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些夢（三）（四）

  （三）七巧板

  來不及收拾，我只帶了幾件換洗衣衫便開車前往豐城。這些謎團都圍繞著沈屹群，我迫切想知道原委，車速也一路狂飆。

  我和袁媛的關係屬於微信里聊得多，見面反而有些尷尬。因為不在一個城市，所以畢業后基本沒有再見過。這次突然去找她，雖然提前跟她發了微信，也仍然會覺得唐突，且她也一直沒回復我。

  袁媛也是喜歡沈屹群的，這個事我一直都知道，但她性格清冷，從不宣之於口，也或許她知道我和沈屹群的關係，不願當那個破壞者，這些年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持著距離，但她卻一直沒找男朋友，沈屹群去參軍，她知道后也去參軍。有時候想想，感情這東西，我和沈屹群之間，我只是佔了個前來後到時間上的便宜，如果比付出，袁媛不知超過我多少倍。

  車窗外的黑暗的風景呼嘯而過，一幕幕的像倒放的電影膠片。

  我記得上高中時第一次見到袁媛，長相清冷，身材消瘦，性格孤傲，有點男孩子氣概，和誰相處都留半分餘地，似乎沒人能走進她心裡，成為真正的朋友。

  唯一例外的是，她願意主動接近我，和我聊天。後來我知道她接近我是為了離沈屹群近一點，而她也大膽的和我承認了這一點。

  高二那年我們班級組織集體踏春，爬到山頂，大家都在歇腳時，她坐在我身邊，忽然和我說「其實我挺羨慕你的。」

  我當時被她的話弄懵了，看著她，聽她繼續說。

  「我不愛和人交流，或許是從小形成的性格吧。我知道你看出來我喜歡沈屹群了，其實······」她頓了頓，看向遠方，「其實我願意和你接近也是為了能和他近一點，但是我知道你倆從小到大的情誼，我不會破壞你倆的這份美好，我很羨慕你，真的很羨慕你，所以······所以，別疏遠我。」

  雖然我看出了她喜歡沈屹群，但我沒想到她會對我坦白，那種感覺既生氣又無措。生氣大概是我對沈屹群情竇初開的簡單吃醋，無措是當時我並不知道該怎麼處理這種複雜的「友情」。

  我牽住她的手，「謝謝你。」我的這句謝謝裡面包含了很多，謝謝她對我們的友誼誠懇，也謝謝她能和我一樣喜歡沈屹群，雖然我們是情敵，但因為沈屹群的孤單，我仍然感謝又多一個人希望他好，喜歡他。

  袁媛轉過頭，白瓷般的臉龐上洋溢著陽光般的微笑，兩個小酒窩像夜空中的明星，掛在那張明媚燦爛的笑面中。

  車輛上加油報警將我從記憶中拉回，到下一個服務站只有十幾分鐘，我拐入岔路時，從車門旁掉出一個小木盒子，那是沈屹群買車後送我的第一個禮物，是一個七巧板，說是怕我坐在副駕駛時無聊，當時我還笑他直男，買個魔方可能也比這個有意思。

  沈屹群看著我，笑著說「不懂了吧，七巧板是由七塊板組成的一種古老的中國傳統智力玩具，別小看這七塊板，它們可拼成多達1600種以上的圖形呢，要不你每拼出一個回家就畫出來，我看看你這個笨蛋什麼時候能拼夠1600個。」

  「拼一個10塊錢怎麼樣？」

  「你個財迷，如果高中把分數都給你換算成錢，估計你成績就能蹭蹭上去了吧。」他寵溺的點著我的鼻尖。

  車子加完油，我也準備坐下來歇半個小時再走。閑來無事，我打開木盒，這些七巧板還像新的一樣，行動和思想雙重懶惰的我，只認真的拼過兩三次。現在看來這七塊小板子真的很有意思，不同的擺放，就會形成完全不同的圖案，就像人一樣，人生的每一個階段，不同的選擇，可能生活就是另一番模樣，但自始至終，也不過七塊板子而已。

  如果沈屹群沒有和我結婚，如果他不是像他所說離不開我，不用為了我妥協，現在生活是否又是另一番模樣？

  我收起七巧板，小心翼翼的將它們裝進這個精美的小木盒中。不能再拖了，今晚一定要趕到豐城。

  （四）風箏

  我到達袁媛住的小區后，在樓下等她來接我時，看到滿天繁星，沈屹群是否也是其中一顆，在天空中一閃一閃。以前他在部隊，我們每晚通話后的最後一句話都是「我們夢裡見哦。」因為這句溫暖話，我竟每日相思夜晚的夢境。

  「怎麼坐在這裡發獃？」

  許久未見袁媛，她剪了幹練的短髮，幾年的軍營生活她顯得更加男孩子氣了，可是眉宇之間還是清冷美女形象。

  「等你接我上樓啊。」好多年不見，加上如今的變故，袁媛現在的出現讓我瞬間釋然了許多，心中的壓抑終於像卸下了擔子一樣，疾勞一掃而光。

  「我知道你來找我說什麼，走吧，先上去。」她難得溫柔的看著我隆起的小腹，「他得多開心。」

  袁媛雖然早就退伍了，但房間依舊收拾的井井有條，連被子還是「豆腐塊」形狀的。我坐在沙發上，一時無措。

  她給我倒了一杯水，坐在我身邊。「沈屹群是參加了涉密行動，但具體是什麼，沒有人知道。我知道他······」她說道此處明顯的哽咽，眨著眼睛，忍著眼淚，繼續說道「他犧牲時，我很詫異，他各項訓練成績一直都前茅，就連野外生存都沒問題，怎麼會······」

  我沉默了一會兒，「我昨天收到兩條莫名其妙的簡訊，所以我有點懷疑······」

  「什麼？」她看著我。

  「一條簡訊是直接稱我沈太太，別來無恙，知我思君成疾，說是給我看個影子，第二條便是一張陽光下，好像是沈屹群的影子的照片。」

  「簡訊呢？」袁媛有些急切。

  「奇怪的就是，我想記住發信號碼時，這兩條簡訊消失了。」

  袁媛聽到這，沉默了一會兒，忽的，她冒出兩個字「暗網。」

  我對暗網的了解大概就是它利用加密傳輸、P2P對等網路等，為用戶提供匿名的互聯網信息訪問的一類技術手段。「暗網」具有網站使用者和訪問者不可被追蹤的特點，有極強的匿名性和保密性，所以暗網犯罪更加難以追尋。

  「還有就是，余洋聯繫不上了」我想起余洋斷掉的電話。

  袁媛聽到這，眉頭緊鎖，「余洋也聯繫不上了？」說著，便拿起電話撥給余洋，但電話那邊一直都是機械的迴音「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您稍後再撥······」

  空氣凝固了幾秒，我和袁媛對視了一眼，「報警吧。」她說。

  我才意識到余洋的失蹤也許和沈屹群事件有關，回想起他下午電話中的語氣，加上突然聯繫不上他的狀態，我也覺得余洋可能是遇到危險了，可一個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失蹤不滿48小時，怎麼報案。

  「其實，軍隊中執行秘密任務時，和警察卧底毒販里一樣，都像是一隻風箏，只有一支細細的繩牽扯著，這個繩也許是組織紀律，也許是你唯一的聯繫人，也許就是你的信仰，一旦斷了，就是飄遠墜入山谷叢林粉身碎骨了。」袁媛眼神空洞的像是默默的講著一段故事。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等，明天如果余洋再不跟我們聯繫，就報警，然後我們去金瑞市。」

  金瑞市，是沈屹群明確的犧牲地，但我一直沒有去過。哪裡靠近邊境線，常年有非法偷渡，買賣人口以及販毒等事件。但現在想來，也許只有去一趟金瑞才能查到些蛛絲馬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