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隔天一早,蘇離看著立峰身後數十位侍衛,嘴角一抽,即便說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可先前宮裡已經派了幾個侍衛來了,如今這又加派人手著實有點誇張。
「殿下離京前吩咐以防有哪個奸佞錯了心,做出些不該做的事,讓屬下親自帶了人保護小姐。」
還未等蘇離開口,立峰又道:「為了能夠好好保護小姐,直到進宮之前請小姐除了殿下及身邊侍女外不要見無關緊要的人。」
這哪裡是商量?說是請,但明明是命令。
蘇離用力吸了幾口氣,手在袖裡靜靜攥成一個拳頭,她的家人怎麼在立峰嘴裡就成了無關緊要之人了!
「立峰,你好大的官威啊。」
立峰聽見鏈誠的聲音,連忙站到一旁,抱拳行禮,「殿下。」
「滾出去。」鏈誠沒有看向立峰,他抬手扶起行禮的蘇離,笑著解釋道:「這都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倘若你有不滿可以告訴我。」
蘇離看著鏈誠,張了張嘴,猛地想起立峰剛剛的表情和語氣似乎全然不將她放在眼裡的樣子,她咽下話語,搖了搖頭乖巧應道:「一切殿下做主便是。」
過了一陣子的安穩日子似乎全然將先前的膽顫心驚全忘卻了,蘇離暗自在心裡嘲笑自己真是大意。
「聽說幾日前你傷了手,沒事吧?」鏈誠握起蘇離的手,攤開她的手掌看了看,做出一副放下心的樣子,鬆了一口氣道:「沒事就好。」
蘇離看著鏈誠的這般關切,「殿下,真的很關心我。」
這話不像問句也不像感嘆句更不像陳述句,這句話很彆扭,說者是這樣子,聽者也是。
「我說過,我不會讓你受委屈。」
「即便對方是梁欣柔嗎?」蘇離看著鏈誠,她看不明白鏈誠的用意,明明他可以當皇帝卻執意要當太子,可這當了太子卻又封了梁欣柔做貴妃,這十分矛盾和怪異。
鏈誠放開蘇離的手,他顯然對蘇離提起梁欣柔的這一舉動感到不滿意,因為他設想的是蘇離應該乖巧聽話接著他的話繼續才對。
「蘇離,我只說不會讓你受委屈,但有些事你不該過問,知道嗎?」
蘇離抬眼見鏈誠眼神冷淡看著自己,她淡淡一笑,一下子僅憑鏈誠的這個眼神,屈膝行禮應道:「是。」
鏈誠見狀,心裡一時之間沒有想要演戲的興緻,對蘇離的日常問了幾句后便離開了,再沒有來看她。
半月以後,在大婚慶典當日。
鏈誠行了婚儀祭拜祖宗儀式後站在城牆上看著以太子妃階品為標準的轎輦進入宮門,嘴角輕勾,這是他的江山,所有的人皆是他的子民他的棋子,一切都要聽他的。
「殿下,吉時快到了。」何大監提醒說。
「起風了,本宮偶感不適,要去流芳殿歇息片刻。」鏈誠看了眼何大監,坐上轎輦,閉目休息。
立峰攔著何大監,搖頭小聲道:「大監先去歇著吧,殿下今日不會去鳳鳴宮,這婚儀之事到這兒便是已經結束了。」
何大監雖說知道鏈誠留在了流芳殿,卻依舊站在鳳鳴宮外到亥時,他見宮人議論紛紛才搖頭嘆氣離開。
蘇離坐在殿里聽著梆子聲響起,默默算了時辰,她將紅蓋頭拉下,吩咐芍藥給自己更衣,她坐下看著一桌的吃食,搖頭默聲苦笑,將桌上用來行合巹禮的酒飲盡,又吃了幾口菜。
夾菜間見另外有一對喜碗里裝著餃子,積年的嬤嬤告訴她吃了這喜碗的東西一定要說『生的』,這叫同牢禮,喻為兩人共同生活的開始。
「他是君,我是臣,怎麼配得行同牢之禮。」蘇離看了眼芍藥,又掃了眼寢殿里的人,她笑說:「你們一定在嘀咕,為何我會如此,因為我貪圖富貴,哈哈,是不是很可笑?」
芍藥扶著蘇離,忙解釋說:「娘娘喝醉了,你們將這些撤下,讓我服侍娘娘就好。」
「這屋裡太亮了,燭火熄一些吧,尤其是那個。」蘇離指著龍鳳雙燭,晃了身影走到燭台前,將其中一盞吹滅,拍手笑道:「這就好了,太亮了晃眼睛,太黑了我又害怕。」
「小姐,龍鳳雙燭得燃至天亮,這熄了一盞,是不吉啊。」芍藥打算重燃燭火,見蘇離躺在榻上熟睡,便從床上取了床錦被給她蓋上,小聲道:「奴婢會陪著小姐的,小姐別怕。」
鏈誠躺在流芳殿里的床上,他側頭看著已經閉目休息的梁欣柔,從懷裡摸出一瓶鼻壺放在梁欣柔鼻下一會,確定她已經熟睡才起身穿戴走到殿外道:「你們可都看清楚了,本宮是辰時離開的。」
「殿下,要回北宸殿嗎?」何大監問。
「去鳳鳴宮。」鏈誠說,他坐上轎輦催促著抬轎的侍從快些步伐,到鳳鳴宮的時候見宮裡已經熄燈歇息,略有不滿看著何大監道,「這新婚之夜,我不來,她怎麼可以先睡下。」
「聽說赫連小姐……」何大監說著,忙改了稱呼繼續道,「說太子妃娘娘醉酒便先安置了。」
鏈誠不言語,示意值夜的宮人切勿聲張,他像做賊一般溜進寢殿內,見蘇離躺在榻上並未睡在床上,他看了眼蹲在榻下睡著的芍藥,便用腳踢了踢,小聲道:「下去吧。」
抱起蘇離輕輕放在床上,鏈誠借著殿里微弱的燭火看清蘇離的臉。
他先前為梁欣柔燃過龍鳳雙燭,也給梁欣柔賜下椒房恩寵,尋常夫妻成婚時該有的一切他都滿足了梁欣柔,除了祭天、花車遊街他因祖制未行之外,幾乎將帝后大婚時的一切都給了梁欣柔,可這一些皆非他的真心,只是因為形勢不得不低頭作態。
說到龍鳳雙燭,他抬頭看見那燭火已熄了一盞,便將熄滅的那一盞點燃,聽見身後蘇離喃喃,他轉身走到床沿處坐下,彎起食指順著她的鼻樑輕輕一滑,「你到底屬意白起還是喜悅朔誠,亦或者可能是誰。」
「娘,阿離冷。」蘇離夢囈,蜷著身子縮了縮。
鏈誠替她掖好被子,稍坐了一會便離開,像離開流芳殿那般像自言自語似的,告訴鳳鳴宮的人說他從未來過,他回了北宸殿里歇下,輾轉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