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螳螂捕蟬,豈知黃雀在後
不遠處的哀嚎聲依舊在繼續著,不知誰慌亂中落下的火把點著了周邊的林木,使那一塊宛如人間煉獄的地方,更加的通亮。
在那片林火的光亮下,望著那處地方的公孫丹心中甚是感慨,既感慨跟他一起而來的軻圖全軍覆沒,也感慨不過數月未見的徐朗,變得如此令人捉摸不透。
作為上穀郡曾經的郡丞,公孫丹也是此次出征的主將之一,從前期探查沮陽城內情報,到派派於仲、於季二人混淆視聽,再到埋伏等諸事都有他公孫丹的身影。
其實早在徐朗率眾突圍時,出於謹慎和直覺,他就建議不要再追擊了,可軻圖固執的想要一戰盡全功,這才釀成了如今的局麵。
不過好在他當時堅持不出擊,也並未想著跟隨軻圖追擊過去,然後帶著自己的親衛從大部隊抽離出來,這才避免了自己也被圍剿的危險局麵。
公孫丹就這麽一直在遠處站著,遠處的林火在他漆黑的眸子裏閃著亮光,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旁邊的親衛也不敢打擾,恭敬的低身立在一旁。
許久,隻見他忽然嘴角一揚,輕聲自語道:“這軻圖算是完了,嘖嘖嘖,不過徐朗啊,這次又是我小瞧你了。”說完,摸了摸兩邊臉頰上的疤痕。
這兩處在兩邊臉頰對稱的疤痕,便是數月前太史慈那一箭所在他臉上留下的,雖然已經痊愈,但以現在的醫療技術,這個疤痕幾乎不可能完全修複,而它也注定要一直跟著公孫丹。
這一箭之仇公孫丹一直記在心裏,他比任何人都想要將徐朗置於死地,可在軻圖想要追擊徐朗時,他忍住了心中的怨氣和衝動,並不是他不想報仇,而是他察覺到了一些怪異的事,也就是在徐朗出城之後,留在城內返回的細作所傳回的信息。
其一是沮陽城內允許商賈分批次離開,其二是徐朗異常謹慎緩慢的行軍。
雖然二者他隻是聞到了奇怪的氣息,並未從中察覺分析出徐朗的下一步或者說隱藏的行動,但這卻驅使他在最後時刻忍住追擊的衝動,從而保全了自己。
“到底是什麽呢,你到底是通過什麽方法把這些人變出來的呢?”望著遠處,公孫丹不斷地呢喃道,他還留在這裏也是在觀察,找尋能解答他心中疑問的答案。
其實公孫丹現已經在鮮卑人當中獲取了不低的地位,而軻圖算是鮮卑人裏,最不支持他的人之一。
為了能達到生擒徐朗目的,軻圖連自己部落裏的戰士也被他帶了出來,可如今也已經成了這場戰役的犧牲品,換句話說,徐朗這回也算是幫了公孫丹一個大忙。
他剛才就是在想如何借著這件事,遏製住這位明顯會成為公孫瓚未來最大絆腳石的對手,他也想好了,回去就會將這個消息散布出去,告訴那些鮮卑人,徐朗將會是鮮卑發展壯大的絆腳石。
相信用不了多久,徐朗將會成為鮮卑人最憎恨的對象。
遠處的戰事基本結束,不出意外,軻圖及那數百名遊騎被盡數殲滅,可關於徐朗和這數千人馬究竟是從何而來等諸多疑問,公孫丹的腦海裏依舊沒有答案。
一邊朝著遠處偷偷離去,一邊握緊拳頭,公孫丹冷哼了一聲,眼中盡是不甘,然後轉身徹底消失在漆黑的夜幕當中。
徐朗自然不知道公孫丹也來到了附近,此時他的注意力都在眼前還在清點的戰場之上。
這次他手下幾員大將都盡數出手了,所以根本沒有任何意外,命手下將傷得比較重的將士先行送回城中,並叮囑好生安頓醫治後,太史慈和張飛等人一身血跡的朝著徐朗走了過來。
“主公,林火已經基本撲滅,好在隻是邊緣的燒起來了,不然這火怕是得把這片林子都燒沒了。”
徐朗聞言,滿意的點了點頭,身為穿越而來的人,他比任何人都是清楚森林火災對附近環境的影響,當然主要還是擔心這場火會蔓延到沮陽城附近,對春耕造成不可挽回的影響。
“好,那這賊寇人數可有清點?”
這話題徐朗不說還好,一說太史慈就來了勁,語氣中滿是喜悅:“這裏估摸著得有八百多號人,算上之前擊殺的,此番擊殺賊寇之數恐怕已超千人,此乃大捷啊!”
借著火光,看著匯報的太史慈一臉激動,徐朗也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此時一旁的張飛則拎起軻圖的頭顱,明明經過了近半日的廝殺,臉上卻絲毫不見疲倦之意,樂嗬嗬地說道:“主公,俺已將這敵酋頭顱斬下,就獻給主公了!”
瞥了一眼那血淋淋的頭顱,沒有欣賞這種玩意怪癖的徐朗擺了下手,回道:“嗬嗬,此次翼德斬殺敵首,立下頭功,待回城之後,當重賞!”
哪知張飛聽了這話,臉上的喜意便渾然不在了,轉而換上一臉正色,將軻圖首級放下後,躬身跪地,沉聲道:“主公,別折煞俺了,若不是主公有妙計,恐怕此番俺早已戰死,還連累了這麽多弟兄,此乃罪過,俺豈敢以此請賞!”張飛說著,便將身子伏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
“為了這些弟兄,還請主公降罪,俺願受罰!”
張飛這一番話不可謂情真意切,饒是徐朗向前拉了他一把,他也是執拗地伏在地上,表示隻有徐朗降罪於他了,讓他受罰了,他才敢起身。
見張飛如何都不願起身,徐朗隻好將這次戰役的前後之事通通托盤而出,告知張飛其實他率性追擊鮮卑人也算是立了功,被唬住的張飛這才稍微有些意動的把身子抬起來了,但還是跪在原地。
原來這次與鮮卑人之間的作戰從頭到尾都在徐朗的算計之中,準確地說是沮授的算計之中。
其實早在那日在準備籌辦交流會後不久,便得知鮮卑人南下消息之時,沮授就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便開始留了心眼,因為鮮卑人的反應太快,快到讓他覺得城中應當留有鮮卑人的眼線。
起先,派管亥扮商隊出城確實是出於引誘鮮卑人為目的,同時也是為了探探鮮卑人虛實,再後來,於仲和於季的出現,以及兩人來到城中散布那些信息,讓沮授有了借此機會試探城中究竟是否有鮮卑人眼線的想法。
從徐朗當眾演講,再到出城之後緩慢進軍,這一切其實都是沮授和徐朗安排給鮮卑人看的,為的就是讓鮮卑人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徐朗身上,而忽視其他地方,比如那一支扮成商隊,已經出城的管亥和隨行的二十幾號人。
在沮授看來,於仲和於季兩兄弟大概率就是混淆視聽,讓徐朗無法準確判斷鮮卑人究竟南下多少部隊的一枚棋子,而沮授對應鮮卑人此招的一枚棋子便是管亥和他那二十幾號人。
在於仲和於季兩人出現之後,管亥那支隊伍的任務就立馬從引誘變成了兩個,其一便是偵查搜索,其二便是調兵請援。
作為任務之一的偵查搜索,其實隻有一物,那便是馬糞。
因為無論鮮卑人如何隱藏行蹤,倘若他們南下的部隊達到一定數量,沿途馬匹留下的糞便肯定是難以清理的,而且執行這個任務的管亥本人,尤其是他所挑選隨行的那部分人,大多都是一直跟著管亥的,都是從前有過偵查經驗的好手,所以難度並不高。
同時,為了留給管亥等人充足的時間,徐朗刻意裝作謹慎行軍,實質也是為了給管亥多爭取些偵查的時間,隻要所偵查出來的敵軍數量低於徐朗所率領的,在得到情報反饋的徐朗後期就會恢複正常行軍速度,但凡數量遠超過徐朗所率領的,徐朗就會繼續謹慎行事,以防埋伏。
至於任務之二,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即調兵請援則是與城內沮授進行的後續布局同時進行的。
先說城中沮授的後續布局。
因為在於仲和於季出現之後,城中檢查嚴格了許多,所以沮授料定得到消息的城中細作為了能將情報及時傳遞出去,肯定會在徐朗出城後不久行動。
為了加快這些細作的行動速度,最後便索性以防止商賈恐慌性出城為由,允許城中商賈在士卒保護下分批出城,其實也是在給鮮卑細作們一個合理出城的方式和途徑。
因為他們也可以扮成商賈,光明正大的出城,然後再以自己不需要保護為由讓保護他們的士卒折返,而他們自己則正好能自由的前去匯報軍情,實際上那些鮮卑細作也是這麽做的。
二來此招也給了徐朗掩人耳目,偷偷將城中軍隊陸續調出城來的方式和途徑,因為他也可以將將士們偽裝成商賈送出城。
此方法不可謂一箭雙雕!
當聽到這的張飛以及並不是完全知曉整件事,隻是知道一部分的趙雲等人均是露出了驚異的目光,可這還沒完。
在沮授的計劃裏,以徐朗為誘餌,吸引鮮卑細作的注意力,在趁著他們出城匯報情報的同時,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士卒調出去等等,都隻是計劃裏調動自身力量的那一部分。
為了能徹底斷了鮮卑人後路,同時真正意義上的盡一戰之功,管亥和他那二十幾號人的同時進行的任務二的調兵請援也是至關重要的,因為萬一鮮卑人還是隱藏了實力,沒讓他們察覺到,那整個計劃都將成為笑話,所以沮授特意囑咐了任務二是重中之重。
最後好在管亥也不負所托,在極短的時間裏不但把護烏桓校尉的兵馬請來了,還把守衛軍都山西關,即後世常說的居庸關的兵馬也一並請了過來,最終也使反埋伏、反包圍鮮卑人的部隊之數達到了五千人。
當然,這一切都準備好了後,也是需要一個讓鮮卑人跳進坑裏的誘餌,同時還得是一個讓他們認為自己的計策生效,從而放鬆警惕的誘餌,就在這個時候,張飛追擊的事出現了。
接下來的事情便順理成章了,就這麽來說,張飛追擊的事確實是整盤棋裏最關鍵的一步,可以說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既引誘到了鮮卑人傾力來追,也是使沮授和徐朗埋好的這個大網能夠將等候已久的肥魚一網打盡,在這個角度來看,確實是有功。
一陣風吹過,在徐朗將整個事的經過大致說完後,空氣中血腥氣息都變得不再那麽濃鬱。
看著還沉浸於此事,還在驚訝的張飛、季雍等眾人,徐朗也沒著急將他們喚醒,而是朝似乎對此有些見怪不怪的太史慈吩咐道:“子義,你先帶著翼德和子龍先一步回城吧,再好好幫我叮囑一下肖氏兄弟他們,切記好生安撫傷員,然後這裏隻給我留下一百餘人就夠了,我再好好清點一下這裏,差不多結束了我就會返回沮陽。”
“那主公你的傷?”
“我的傷無妨,你且按我說的去做吧。”
徐朗這倒不是誇大逞強,自太平要術掌握程度日益精進後,他身體恢複速度也是愈來愈快。
見徐朗都如此說了,太史慈當即領命,縱身上馬,而其餘人等則在得到命令之後,也紛紛開始匯集,跟在了太史慈身後,返回了沮陽城。
眾將士凱旋而歸,有意識想要借此大捷安撫民心的沮授,也是提早將鮮卑人被盡數殲滅的消息在城內傳了起來,等到大軍回城之時,也早已傳到了眾多商賈耳中,令那些實質還留在城裏的那些商賈就此也安心了下來。
等到徐朗回到太守府時,已是深夜,還沒來得及休息片刻,徐朗便立即讓人將狄傑叫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