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落紅不是無情物
端了兩杯茶,坐在綉著富貴牡丹的椅上,月色入簾窗,月輝裝點這堂皇房間。沈清文看著眼前這青絲略顯散亂的顧萍果,後者一臉痴獃相,看的沈清文心裡有些發毛。尷尬的吃了口茶,慢悠悠的問道:「你是怎麼發現的?」
顧萍果眨了眨好看的眼睛,清澈明亮的眸子將沈清文此時模樣倒映的清清楚楚,她不禁一笑,回道:「這……這不是很明顯嗎。」
沈清文愣了一下,看了一眼窗外,由遠到近,只剩點點星火。嘴角稍稍一挑。顧萍果只覺得眼前的沈清文突然模糊了一下,待再次看清時後者已經褪去了臉上胭脂,身上也穿上了熟悉的青衣。
烏黑如今晚夜空般的頭髮披散在肩頭,一張年輕清秀的臉上卻有著一雙不符合年齡深邃眼神,晚風從窗前經過,吹起他單薄青衣,更顯出他此時有一身莫名仙人氣。
「沈清文……」顧萍果喃喃了一句,在沈清文不解的目光下指了指桌上的茶杯,「這茶是涼的。」
沈清文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涼了就別喝,多事。」
「不行,我渴。」顧萍果見沈清文這態度,心裡也是不爽了起來。本姑娘不遠千步從逐鹿書院趕過來,大晚上還翻了這個多樓層,憑什麼一杯熱茶都不有的喝!
這是沒有道理的!
顧萍果眯了眯眼睛,不經意間好似又刻意而為之的露出了藏在厚厚白狐裘下的手。
窗外明月照枝頭,女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這本是一番可賞美景。可惜,這手的主人是顧萍果,賞這手的人是沈清文。
日月良心,蒼天可鑒,沈清文平生最恨便是隨意威脅他人的人,這是可恥可恨可憎的。七尺男兒的他難道要向眼前這修為不如他,人品不如他,樣樣都不如他的顧萍果點頭哈腰,這絕對不可能。
指尖真元燃燒,沈清文隔空點出一指,那原本安靜的茶杯突然躁動起來,沒過多久,一縷白煙從杯里飄出。沈清文對此表示大丈夫能屈能伸,畢竟明日還得繼續靠女子模樣來隱藏身份,要是被眼前這歹毒威脅女弄個臉腫半個月,那豈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
這種利人損己的事情沈清文打死也不會做,看著臉帶得意神色,愜意喝著熱茶水的顧萍果,沈清文冷笑道:「你這次來,不是單純來看我吧。」
「啊?我就是來看看你。咱們不是好幾個沒見了嘛。」一口暖茶入喉,顧萍果很自然的點點頭,好看清澈的眼睛在月下閃閃發光。
沈清文正準備喝茶的手停頓了在半空中,他抿抿嘴,又將手中茶杯放下,一口沒喝。
「你……你怎麼了?是不是也嫌茶涼?」顧萍果察覺到沈清文的異樣,連忙問道。
「沒,沒事。」沈清文吸了吸鼻子,眼裡是這臉上帶有絲絲紅暈的女子,沈清文慌亂的起身,三步並兩步走到窗戶旁。
看著窗戶外,那此時唯一一處閃爍著火光的地方,沈清文平息了一下心情。頭頂一輪明月,他面朝這碩大的逐鹿城,向顧萍果問道:「萍果,這次逐鹿茶會,你知道多少?」
坐在原位的顧萍果眨了眨眼睛,臉上的紅暈又加重了幾分,黑白分明的眼瞳里盡帶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喜悅,「啊……啊……你剛剛問的啥?」
「我問這次逐鹿茶會,你知道多少?」沈清文這次罕見的沒發脾氣,很耐心的再重複了一遍。
顧萍果轉動了下眼睛,嘴巴鼓了鼓,似在思考,片刻后,她道:「逐鹿茶會其實我也是第一次參加,具體的細節我不怎麼了解,不過聽其他師兄師姐說這次的逐鹿茶會跟以往的大不相同。」
「哦?哪裡不同?」沈清文負手而立面朝窗口,只留下一個好看的背影。
「以往的逐鹿茶會說白了也就是大家坐而論道,品品茶聊聊天,而今天學院又設立了擂台賽,你知不知道拿到第一名的獎勵是什麼?」顧萍果笑著問道,不過她又馬上反應了過來,大眼睛里滿是吃驚,「你……你不會是想……」
沈清文聞言淡淡笑了一下,轉過身看著顧萍果自信的問道:「怎麼,憑我這一身武功還不能拿到桂冠。」
「還真說不定。」顧萍果搖搖頭,見其認真的神態,沈清文倒起了興趣,靠在窗戶前,等著顧萍果的下文。
「這次的逐鹿書院擂台一共分為:武,藝,德三個方面,而要想拿到那靈藥,必須在這三個方面都拿到至少第三名的成績。」顧萍果笑了一下,「沈清文,你太小看逐鹿書院了。」
「那若是沒有一人達到要求呢?」沈清文淡淡的問道。
顧萍果好像看傻瓜一樣看著沈清文,沈清文頓時不爽了起來,「靈藥現在是書院的,沒有人能達到要求自然還是歸書院啊。」
「倒是一群成了精的老狐狸。」沈清文眯了眯眼,那群老迂腐明擺的是想自己獨吞。不過啊,沈清文輕輕一笑,他又轉向窗外,他們是不是在院里呆久了腦子呆傻了,又或者是在趙國庇佑下極度膨脹了。
這個靈藥,他們吞不下去,也沒有能力吞下去。
七下國早已脫離原來的軌道,楚天國已不再是當年的楚天國,而他沈清文早以不再是過去的沈清文。
況且,沒有人會知道會不會還有第三方的勢力想插足這兩國對決,在其中分一杯羹嘗嘗。
後日的逐鹿茶會,沈清文現在倒是起了一絲絲興趣。
「這麼晚了,你也該回去了吧。」沈清文打了打哈欠,心裡估摸已是半夜,剛轉身想下逐客令的時候,卻迎來了顧萍果看傻瓜一樣的目光。
沈清文不爽又疑惑,但奈何自己打不過這女娃娃,當他轉念一想,一個可怕的念頭在他內心,「你不會告訴我你要在這住吧。」
「當然,」顧萍果點點頭,這裡可是逐鹿城最豪華的酒樓,還是最豪華酒樓里最豪華的房間,她怎麼可能放過此等過了這個村或許一輩子沒有下一個店的機會,「這麼晚了,學院早就不讓進了,你看我為了見你冒了這麼大的風險,在這裡睡一晚也不為過吧。」
沈清文理所應當的點點頭,隨後怪笑一聲,「原來你這麼晚來的原因是這個啊,也難怪,誰叫我沈清文魅力大呢,你說是吧。」
說完,他還似有似無的將眼光放在顧萍果身上,還回看了幾遍后最終在其不怎麼平坦的胸前停留。
顧萍果這下聽不懂沈清文的話才奇了怪,連忙用雙手捂住胸口,一臉警惕的看著他,「你你你……不要亂來啊。」
沈清文狐媚的笑了一聲,在明亮的月光下漫步走向此時顯得有點慌亂顧萍果,天井境的氣息從他青衣上釋放,「區區一個凝水境的小武修,我要霸王硬上弓又如何?」
「沈清文,你,登徒子,別過來!」顧萍果看著越走越近的沈清文,看著其越來越癲狂的表情,她終於意識到事情的不對,終於在沈清文離她只有一隻手距離的時候,她電光火石的出手了。
一聲清脆在沉睡已久的逐鹿城回蕩著,一陣陣似漣漪般散開。
坐在窗口上的沈清文摸著自己有點紅腫的臉,借著銀輝還能清楚的看到一個鮮明的巴掌印在其右半邊浮現。
自己本來就想開個小玩笑,誰知道這惡毒女的手勁還是這麼大。他真的納了悶了,怨恨的看了一眼已經睡下的顧萍果,他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麼這廝能打人這麼疼,還是說她單單打我一人這麼疼。
沈清文有苦說不出啊,一人在冬季深夜賞著風,吹著月,他的目光突然投向了逐鹿城的某一處。而隨著他的目光一直往前,穿過逐鹿城,穿過層層大山,可以看到此時有兩個身影坐在一處荒郊野嶺的亭子里。
亭子很簡單,僅僅只有兩把椅子以及一已經生了不知多少層灰的石桌,石桌上有一盞燈,在燈光下可以看清楚是一中年人和一年輕人。
「想不到老夫此行還能碰到殿下,真不知該說是幸運還是倒霉。」燈火下的中年人率先開了口。
「幸運和倒霉從來不是你我說的算,你說對嗎。」年輕人淡淡的回道。
中年人嗯了一聲,昏暗中他捋了捋半黑半白的鬍子,「殿下,城中之人可知道您親自前來?」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年輕人還是淡淡的回道。在跳躍燈火下,依舊看不清楚他的容貌。
中年人沉思了片刻,后道:「世人都說殿下自負,看來大家都錯了。」
「有些人沒有見過那茫茫汪洋,就以為江河是最為廣闊的,」青年人還是淡淡的口氣,「而有些人,通過一片雪花,就能看到滿山遍野的雪景。」
「所以殿下是後者。」中年人道。
「我是,」年輕人淡淡一笑,笑聲如黑夜一般,讓人感覺到神秘莫測,「他,她,他們,她們,亦是。」
「所以,這就是殿下在這裡等老夫的原因?」中年人皺起眉頭,語氣帶著沉重。
年輕人還是淡淡一笑,在黑夜中他道:「你還是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坐在窗戶上的沈清文收回了目光,雙手交叉伸向寬大的衣袖中,打了打哈氣,他在想。
他是不是
還是低估了
這所謂的逐鹿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