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隱身【新】
「那個人叫什麼?」
「對呀,偵探先生叫什麼呀?」楊暖也問。
葉靜剛要回答她,隔壁葉靜媽媽帶著小寶貝找了過來。
小寶貝小名叫葉綠素,她額頭上系了粉色蝴蝶結,剛睡醒的眼睛霧蒙蒙的,找不到媽媽一直委委屈屈,小聲地抽泣著。
小葉綠素委屈成這樣,誰還有心情關心偵探叫什麼名字?
葉靜趕緊抱著孩子餵奶去了,楊暖的准男朋友們給她發信息,傅廈喝了點橙汁又開始犯困。
說好陪新娘聊天,她腦袋一偏,就睡到了第二天的早上。
婚禮的早晨,不管怎麼準備都是異常忙碌的。
幸好新郎蔣寒還算靠譜,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明明白白的,傅廈和楊暖兩個伴娘要做的事情,也都寫在流程表上。
不過因為伴娘多半和伴郎一起配合,楊暖提前叫了傅廈。
「我和小秦熟悉,我倆就湊一起了。」伴郎小秦和楊暖都是律界的同僚,當然熟悉。
楊暖說著拍了傅廈一下,「你跟那位偵探先生湊一下吧!」
她沖傅廈一通眨眼,「我這可是給你機會啊!你反正沒時間談戀愛,萬一這個偵探先生就合適你呢。」
傅廈只想翻白眼,「你可真無聊,我不婚,不戀。」
「哎呀,」楊暖是不同意的,拉著她往現場去,草坪踩在腳下軟軟的,湖上吹來的風清清涼涼的。
「你都沒談過戀愛,怎麼就這麼確定呢?好歹先嘗試一下,別那麼清心寡欲。」
「你怎麼知道我沒談過戀愛?」傅廈反問了一句。
問完,她和楊暖都是一愣。
「唉?不是你自己說的嗎?你說你從來都沒有交過男朋友啊?不是嗎?」
傅廈乾咳了一聲。
「呃,是我說的.……好了,別說這個了,還有半個小時婚禮就開始了,干正經事吧。」
楊暖都快被她搞糊塗了。
「我們是在干正經事啊。現在不是帶你去認識一下另一位伴郎嗎?對了,我幫你問了名字,偵探先生名字很好記。」
楊暖稍作停頓,「他叫陳梵,梵音的梵。」
話音落地的瞬間,傅廈的腳步定在了草地上。
「你再說一遍,他叫什麼?」
傅廈盯住被她嚇了一跳的楊暖,而後者目光卻錯開她,向她身後看了過去。
傅廈抿緊了嘴,默默挺直了背。
漸近的男人的腳步聲里,她聽到了闊別已久的嗓音。
她以為她早就已經忘記,可在聽到這一瞬,記憶沒有一絲殘缺地攏過來。
聲音落進她耳中。
他說,「那個人……叫陳梵。」
此刻的風就好像十多年前暑假裡的熱風一樣,將綠茵茵的草地吹起波動的浪,然後將人團團裹住。
傅廈在暑熱的風裡沒做任何停頓,也沒有一絲猶豫。
她轉頭就走,連回頭看一眼都沒有。
喧鬧的婚禮現場莫名在這一瞬安靜了下來。
楊暖不知所措地看著離開的傅廈,又看向了站在樹下的偵探先生。
陳梵的目光沒有一息錯開,緊緊定在傅廈決然離開的身影上。
他輕輕叫住了傅廈。
「廈廈,再給我一次機會,行嗎?」
風忽然旋了起來,層層波浪推開,人被卷在熱風的中央。
傅廈忽然抬頭笑了一聲,定住了腳步。
她終於回頭,多年之後第一次看到了那個人。
他穿著白色襯衣棕色細格西裝馬甲,身形比少年時更加勻稱有型,日光打在繁茂的柳樹上,落下斑駁的光影在他臉頰上,眉下深嵌的眸子有了歲月沉澱的痕迹,
卻彷彿,還含著少年眼中昔日的光.……
傅廈錯開了目光。
「不好意思,陳先生,我認識你嗎?」
*
傅廈去了衛生間。
楊暖百米沖向葉靜,「別結婚了,出大事了!」
她這一句出去,把新郎蔣寒驚了一下。
可憐蔣律師為了這婚禮忙乎了兩個月了,他先拉住了他的新娘葉靜,然後讓楊暖穩定一下情緒。
「出了什麼事?總不能是.……」蔣寒皺了皺眉,面露冷意,「小靜的前男友來了?」
葉靜:「.……」
楊暖:「.……」
「可能還真是前男友!」
新郎立刻坐不住了,新娘也傻了傻眼。
楊暖大喘了一口氣。
「是傅廈的前男友啊!」
「你胡說什麼?廈廈沒談過戀愛,哪來的前男友?」
葉靜和傅廈從小一直長大,沒見到她談過什麼戀愛。
倒是蔣寒想到了什麼。
「你說的是誰?」
楊暖深吸一口氣。
「就是你的伴郎,陳梵啊!」
她三言兩語就把剛才發生的事情講給了新郎新娘。
她自己說完,恍然回過了味來。
「怎麼感覺,是清心寡欲傅醫生的瓜呀?還是大瓜!」
話音沒落,傅醫生踩著高跟鞋一臉寒霜地走了過來。
「怎麼?要不要給你搬個凳子前線吃瓜?」
楊暖縮到了葉靜身後。
葉靜乾笑了一聲。
「廈廈,怎麼回事呀?」
傅廈沒理她,反而看向蔣寒。
「我還想問問蔣律,你是從哪請來的伴郎?」
蔣寒攏共請了兩位伴郎,一個是跟隨他一起創業的夥伴秦律師,另一位是毛遂自薦過來的、幫助他和葉靜破案的偵探陳梵。
蔣寒一臉無辜,實話實說,「陳偵探幫我和小靜很多,他願意來做伴郎,我就直接答應了,當時沒多想。」
這話落地,房中又靜了靜。
這不是一場巧合,而是一次提前布置的相遇。
蔣寒和葉靜對了個眼神,後者露了幾分擔憂看向傅廈,但被楊暖扯了一把。
「我就說有大瓜.……」
話沒說完,又被傅醫生瞪了回去。
距離婚禮開始沒多長時間了。
司儀跑過來詢問大家都準備的怎麼樣了,又問起了伴郎伴娘準備好了嗎,到時候還需要兩對各自牽手上台,給新郎新娘送上鮮花和祝福。
傅廈冷笑了一聲。
「真沒意思。」
她走到葉靜面前。
這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早早就答應了來給她做伴娘。
但是今天……
「小靜,你再請一位別的朋友當伴娘吧,我可能沒辦法再.……」
有男人低沉的聲音,平靜地出現在門外。
「還是我退出吧。」
他話音傳過來,傅廈背對著門的方向,完全沒有轉身。
房間里靜到了極點。
楊暖縮了縮腦袋,扯著葉靜的袖子更緊了,而葉靜又和蔣寒對了個眼神,後者接到了她的示意,剛要應下門外陳梵的意思。
傅廈又冷笑了。
「我又覺得有意思極了,誰都不要退出,就這樣吧。」
她轉過頭,沒再錯開什麼,直直地看向陳梵。
陳梵溫和地看著她,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發苦的笑,在她凌厲的眼神里,目色似乎柔和到了極點。 ……
婚禮終於開始了。
蔣律師警惕的新娘前男友好在是沒有出現。
湖邊的綠茵地上樂章奏響,有白鴿在藍天中滑翔,現場的人們無不祝福這對新人和他們來之不易的感情,連他們剛出生的女兒都乖巧起來,睜大了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爸爸和媽媽牽手許下一生的承諾。
傅廈在這氛圍里短暫地忘記了什麼,直到司儀突然提示,「請伴郎伴娘上台,獻上你們的鮮花和祝福。」
楊暖回頭看了傅廈一眼,眨了幾下眼睛,就和秦律師牽手向前走去。
傅廈微怔,男人的手伸到了她臉前。
掌心寬闊,五指修長,比從前更加飽滿結實,紋理明晰。
傅廈緊緊皺眉,但還是將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雙手接觸的一瞬,屬於他的溫度傳了過來。
沒有冰冷或者發燙,與她指尖的溫度持恆,恰到好處。
他的動作輕緩而溫柔,掌心的力度不會有任何的冒犯,傅廈莫名沒有產生強烈的排斥。
從台下到台上的路程很短,卻又很長,烈日的光照在他身上,又形成陰涼庇蔭著她。
傅廈目不斜視地向前,終於在上台前,他們終於停了下來,各自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傅廈鬆了口氣。
他來這裡想要做什麼,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早就是沒有關係的人了嗎?
但就在離開前,他低聲開了口,聲音穩穩傳到傅廈耳中。
「廈廈,我能和你說說話嗎?婚禮結束之後15分鐘,我在湖邊等你。」 ……
婚禮在祝福聲中落下帷幕。
葉靜換了衣服,先哄了一會女兒,哄著小傢伙呼呼大睡。
楊暖過來戳了戳葉靜,偷偷指了指坐在一旁的傅廈。
傅廈半垂著頭,看不出情緒。
葉靜將女兒放到了床上,坐到了傅廈左邊,楊暖隨即坐到了傅廈右邊。
兩人一左一右看著她。
傅廈這才抬頭。
「幹什麼?」
楊暖超小聲。
「我剛才不小心聽到,他約你婚禮結束后15分鐘小樹林,不不不,小湖邊見……現在還有五分鐘,你不去嗎?我看他已經去了誒。」
她指了窗外。
從酒店的樓上,能清晰地看到湖邊安靜立著的男人。
傅廈只瞥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她難得地沒有說話。
葉靜瞧著她,思量了一陣,說了一件事。
「蔣寒跟我說,最初我們卷進麻煩事情的時候,他沒有請陳梵的,陳梵的諮詢公司主要面向企業做業務。但接觸的偵探並不是很合適,還是陳梵主動表示可以幫忙。你也知道,他給我們幫了大忙,不然我和蔣寒也沒有今天了……」
傅廈抿了抿嘴,目光不由地又向湖邊看過去。
湖水映著男人如松一般的身形,他安靜地站著,好像等了很久。 ……
陳梵接了大川和雙胞胎打來的電話。
三個人似乎比他還著急。
「怎麼樣?嫂子什麼反應?!有沒有把你打死?!」
陳梵笑了一聲,湖邊盪起一圈波紋。
他回頭看了一眼來路,路上沒有人。
笑意淡了些許。
「還沒,還活著。」
電話里的三人安靜了一下。
「那,我們還是祝福你早點被打死。」
陳梵又笑,抬起手腕看到了時間。
還有一分鐘了。
他說掛了,「我再等等。」
三個人不敢耽誤他,連忙掛了電話。 ……
傅廈低著頭不說話,恰看到了小葉綠素放在床邊的玩具。
葉綠素的玩具很雜,有葉靜蔣寒買的現代簡易小玩具,也有估計是家裡祖輩送過來的舊時的玩具。
傅廈看到一個紅綠配色的鐵皮青蛙。
從前,一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傅廈就會找出自己的鐵皮青蛙。
擰上發條,青蛙噠噠噠地挑在桌子上,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快就明晰起來了。
只有兩個人給她買過鐵皮青蛙,一個是爺爺,每每趕大會就會買一隻給她。
另一個人,是她高中時遇到的一個男生,叫陳梵。
某年他說要送給她一件生日禮物。
她那時想,一個富二代大少爺能送什麼禮物?
無非就是價值不菲的鮮花、香水等等。
但他摳搜極了,從舊貨市場花一塊錢買了個玩具——鐵皮青蛙。 ……
時鐘滴答滴答作響,在十五分鐘里沒有任何停留,像極了鐵皮青蛙轉著圈的發條。
葉靜和楊暖只敢小心地看著她,十五分鐘幾乎過完。
就在她們以為傅廈不會有任何行動的時候,她突然站起了身,轉頭而去。 ……
湖邊。
陳梵目光從空無一人的來路上收回。
小湖邊出了婚慶公司收拾場地的年輕人,沒有了其他。
他腳下沒動,依然等著。
但鈴聲又響了起來。
大川。
兩分鐘前剛和他通完電話。
陳梵眼皮一跳,接了起來。
大川幾乎喊了出來。
「不好了梵哥!押送邵心武去監獄的車,在中途發生車禍。」
余大川深吸一口氣。
「梵哥,邵心武他逃了!」
「什麼?!」 ……
從酒店房間走到湖邊需要四分鐘。
傅廈中途有那麼一瞬,想要轉身返回,但她又平復了心緒,繼續向前走去。
可當她靠近湖邊的時候,原本立著的人不見了。
傅廈抿著嘴,走到了他剛才站定的地方。
湖裡只映著她一個人的影子,風吹過草坪,再沒有別的氣息。
傅廈忽然就笑了。
不知道是她不該遲到,還是根本就不應該來。
葉靜和楊暖也從後面趕了過來。
空空的湖邊只剩下她們三個。
有婚慶公司的人突然走過來。
「請問那一位是傅小姐?剛才有個陳先生,說他有事先離開了。」
楊暖問,「他還說什麼了?」
婚慶公司的人搖頭,「沒有了。」
葉靜和楊暖面面相覷。
「會不會真的有什麼急事?」
「要不找他的電話,問一下是什麼情況?」
傅廈搖了搖頭。
「用不著問。」
她低頭了一聲,「他就是這樣的人,他只是想得到,然後拋棄。」
烈日炙烤著大地,湖面映上來兩個毒辣的日頭。
傅廈看看擔憂她的葉靜,和不知道說什麼的楊暖,無所謂地攤了攤手。
「其實我和他之間,也沒什麼好講的。不過就是,陳梵曾經用兩年時間追我,用兩周和我談戀愛,然後失蹤兩天,最後,用兩秒告訴我,他出軌了。」
風拂過傅廈的碎發,被她隨意地挽在耳後。
她笑笑,「他就是這樣的人,玩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