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床前一輪明月光
轆轆的馬車聲如雨水敲打在這一條通往逐鹿城的管道上,在夜晚銀灰下,地上悠悠掠過一輛線條雅緻的馬車倒影。馬車四面皆是昂貴精美的絲綢所裝裹,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淡藍色的縐紗遮擋,使車外之人無法一探究竟這般華麗里到底坐的是何等人物。
「殿下,前面就是逐鹿城了。」馬車上,身披楚天國鎧甲的車夫朝馬車內低聲說道。
借著顛簸月色,只能看見馬車內有一人,他的周圍是一片黑暗,他也彷彿溶於這黑暗,不見容貌只聽其輕笑一聲,「想不到泱泱趙國,竟為這一小小逐鹿城編出如此荒唐理由。」
「逐鹿城早已不是原來的逐鹿城了,」馬車上的車夫沉聲道,深邃陰深的眼睛里倒映著淡淡光輝,「趙國立這所謂逐鹿書院,明面上幫助七下國培養人才,可天下誰不知這是為了制約我楚天而立的書院。」
馬車內的人影又是一聲輕笑,笑音未落時他拉開了車簾,一輪月光灑進車內,照亮了他那雙漆黑充滿怨恨的雙眼。
世人只知楚國國主深愛其八皇子,這次的皇子入學又是大方贈靈藥又是高調出兵協助逐鹿書院。外表看上去光鮮無比,可事實是什麼。
他楚天琅確是楚國國主最疼愛的子嗣,也是眾多皇子皇女中最優秀的。楚天國在這幾年裡也是國力大增,已有隱隱卧居七下國龍頭的趨勢,可是呢。
趙國一封書信便能要了楚天國鎮國靈藥!
一封書信便能要了楚天國四分之一的兵士!
一封書信便能要了他楚天琅的命!
「你這讓我如何甘心,如何信服啊。」靠在富麗堂皇的馬車裡,這楚天國八皇子楚天琅面無表情的靠坐在墊子上。手上沾了少許月光,細看了幾許自己修長的手指。笑容在他臉上如花般綻放,陰險的種子從他的眼底生根。
「區區一個沈府遺孤就能讓我楚天琅以性命相陪。趙國是不是太看得起他,」楚天琅收起了笑容,伸手遮住了窗外明月。在僅有絲絲縷縷光線的馬車裡,他的嘴角微微上揚,「又或許,太看輕我了。」
……
……
楚天國逐鹿城 留仙樓
沈清文現在臉色很難看,看著眼前這笑得春意盎然的富家公子,他有種想一腳拆了他祠堂的的感覺。奈何,他現在的身份在這。女子應當優雅,不可與這等愣頭青年一般計較。
「姑娘,家父是齊臨國鎮國公吳雙英,而我是他唯一的兒子,我叫吳迪。」
聽完他的名字,沈清文忍不住的一笑,笑得花枝招展。早就聽聞齊臨國鎮國公是個極其自負的迂腐老頭,沒想到連給他崽子取名字都如此傲視群熊。
餘光掃了一眼這所謂的國公嫡長子。長的倒不差,一身紫色的錦衣上是一張無論怎麼看都猥瑣的臉。濃眉大眼,一看就知道這人鐵定不是個好東西。
「姑娘,實不相瞞,在下看到姑娘的第一眼就被仙子你迷的找不著北了。」吳迪一手握著胸口,另一隻邊說邊比劃著不知道什麼東西,他說的很動聽,肢體動作也充滿了真誠。
沈清文滿臉黑線,先不論他是個男的,就算他是個女的,看到此情此景,也是忍不住將去年年前吃的飯全給吐出來了。不過,沈清文腦子裡倒是想到了另一個點,要是換了趙敏敏在這,可能這位吳迪小兄弟連第一句都沒說話就給他一腳踹出去了。而要是還了顧萍果,可能會在他動作做完之後很禮貌的給他來上一劍。
沈清文輕笑一聲,心裡想到那畫面也是頗有一番趣味。而在他唯美一笑時,李長安和昕兒也走了過來。昕兒看了看沈清文,又看了看其一旁滿臉春意與猥瑣的吳迪,頓時明白了什麼。
李長安不愧是正經讀書人,他特樸實的問道:「沈兄……姑娘,這是你朋友?」
一語落地,昕兒無奈的笑了笑,兩個淺淺的酒窩掛在嘴邊。沈清文本就難看的臉又難看了幾分,心裡大罵李長安真不愧是豬隊友。而吳迪很感激的看著這有點呆的清秀小哥,連忙點頭說他們是認識的。
尷尬笑容掛在臉上,沈清文心裡已經把這個愣頭青全家都問候了一邊,「吳公子,我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你瞧姑娘說的,」吳迪皺眉一盯,隨後起身在沈清文不解的目光下轉了個身,又在眾人更加疑惑的目光下坐回了位子,不忘朝沈清文眨了個眼,「這不是一回生,二回熟了嘛。」
沈清文呆落木雞,有些心疼的看著這位風流瀟洒,傻裡傻氣的狗大戶。他想其實那天臨國鎮國公帶兒子可是有一套,根據此人這短短時間的言行舉止,沈清文姑且將其放在低能兒這一行列。
「吳公子啊,你看沈姐姐跟我們也是剛到此地,顛簸一天,飢腸轆轆,甚是乏累,」善解人意的昕兒看沈清文不開心的樣子,也是在關鍵時站了出來。就在沈清文感激的目光下,昕兒狡黠一笑,沈清文立馬意識到不對了,「一看吳公子就是一表人才,想必也是來參加逐鹿茶會的,倒是有不妨跟沈姐姐一起,你看這樣怎麼樣?」
一臉死灰,沈清文獃獃地好似一尊沒了感情的雕塑。吳迪笑得合不上嘴,眼裡滿是感激的神色,他發現自己今天運氣實在是好,很滿意的起了身,「沒想到這位姑娘不但長的好看,心思也是如此的細膩,好好好,要是後日沈姑娘不嫌棄,在下很是願意陪同姑娘一起品品那逐鹿茶會。」
說完,他轉身朝沈清文挑了挑眉,后留給沈清文三人一個及其瀟洒的背影。
昕兒見吳迪已走遠,便與李長安一同入了座。一坐在椅子上,昕兒就立馬笑了出來,她捂著肚子,笑得同時還不忘調侃道:「沈美人,你好大的魅力啊,連臨天國鎮國公公子都等勾搭上。」
沈清文聽完冷笑處理,但隨後又意識到了什麼,雙眼憤怒的看向李長安。李長安則是憨憨一笑,攤攤手道:「昕兒姑娘執意要等一會的,說是有一場好戲看。」
沈清文這下是明白了,自己在外曾聽不知哪裡的小混混說過,越是好看的女子越是多面孔。眼前這個昕兒就是如此,在張錢那個面具男面前顯得唯唯諾諾的,在他沈清文面前就重拳出擊了。
沈清文想的時候,小二也是將食物端了上來。沈清文叫的是一碗水餃,李長安點了一碗清水面,而昕兒則是叫了一碗米飯,三個小菜。
碗上綉著青花,水餃躺在清水上,沈清文有苦說不出。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越想越氣。一想到吳迪那張猥瑣的臉,沈清文將手裡握著的勺子又放了下來,自己被折騰的實在是沒什麼胃口。
將勺子放在桌上,沈清文雙手支臉索性不吃了。他閉上眼睛,靜靜的聽整個酒館的聲音。
李長安嗦面聲,昕兒吃飯聲,小二來回走動聲,廚房裡炒聲,以及那桌逐鹿書院弟子的交談聲。
「各位,我昨日聽聞一個小道消息。」
「什麼消息?說來聽聽。」
「你知道為什麼楚天國會派重兵來逐鹿城嗎?」
「不是為了逐鹿成立七十周年?」
「錯了錯了,據說啊,是異族莽子派了刺客要來暗殺楚天國的八皇子!你們猜猜那刺客是誰?」
「誰啊?」
「誒,猜不到吧!我跟你們說,是那天池沈府的遺孤!」
「十年前沈府勾結異族已是被我族給政法,現好不容易留下個香火又來做殘害人族之事,真是不知好歹!沈府人妄為人族!」
「就是就是,這種人就該人人得而誅之!」
……
……
坐在原位的沈清文睜開了眼,看著走進留仙樓那一青一白兩道身影時。他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深邃的眼睛停留在那白色的身影上。
她臉朝酒樓里,身形苗條,長發披於背心,用一根白色的絲帶輕輕挽住,一襲白衣,只覺她身後似有煙霞輕攏,當真非塵世中人,待她轉過身來,才見她方當韶齡,不過十七歲年紀,肌膚勝雪,嬌美無匹,容色絕麗,不可逼視。
此女子,正是沈清文嘴中的惡毒女,在天井鎮山上戲耍的顧萍果。而她一旁的青衣女子自然是她的舍友,小荷。
沈清文撇過頭,朝昕兒問道:「喂,你對自己的技術有信心沒?」
嘴裡還含著一口飯菜的昕兒頓時不樂意了,鼓著嘴巴含糊不清卻神采奕奕的講著。沈清文聽不太清,趕忙制止,他是真怕眼前這女子一激動噴他一臉飯。
見顧萍果被一旁小荷拉到逐鹿書院那幫腦子有點不好的弟子那時,沈清文突然一激靈,身體略顯變扭的吃著碗里水餃。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顧萍果一直在看他這個方向。不過他轉念一想,自己現在的樣子,指不定親生爹媽都認不出來,更何況區區一個小萍果。
沈清文淡淡一笑,優雅快速的吃完碗里的水餃,獨自一人率先上了樓。
看著沈清文單薄的背影,在這已是入冬的季節里,顯得有點孤單。
沈清文回過神來時,自己已坐在裝修華麗的無法用言語形容的房間里很久很久了。窗外掛著一輪明月,月光灑進他的房間,照的房間里宛如白晝,神情略顯冰冷的走近窗前,一手輕撫修滿了花朵的窗檯,沈清文幽幽的嘆了口氣。
估摸著已是深夜,正準備回身睡覺的沈清文忽聞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車聲,他急忙轉頭看向窗外。
只見寂寥無人的街道上一輛富麗堂華的馬車在他眼前一閃而過,看著那有些熟悉的紋路,沈清文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正準備跳下窗戶跟過去時他倒退了幾步。
緊張的看著窗前突然出現的白衣女子,沈清文背後居然出現了滴滴點點的冷汗。
原本被紮緊的黑髮似乎因為太過匆忙而被主人遺忘,皎潔銀輝下的她彷彿籠上一層淡淡的星辰光芒,宛如夜中仙子。她略微喘氣,有些紅潤的臉上是一雙激動且自信的眼睛,「你……你是沈清文吧。」
站在原地
一身女裝的沈清文
尷尬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