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月出於東山之上
逐鹿書院,這硃色書院大門后是三百六十間交錯相通的房間。房間里或傳來朗朗書生,或傳來刀劍鳴聲,或傳來學子嬉笑聲。而這三百六十間房屋最上方那象徵學院最高榮譽之地,此時有幾個身影在這不算華麗的書屋裡。
「一首小曲鳳凰鳴,竟能吹出這般傳神,栩栩如生。」其中一個身影說道,他身材高瘦,嘴唇上八字鬍甚是傳神。
他名林德榮,他爸希望他有德才,也有榮華名。
「沒想到齊臨竟能請出如此高手,看來這次是鐵了心要與我逐鹿過不去啊。」一個圓滾滾的身影接著林德榮的話語,他身穿道袍,頭戴之巾,手拿一木製拂塵,咋一看還是很有一副得道之氣的。
他姓鄭名高瘦,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人無不驚嘆與他爹娘起名的之意境之深,再聞這鄧高瘦一本正經的說他以前是很瘦的。大家都樂了,心想果然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錯了錯了,爾等都錯了。」又一身影搖頭晃腦的說道,他長的與之前兩位相比,簡直是驚為天人。他一身書生裝扮,眉宇間透露一股儒雅氣,他坐撇德榮一眼,右瞧高瘦一下,慢悠悠道:「麻煩用你們快退化的腚好好想想,若這女子是齊臨之人,為何不在已佔據上方,乘勝追擊,直搗黃龍,一擊將我逐鹿士氣擊潰啊。」
說話之人是蘭書香,是學院里鼎鼎有名的騷人。一身白衣,長相還不錯的他,閉嘴時還是蠻惹眼的。但一開口,滿嘴騷話,讓人頭皮發麻。
「放你娘的屁!香酥蘭你還好意思開口?」鄭高瘦不樂意了,拂塵甩甩,開口就是對眼前這騷炮一頓臭罵。
吃了虧的蘭書香也是怒了,將手中裝飾的書一扔,拎起袖子,眯著眼指著高瘦鼻子回禮道:「你個死胖子,我說話怎麼了?也不看看你什麼模樣,還高瘦,我呸!」
「你!你個騷炮!把欠我的銀子還來!」鄧高瘦被氣的不輕,瞪大了眼睛,拿拂塵的手隱隱可見的青筋,他最恨別人提他的名字。
別人也許會怕鄧高瘦這樣子,但蘭書香不怕。他從上到下簡簡單單掃了其一眼,眼神略帶嫌棄,小嘴嘖嘖幾聲,搖搖頭道:「胖子啊,本人比你大個幾歲,稱作你兄長你也不算吃虧。為兄這樣跟你講吧,這年頭……哎呦卧槽,你娘的敢打人!」
正當蘭書香搖頭晃腦,朗朗說道理時,一附加高瘦憤怒的正義鐵拳一拳打在了蘭書香不怎麼書香的腦袋上。腦袋挨了一拳的蘭書香抱著頭站了起來,嘴裡罵了一句,就與這高瘦扭打起來。一旁的林德榮見了這狀況,連忙要將拉開,嘴中還不忘喃喃一句好啦好啦,大家都兄弟這麼久了。可誰知,他的好意非但沒有讓兩人悔過,在拉架時不知是何人冒了一句毛杆子你別吵!這下林德榮也不高興了,左一拳,右一踹的加入戰局。
這不大屋子,四人有三扭打在一團,滿屋灰塵,不知道的還以為這院長時起了大火。而在底下的逐鹿學子看到這最上方又起狼煙時,嘴裡總是笑笑,對他們來說司空見慣,若有一天這三人能和睦相處,那才真是太陽打西出來。
在扭打最激烈的同時,四人之首,也是這逐鹿書院院長的趙牽挂總是會在一旁幸災惹禍的在一起喊,胖子踢這邊,對對!騷炮那邊給他來上一拳,沒錯,打的漂亮!竹竿,竹竿,拿巴掌扇他!
待三人打的各相沒力時,趙牽挂笑了笑,他知道,現在該他出場了。長衣瀟洒往後一甩,頭上垂下的那一撮泛白的髮鬢下是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他先是找到了趴在地上的蘭書香,在其最愛的臀部來上一腳。又一轉身,給身子撐一半的林德榮來上一腳。最後摸了摸一臉驚恐鄧高瘦圓滾滾的臉蛋,在其笑意泛濫時,狠狠甩一巴掌。
在一切結束后,他略顯遺憾的嘆了一聲。臉凝望著這陰天,趙牽挂著實不喜這天氣,可惜自己又沒這偷月換天的本事,只好拉上窗帘。在這昏暗的屋子裡點上一蠟燭,對著蠟燭上跳動的火焰,他一嘆,心想無敵多麼寂寞。
趴在地上的三人此時會很狗腿的拍拍頭,不顧自己身上是青一塊還是紫一片的,臉上都帶著讓人反胃之笑意。趙無憂點點頭,心想要不是與這三人認識多年,指不定會將這三人直接扔下窗去。
玩鬧歸玩鬧,趙牽挂還是認真了起來。拉開窗帘的他,見窗戶外的光亮還沒屋裡這蠟燭亮,又很無奈的拉上了。鄧高瘦不解,趙牽挂罵其是笨蛋,鄧高瘦不開心了,嚷嚷著要與趙牽挂打一架。
最後,鄧高瘦是被人橫著抬出去的。趙牽挂看著鄧高瘦離開的影子,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乾脆把他的拂塵也掰了。
這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趙牽挂笑著問餘下二位兄弟如何,這剩下兩倒霉蛋相視一樣,都開心的拍起了手,這歡快的節奏,讓趙牽挂幻想他們的頭七是什麼樣的。
北風掛過逐鹿,趙牽挂負手立在窗前,林德榮與蘭書香不鼓掌了,鄧高瘦從昏迷中醒來,看著自己斷掉的拂塵又暈了過去。
「真不知是後人可謂還是少不更事。」趙無憂看著底下來來往往的子弟們,歲月已磨去他們年少時的狂傲,但,少年亦老,還是少年。
「大哥,今晚……」林德榮低聲問道。
趙無憂轉過身,眼神冰冷。他們三人相互看了許久,最後,趙牽挂淡淡說道:「殺。」
他倒要看看,這齊臨有何底氣與他逐鹿書院,與他趙牽挂對著干。
北風又起,如一把利刃,刺穿整個逐鹿城。
風幽幽,不知何家愁,幾家怨。
齊臨鎮國公臉色不是很好看,他看著低著頭的吳迪,想罵又捨不得。憋了良久后,他沉著聲道:「你當真不知這女子是何人?」
「爹,我是真不知道。」吳迪都快哭出來了。今早還在洋洋得意的他,先是被偷了錢袋,回到住所還被臭罵一頓。眼裡使勁擠著眼淚,吳大公子心想自己怎麼這麼倒霉。不過,他還是聰明的,他絕對不可能告訴鎮國公這個女子是他在一哭喪寡婦家裡找來的。
這樣,他有一百個理由都不夠。
鎮國公這叫一個氣啊,原以為能再添一戰力。他嘆了一聲,也許吳迪沒這麼運氣吧,鎮國公略顯遺憾,沒有見這女子一面。
馬夫小四從外頭回來,他先是看了一眼吳迪,見其跪在正跪在地上。他停住了腳,不知是該進還是不進。鎮國公注意到了他,連忙喊他進來,小四有一絲失望,撇了一眼得意的吳迪,無耐進門。
鎮國公見小四來了,隨便罵了幾句吳迪就讓他滾蛋。自認識時務者的吳迪當真就這麼溜走了,一句話也沒留。小四則是失望滿滿,不過他還將這份情緒埋了下去。調了調情緒,他朝鎮國公恭敬道:「大人,底下已經全部準備完畢,只要您一聲令下。」
「好,好,好。」鎮國公連聲三好,摸了摸鬍子,看著陰沉沉快要下雨的天。
他期待快點天黑,期盼快點下雨。
最好是越大越好。
……
……
時間一轉而逝,原本就陰沉的天因晚上而又暗了幾分,街道的行人也少了,偶然間還能見到天空飄下少許雨夾雪。
坐在一家麵館,大口喝了碗麵湯,沈清文看著一桌子的人,他眨眨眼,笑道:「我知道自己很好看,但你們也不用這麼看我吧,我會不好意思的。」
李長安聽聞一笑置之。
張錢則是給了他一白眼。
昕兒一臉淡然,沒有多大變化。
顧萍果則是滿嘴嘟嘟,看起來有點不高興。
「誒,顧萍果,怎麼了?」當著四人的面,沈清文很自然的嗦了口面,他注意到了不開心的顧萍果,隨口一問。
顧萍果冷哼一聲,睜著美眸道:「不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先是齊臨大鬧逐鹿搞得茶會開不了。現在書院里又下令讓在外的學子全部回院,在茶會開始前都不讓出來,你說這叫什麼事嘛。」
「哦?」沈清文倒是笑了笑,與李長安對了一眼,見其也是一臉疑惑的表情,他不禁覺得有些無語。
「不跟你們聊了,天快暗了,我得先回去了。」顧萍果起身,看了看天,有小雨夾著點點雪花。她睜開傘,在街道人群處輕輕道了一句:「你要小心。」
沈清文笑著點點頭,外頭很冷,心卻很暖。待顧萍果的身影徹底消失,沈清文的表情才漸漸冷了下來。
張錢拿出了青銅鬼面,李長安將書整理一番,昕兒穿上了緊裝,沈清文將最後一口嗦乾淨。
外頭,烏雲還是密布,大雨傾盆而下,如一首顫慄戰曲,夾著北風讓人不寒而慄。
裡頭,街道已無人,寂寥燈火處,大雨蹉跎。隱隱密密腳步聲,此夜,月出於東山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