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蘇離醒來見自己躺在床上,以為自己是醉酒半夜才回到床上睡下,不過這床確實比榻舒服多了,她揉了揉自己發酸的肩膀,坐在梳妝台前看見自己額頭一道血痕,隨手拿了一塊白帕子擦了頭上的痕迹便扔在地上,喚來芍藥給自己梳妝。
「昨日的鳳冠太重,你看我頭上都壓出一道血痕了。」
蘇離透過鏡子看著芍藥,見芍藥心不在焉轉身笑說:「你愁眉苦臉什麼?用些脂粉或用頭髮蓋一下就好了,又不是了不得的事。」
芍藥走神是因為鏈誠昨夜來過,卻因為他只坐了不到一刻便離開,這大婚之夜就如此,那以後還如何在宮裡立足,都說要在宮裡立足得有恩寵,但凡母家稍有頹勢之意便是寸步難行。
「這傷口看著深,奴婢擔心用脂粉遮蓋會害傷口惡化。」芍藥說。
蘇離笑了笑,她挑了幾個步搖遞給芍藥,「沒事,你不用擔心。快給我梳妝吧,別耽誤了給太後娘娘請安的時辰。」
「皇後娘娘身體不適,遣了身邊的嬤嬤來說今日娘娘不必去請安了。」斐苒說。
芍藥梳發的動作一頓,她沉默繼續梳頭。
蘇離轉頭看了眼斐苒,她進宮時明明只要了芍藥一人,這斐苒卻能入昨日儀仗之中,看來這梁欣柔果然厲害,吩咐說:「你出去吧,這裡不需要你侍候。」
等斐苒出了寢殿,蘇離斂了眼中的情緒看向芍藥,「所謂天象就是如此了,我只需要當好一個太子妃一個漂亮的花瓶就好,至於所謂侍奉婆母的事只有宮裡那些數不清的宮人就可以了,其實我也樂得輕鬆。」
「小姐這是苦中作樂。」芍藥挽好髮髻,戴上蘇離挑選的步搖。
「這日子總該過下去,我若不苦中作樂的話,豈不是昨日或者更早就該抹了脖子,一了百了。」蘇離笑說。
「這是大喜的日子,小姐莫要胡說。」芍藥扶起蘇離,為她更衣穿戴,她道:「即便皇後娘娘免了請安,那後宮的那幾位也……」
蘇離眼前閃過一頓黑,她晃了晃腦袋,「最近那些葯不喝了,我這幾日越發經常頭昏眼花,你認為璇貴妃她能對我屈膝請安?別想這麼許多了,一會我們去瓊螢軒走走。」
芍藥忙跪下,俯首道:「小姐萬萬不可,瓊螢軒是恭王爺的住處,這不合禮數。」
「若是偷偷摸摸去,是不合禮數,那大張旗鼓去呢?」
蘇離扶起芍藥,依她的性子怎麼可能安安靜靜躲在這鳳鳴宮裡,要活著必須事先過得開心些才是,就算這皇宮裡是重重陷阱又如何,她即便是死也必須死得轟轟烈烈的,左右她不在乎是否會得什麼恩寵。
她只需守著這個位置執掌宮裡事務,那對於相府就已經足夠了。
真以為將她的院子層層圍住就任何消息都傳不進去了嗎?
「可是老爺說……」
蘇離扶起芍藥,她擺手說:「你別忘了,自旨意下來後幾日我便未見過爹娘,更沒有聽見什麼話,我一直在院子里安分守己習字繡花。」
宗政朔誠遠遠見蘇離好大陣仗,嘆氣搖頭,走到院子里恭敬作揖道:「見過娘娘。」
「免了。」蘇離擺手說,坐在石凳上,拍了拍石桌示意朔誠坐下,她故意端著架子說:「本宮聽說王爺有疾,特意送了一些東西過來,一些薄禮罷了,王爺看著挑選一些留下賞玩吧。」
「本王可比娘娘想得更貪心,這些可不夠。」朔誠笑說。
蘇離看了看身後的東西,皺眉道,「那你們回宮再多挑些東西過來吧,免得到時候流傳出本宮吝嗇的非議。」
朔誠見人走了大半,坐下吩咐起蘇離帶來的人去拿糕點去擺棋局去取字畫,一番故意安排之後差遣走了其餘的人,他坐下用手狠狠打了一下蘇離,責怪說:「你之前說進宮看我的辦法就是這個辦法?你是傻了還是瘋了。」
「我這架子才擺起來,被你這麼一打就稀碎在地了,這以後我還怎麼教導宮人。」
蘇離揉著被朔誠打的肩膀,說:「左右是先皇的遺詔。何況看出來那位也是不願意,否則為何立我為太子妃呢?朔誠哥哥,我是真怕死。」
「即便如此,但這後宮牽一髮而動全身,你是紙糊的老虎,能張牙舞爪多久,大婚頭一日便來我這個戴罪之人的住處,你當真快活日子過久了竟如此肆意妄為。」
朔誠看著蘇離的笑容,突然轉身快步跑進屋裡,選了一隻他最滿意的草編蝴蝶遞給蘇離。
「是嗎?」蘇離抬眼看著芍藥,「本宮明明是來探視久病未愈的恭王爺,哪裡有什麼戴罪之人,芍藥,你見到了?」
朔誠笑出聲,面對蘇離這般拙略的演技他真的是又氣又笑,「入夜以後就別出去瞎跑,這偌大的宮裡陷阱殺機處處都有,你當心些。」見蘇離若有所思點頭,他道,「我才不會被你騙了,你壓根沒聽進去。」
「我聽進去了,是覺得朔誠哥哥這蝴蝶編得越發好了,一時貪看住了,簡直栩栩如生。」蘇離拿著草編蝴蝶晃了晃,用手指擦了嘴上的口脂點在蝴蝶兩側,滿意道:「這樣子就更像活物了。」
「你如今已十八年紀,怎麼還跟小孩子一樣,估計景榮也不會喜歡這草編的玩意兒了。」
蘇離頷首,將草編蝴蝶放在桌上,道:「是啊,所以現在我也不喜歡這個了。」她起身環顧著院子四周,彎腰打開一個個箱子,搖頭道,「這些東西看著確實少了些,也難怪王爺不滿意了。」
來前蘇離故意除了芍藥以外的鳳鳴宮宮人都賞了一串金鈴鐺並讓他們都佩戴上,若一兩人只會覺得鈴鐺發出的聲音清脆悅耳,但一旦人聚集起來,這鈴聲便是警惕她的聲音。
朔誠也聽到了鈴聲,他笑蘇離這些小聰明竟用到了皇宮裡,他也學著客套和生分,「以後若是太子殿下賞了娘娘有趣的新奇的,娘娘覺得是俗物就都送來瓊螢軒吧,本王先行謝過娘娘賞賜。」
蘇離擺手,指著身後的宮人,笑說:「巧了,本宮也覺得這些都是俗物,就都送給王爺吧,左右本宮也不喜歡身邊太多人侍候,想來王爺體弱身邊正是需要人侍候。」
「你……」朔誠見蘇離流鼻血,皺眉指著她,若不是此時有這麼多雙眼睛看著,他早去扶了。
「怎麼了。」蘇離抬手摸了摸臉,見手上有血忙用帕子掩著鼻子,昂頭直望天。
芍藥扶著蘇離坐下,她看了身後不機靈的侍女,氣道:「還不去請御醫,愣著做什麼!」
朔誠站在一旁,也不接近蘇離,只是將雙手背在身後做一副觀望狀,「頭再抬高些,好好的怎麼突然流鼻血了。」
「估計這兩日吃的東西上火所致。」蘇離解釋說,她心裡明白這是先前在府里給自己下毒又因接連發生諸多事未及時服下解毒湯藥,這件事肯定除了芍藥以外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她認為她體弱的消息若傳遍後宮便定能暫隱其光芒,讓梁欣柔和梁府暫時鬆懈。
何大監聽宮女來報蘇離在瓊螢軒身子突發不適,擔心會牽連朔誠便讓人趕緊先請了御醫去瞧,則自己等梁欣柔離開以後才進去稟說蘇離身子不適將其去了瓊螢軒的事隱了。
「有病就去請御醫,她是太子妃,聰明的話就知道不該用這點小事來擾本宮處理政事。」鏈誠放下筆,看著何大監道:「怎麼,還有事?」
立峰見何大監低頭沉默,揚聲說:「皇後娘娘要將鳳鳴宮的宮人送去瓊螢軒,侍候恭王爺。」
鏈誠笑了笑,審視著何大監,「何褚,原以為你是個穩重的,如今你倒不知給誰當差了,是已故的先皇還是瓊螢軒的那位啊。」
何褚跪地,瞬時冒出一身冷汗,「奴才只是不想殿下與恭王爺之間有嫌隙,這才瞞而不報。奴才該死,請殿下恕罪。」
「滾出去,朕身邊不需要你這種蠢材。」鏈誠拿著御案上的茶杯扔向何褚,他看向立峰,說:「先等御醫瞧過了再讓他過來給本宮請脈。」
「殿下,那鳳鳴宮的宮人們如何處理?」立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