,顯然是要一展歌喉了。
坐在綠葉之上的昕兒習慣的堵住了耳朵。
沈清文與其他人一樣,看向帶著青銅鬼面的張錢。人們中已有人認出這青銅鬼臉之人是前段時間聲名大噪的判官張錢,不知的人稍稍一打探,便恍然大悟。
原來是高高在上張家公子,這就難怪敢搶這逐鹿書院的面子了。
內心好奇且期待。
昕兒同情看著這群傻瓜,只見那張錢原來是猴子請來的救兵。他的嗓音起初還好,眾人之中都有人已閉目細聽。而也就在這時,張錢來了個峰迴十八轉。
這破鑼般的嗓音就好似在座各位不是人,而是吃人的妖魔,他就如同妖魔中的羔羊,發出了無比絕望的聲音。
但這些都不算什麼,到了歌曲最為絕妙之處時,大家才知道什麼叫做絕望。
有人捂住了耳朵,有人面露猙獰,更有厲害的將那華麗的茶杯都給捻了個粉碎。
張錢是被李長安出手制止的,原因是歌聲太美了,凡塵之人都聽不懂。
大家第一次對凡人這二字如此嚮往,而在張錢之後的弟子們則露出了感謝神色。
謝謝他做出的努力,讓李慕雪的琴音在眾人心中消散許多。
沈清文也是淡淡一笑,在逐鹿書院那處剛走出的弟子時,他一步直接落在了這靈根樹台上。
那被插隊兩次的逐鹿書院弟子剛想怒罵時,他看清了是沈清文,他灰溜溜的退了回去,那就沒什麼事了。
沈清文的出現,終究還是多少緩和了下原先眾人想一劍將張錢殺了的舉動。一身青衣與這靈台青綠相融合,他朝蘇曉小喊道:「蘇仙子可否將琴借我一用?」
蘇曉小臉色一紅,小手有些慌亂,她起身遞給了沈清文。
手裡捧著已有十年未曾再碰的琴,沈清文眼神不經意間柔和了起來。
這等眼神,趙敏敏未曾見過,顧萍果未曾見過,張錢昕兒李長安更不用說了。
坐在原位的李慕雪此時也是看著這青衣清秀的青年,看著他對琴的柔和,她放下了手中剛提起的長劍。
暫且就放那之前出來搗亂之人一馬,李仙子是這麼想的。
沈清文在萬眾矚目中坐了下來,畢竟先前那一曲鳳凰鳴太過悅耳。但嗩吶畢竟是俗音,怎能和這高尚的琴聲相比。
大家都忍不住期待起他的琴聲是否與嗩吶一般驚艷。
坐在樹葉上的沈清文,有一種說不出的渾然天成之感。
他輕輕撥動一根弦,聲音嘈雜不下張錢之聲音。眾人心涼了半截,李慕雪又提起了長劍。
又一聲,聲音好些,但確是如同初學者般的生疏。眾人心徹底涼了,李仙子已準備拔劍。
第三聲時,眾人的心又回來了,李慕雪站在原地,看著這手輕輕在琴弦上撥動的青年。
他的琴聲
還是那麼生疏,難聽
只是不知為何,此時他的琴聲
大有一種被萬軍包圍卻君臨天下的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