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那些夢

  酣香溫柔的美夢,系鏈著我的青春,復掩著我鐫刻於心頭的、揮之不去、難以忘懷的青春時光。在溟濛的、破碎的記憶中,縷縷升起的繽紛異彩的歡聲笑語,是我無法丟棄的眷戀,是我永世不忘的愛戀。

  睜開眼,陽光細碎的斜射進房間,溫暖而安靜,我雙手抱膝坐在床上,回憶著剛剛夢境,明明那麼快樂,醒來卻是甜到憂傷。這是我失去你的第一百零八天,也是你獻身於國永遠陪在我身邊的第一百零八天。從前,總嫌作為軍人的你陪我太少,如今,你化身於天使,永遠守護著這片土地,也永遠的守護在我身邊了。

  總是想起,遙遠的以前,我們想念彼此時,最愛的一句情話就是「我們夢裡見哦。」

  (一)時光機

  房間里那張泛黃的舊照片,是初中時的你合照非要站在我的身後,傻呵呵的咧嘴笑,這一定格,竟也有十四年了。

  由於成績一直不好,我在普通高中的錄取名單上並不意外的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林曦冉,高中一年三班。

  然而,後幾排的名單上居然出現了學霸沈屹群的名字:沈屹群,高中一年三班。

  「你考那麼好,為什麼不去重點?」

  「還不是因為怕有個傻瓜離開我大學都沒的上。」

  「哼」我抱著書包,嘴角卻不自覺的上揚,或許,那是我和他愛意剛剛萌芽的酸澀。

  那時候的我從不害怕他會離開我,從幼兒園到初中,我們一起長大,像影子一樣每天一起上學、放學、做作業,就是行動如此同頻的我們成績卻一直不同頻。我從小愛追星,聽歌,好像除了學習以外的事物我都感興趣,他則因為家庭環境影響,從小就一直有股自強的勁,恨不得小小年紀什麼事都能完成到最好,不讓父母操一點心。

  所以,小時候,他作為「別人家的孩子」,又成日的在我身邊做對比,我從小挨訓的次數成倍增加,但每次都以我撒嬌,父母無可奈何而結束。

  ……

  照片的背面,還留有他當時寫給我的那句話「卿與己相惜,莫道輪迴,此生來世莫相離。」藍色的鋼筆字剛勁有力,何曾想此生如此短暫,淚水又不自覺的滴下去。

  「卿與己相惜,莫道輪迴,此生來世莫相離,卿與己相惜,莫道輪迴,此生來世莫相離。卿與己相惜,莫道輪迴,此生來世莫相離。……」我嘴中呢喃著這句,緩緩的走到窗邊,當剛聽到他犧牲時的我,確實有種想直接從樓上跳下的衝動,此生不易,但求來生。但如今,我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這是他留給我最後的一份禮物了,這是他生命的延續,我要帶著這個小生命活下去,告訴他,你的父親是一個多麼偉大的保家衛國的英雄。

  ……

  「報告老師,我想和林曦冉一座。」

  我趕忙把書桌下的小說收起來,看著坐在我斜後方的沈屹群,這傢伙搞什麼,那麼高的個子,怎麼能跟我一座?跟我一座,他肯定會按照我媽媽的指示狠狠監督我的學習,我還怎麼看小說……

  「嗯,林曦冉媽媽已經跟我打過招呼了,這節課上完,林曦冉收拾下和余洋(沈的同桌)換一下座位。」

  沒想到這節課居然成了我自由小說行的最後一次,整堂課我都沉浸在一股莫名的悲傷中,直到下課鈴響起。

  「我幫你搬。」我一抬眼就看到沈屹群憨笑著捧起我書桌上的東西就走,這傢伙到時積極啊,就是我感覺自己被套上了枷鎖,哎·····

  「你幹嘛非得和我媽說和我一坐,咱倆天天上學放學都一起,你不膩啊?」

  「不啊!」他突然眼神凌厲的看著我「我覺得你在我身邊我學習的動力更強了呢。」

  天哪,別更強了好么,我白了他一眼「你這是打算標杆一路上升,好讓我在你面前凸顯的更低級是么?」

  「不是,不是·······哎呀,真不是。」

  「不是什麼啊不是,哼!」我轉過頭,其實也偷笑了一下,大概我也是喜歡在他身邊待著,哪怕就是安靜的待著,看著他認真學習的側臉,濃密的眉毛,堅毅的眼神,側起如山峰一般的鼻子,還有那個略有突出的小紅嘴。這小子如果不是一本正經的像塊木頭只知道學習,大概也是那種青春期少女迷戀的痞帥美男。

  我正沉浸於自己的花痴夢,沈屹群突然用筆尖點了點我的練習冊,小聲說道:「少女,認真聽課好么?」

  我晃過神,我剛剛看他的眼神應該沒有冒出小桃心吧,絕對不能讓他看出來,必須抑制住自己內心的慌亂與心虛。「我····我認真聽了啊,不就是講到53頁了么!」

  「少女,是53頁沒錯。」

  「那你啰嗦什麼?」

  「這節是數學課啊,您的這本是語文」

  尷尬,就是很尷尬,我默默的換到數學練習冊,命令道「不許和我媽打報告!」

  沈屹群先是沉默了一會,然後許久他才緩緩的,聲音小小的說道:「我也想有個媽媽這麼愛我。」

  我立馬將眼神看向他,本想說什麼,卻一時語塞,是該安慰,還是該說對不起,又好像說什麼都不對。

  沈屹群的父親是一名軍人,母親是一名醫生。因為沈爸爸常年不在家,沈媽媽醫院工作又忙,總有照顧不過來他時,便拜託我父母幫忙照看一下,所以沈屹群從小就很獨立。直到後來,他的父親在一次維和行動中犧牲殉國,第二年母親因抗擊災難操勞過度突發心源性猝死,他那年9歲。他們一家不是本地的,所以親戚都在老家,並沒有人可以就近照顧他,但即使如此,他一直拒絕住進我家讓我父母全權照顧,最後還是在我父母強烈的建議下,終於說服他住到我們家對門。

  我後來聽我父母談論時,沈屹群當時雖然才9歲,但是卻堅強的像個久經世事的大人,這也許和他父母從小教育他獨立生活有關。

  ······

  我默默的將滴在照片上的淚水抹去,沈屹群貫穿了我整個前生的二十多年,乍然離去,像是身體被抽絲剝繭一般疼痛,但我相信雨後彩虹,還有破繭成蝶,因為我的身體里還有他延續的生命。

  「滴滴」手機簡訊音響起,「沈太太,別來無恙啊,知道您思君成疾,給你看個影子如何?」接著是一張落地窗前,沈屹群的影子被夕陽餘暉映落在不滿灰塵的地板中。我急忙向看一眼發信號碼,卻發現這兩條消息被撤回且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個影子一定是沈屹群,那是我熟悉的影子,他的站姿,即便是化成灰我都認得。可是,他明明犧牲了,而且我也接到了他的骨灰,那發信的人是誰,他有什麼目的,難道沈屹群還活著?可是他犧牲了三個多月,如果他還活著,他不可能不會和我聯繫,難道······?

  (二)泡沫

  余洋在沈屹群犧牲后不久就也自願退伍了,在城南開了一家物流站,我們三人一同從高中考入公安大學,他和沈屹群畢業一起入伍,我當時想未來我和沈屹群總要有個人照顧家裡,便到公安系統當了文職。

  沈屹群或許是受到沈爸爸的影響,他從小的夢想就是入軍營,如果不是為了陪我,他的第一志願應該是軍校。想到這裡,他真的短短一生都在為我妥協。

  我看完剛剛的簡訊,心中有很多不解,包括沈屹群犧牲的時候到底是什麼任務,因涉及國家機密我都不曾得知,如今,我再也不想麻痹自己的神經,這兩個簡訊絕對不是空穴來風。

  「喂,余洋,你忙么?」我第一時間打給他,我想他是沈屹群最親的戰友,相互陪伴的時日比我都多,他一定知道些什麼。

  「嫂子,沒事,你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么,需要我現在過去么?」

  余洋說沈屹群最後一句話只和他說了一個名字,我的名字——林曦冉,所以,余洋回來之後無論多忙,都抽空來照顧我的生活。

  「見面說吧。」

  「好!」

  既然收到了那兩條莫名其妙的簡訊,又莫名其妙的不見了,我想或許電話里也說不得什麼事情。

  我正入神的想著,突然肚子里的小傢伙開始活躍起來,他或許也感知到我在想他的爸爸了。我坐在躺椅上,摸著肚子,看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微風陣陣,小區的健身小廣場上一群孩子追逐嬉戲打鬧著,像極了我們高考結束當天,第一次喝多了的我們,撒了瘋的奔跑,打鬧,像脫韁的野馬。那些片段,隨著孩童玩耍的泡沫機吹出的泡沫,一幕幕在眼前重演。

  余洋酒量最小,小臉通紅的坐在台階上,半句囫圇話都說不明白,還拿著個啤酒瓶在比比劃划著。我們幾個女生除了袁媛都只喝了一點點,聚在一起看著他們男生在鬧。我靠著邢菲菲的肩膀上,夕陽下,沈屹群190cm的身高影子被拉的很長,長大后,他的模樣變的更加有稜角,堅實的肌肉也顯的更加有型。

  突然,余洋湊到我身邊歪著頭盯著我看了好久,看得我很不自在,推了他一把,「你還沒女生喝的多,醉的比女生厲害。」

  他輕笑了一下,「嗯,林曦冉,對!嗯,林曦冉,哈哈哈哈。」

  我被他的舉動弄的莫名其妙,沈屹群一把我拉起,「陪我走走。」

  我來不及說話,就被他的大手拽起來。後來邢菲菲和我說,從背面看我們滑稽的很,我這個165cm的身高在沈屹群手裡像是被拽起來的小雞仔。

  離開小廣場,沈屹群拽我的手逐漸溫柔。衚衕里,風吹著樹葉沙沙作響,我緊跟著他的步伐,習慣了在他身邊,突然的牽手我內心除了有些小欣喜,還更多了些心安。

  突然間,他停下腳步,「林曦冉。」

  他很少叫我的大名,一般都是叫我「少女」,我被他的一本正經嚇了一跳,愣在原地。

  「我······我······」他支支吾吾的,看著我的眼神閃爍,然後仰起頭,「我離不開你。」雖然他仰起頭,我依舊看到了他的淚水爬過眼角,順著臉頰的弧度流向耳朵。

  他從小失去雙親,性格孤傲的很,從不對任何人說心裡話,但是他不說的,我都懂,這大概是從小一起長大磨合出來的精神世界的高度契合吧。看他個樣子,我的內心狠狠疼了一下,都怪自己,如果我的學習好一點,身體素質再好一些,應該陪他一起去讀軍校。

  我主動上前伸出手,踮起腳尖拭去他臉上的淚,「我媽說讓你一直看著我的啊,你可不能離開我。」我頓了頓,抱住他的腰,將頭埋進他的胸膛,「沈屹群,我長大了,我們即將是大學生了。9歲我們一起長大,都離不開彼此了。卿與己相惜,莫道輪迴,此生來世莫相離,這句話不是你說的么,此生來世莫相離。」

  我知道軍校一直是他的夢想,他一直想秉承沈爸爸的遺志,我也知道,我的分數讓他一直委屈的陪我讀了普通高中,這次恐怕還要他再委屈陪我讀非軍校,哭這說離不開我的是他,但其實是我。

  所以在分數下來后,我權衡利弊選擇了公安大學,也算是曲線圓他一個和軍校相近的夢。

  眼前的泡沫五彩斑斕的飄遠破碎,然後又一個個的飄起來,逐漸的飄遠。

  「嫂子,你收拾一下,先去豐城袁媛家,然後······」

  「余洋?」沒說完話的忙音,我才意識到以前余洋來看望我只有半個小時就到了,今日這都已經2個小時了,他還未到。剛剛他讓我現在就去找袁媛,這一系列奇怪的事都是發生在我收到的那兩條消失的簡訊之後,像是一場迷局,讓人摸不到頭腦。我準備先按余洋說的做,去找袁媛,袁媛後來也參軍和他們在一起,這其中原委必有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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