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天地僅在一紙中

  登天閣從外表看來，也只是一座平平無奇的小閣樓，看上去甚至都容納不了在場這數十人。

  但當眾人進了閣樓大門之後，卻是發現眼前豁然開朗。

  原先看上去不過方寸之地的小小閣樓，內部竟然極為寬敞，第一層光是頂上一顆顆明珠照耀的範圍就有數百丈，處於昏暗中的部分更是望不到邊際。

  對於來過登天閣的人而言，這倒是沒什麼好驚訝的，都明白這就是登天閣至寶『萬里江山』的效果。

  「自成空間，內藏乾坤？」

  北齊王妃使團那位姿容妖嬈的矜妃，靠坐在華美的雕輦上，正故作驚訝地捂著紅唇，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這座登天閣。

  「這就是萬里江山嗎?」

  「果然是超越天寶的無上寶物。」

  重華城的大多數修行者也都是第一次來登天閣，也驚奇於這傳說中的至寶。

  林瀾乘著轎輦飄入了登天閣的大門后，掃了一眼周圍，此時身下的轎輦稍微變小了一些，不然轎輦太寬也進不了登天閣的大門。

  這片廳堂般的寬敞空間，以一道珠簾分割，左右兩端彷彿看不到盡頭，而珠簾內可以看到一道屏風隔斷。

  「諸位久等了。」

  這時，屏風後走出來了一個身穿道袍的美貌女子，她氣質清冽如泉，頭戴烏金玄冠，外罩大袖道袍，內穿錦帔青羽裙，一看就知道是道家的坤修。

  「祁道友。」太一宮宮主微笑著開口道：「此次開閣是由你來主持？」

  「張道友。」那美貌坤修微微頷首，說道：「我自然是奉閣主之命，前來開閣見客。」

  隨即，她又看向了玄月真人，淡笑道：「久仰玄月真人大名，今日一見，玄月真人果然是名不虛傳，真人這等快要飛升的人物居然也願意來我登天閣做客，當真是蓬蓽生輝。」

  快要飛升的人物？

  眾人聞言，不由得吃驚地看著玄月真人，眼神中更多了幾分敬畏之色。

  很多人之前都不認識這位玄月真人，只看得出來其地位不遜於太一宮宮主，顯然是一位道宗的陸地神仙，但也沒想到，居然快要飛升了？

  這就意味著……

  這位玄月真人已經將一個體系的天法修鍊到了圓滿境地，只要通過天宮的考驗，即可飛升，位列仙班，長生不死。

  同樣是陸地神仙，差別也是很大的。

  林瀾也是有些詫異，不由得看了一眼玄月真人。

  不過這倒也在情理之中，畢竟魔天師當年都說自己有望飛升，其師父快飛升了也正常。

  「我知道你，祁如水。」

  玄月真人淡淡道：「當年你去過太清宮，不過那時候我在閉關中。」

  「真人在閉關修行，晚輩又豈敢打擾？」那美貌坤修『祁如水』笑道：「晚輩還沒開始修行，玄月真人就已經是天下聞名的前輩高人了。」

  玄月真人微微搖頭，說道：「飛升前我有些問題想請教貴閣，請開始主持吧。」

  祁如水微笑點頭，隨即看向眾人，說道：「閣主有令，此次開閣見客，可接納五名客卿，與以往規矩一樣，只要能上二樓，即可成為我登天閣的客卿，只要能上三樓，就有資格成為我登天閣『上客卿』。」

  眾人默然回應。

  這些都不是什麼秘密，屬於高層眾所周知的事情。

  成為客卿，才有資格在開閣見客之日，與登天閣交易、購買情報。

  若是地位足夠高，實力足夠強，又得到閣主首肯，即可成為登天閣供奉，好處是可以隨時交易購買情報。

  包括閣主的親衛，也是從供奉之中選擇的。

  而『上客卿』，就意味著是登天閣閣主都要尊敬對待的重要客人，最簡單的好處就是，人字型大小的情報只要不外傳就是免費的，甚至於可以『賒賬』。

  不過，登天閣一共就只有一位上客卿，還是道宗的高人。

  「那麼，請諸位隨我來第一層。」

  祁如水輕聲說了一聲，便轉身走進了屏風后。

  眾人當即繞過屏風，這才發現屏風后是一道已然開啟的槅門，槅門內可見一間明亮素雅的廳堂，雖然也頗為寬敞，但卻以一塊塊首尾相連如長蛇般的屏風，沿著豎向隔斷，將整個廳堂都分割成了十數段長廊。

  隔著一道道屏風和人群，也看不到祁如水，只聽到她開口道：

  「諸位可自行分散開。」

  待在場數十人在一條條屏風隔斷的長廊分散開之後，每個人前方的屏風都開始緩緩轉動，將眾人分割在了一個三面遮擋的小空間內，只能從身後繞出去。

  隨即，祁如水的聲音在廳堂內響了起來。

  「我登天閣乃是做生意的地方，閣主也只喜歡與有價值的聰明人交流，所以……諸位若想得到這客卿之位，我登天閣也只考驗兩點，一是智慧，二是價值。」

  說話間，只見一張張白紙從屏風上方的半空中飛了出來，落到了被屏風遮擋的每個人手中。

  林瀾也看到兩張白紙飛到了他的面前。

  他隨手接住后，打量了一下這兩張長方形的白紙，雖然從紙質來看，屬於唐天元發明的優質紙張，但也只是最普通的凡物而已。

  「諸位每個人手中都有兩張紙。」

  祁如水的聲音在廳堂內響起：「一張白紙，是用於考驗諸位智慧，另一張白紙，則是用來讓諸位寫下願意付出的寶物價值。」

  她頓了下，說道：「閣主對諸位的智慧考驗，是一道很簡單的題，諸位傾聽。」

  廳堂內一片靜默，屏風隔斷中的眾人當即仔細聆聽。

  「俗話說，登高望遠，若是登上高天，即可俯瞰四海八荒。

  「而閣主登天觀世之後，便已知曉天地的結構。

  「閣主曾說過，天地雖大，但其結構，只需以一張紙即可表達。

  「請問諸位……一張紙，如何才能只有一面？」

  祁如水問出了這個問題之後，頓了頓，便說道：

  「一炷香時間，請諸位以手中的其中一張紙，表達出天地的結構，不可損壞紙張，只要表達出來了，我就會立刻知道，進行通知。

  「而後即可用另一張紙，寫上伱等願意付出的價值，無論是寶物、秘辛，亦或者是為登天閣效勞皆可，只要你等願意付出的寶物價值，在閣主看來排名在前五，即可成為我登天閣的客卿。

  「那麼……開始吧。」

  隨即，只見一炷亮起火點的檀香，已然飄到了半空中，足以讓所有人都看清。

  眾人當即開始靜心思考起來。

  願意付出的寶物價值這一點，根本不需要考慮，來之前自然都已經想好了。

  難的就是閣主所出的問題，考驗智慧這一關，其實也是白送一個天地間的秘辛給在場的客人，但前提是能夠猜到正確答案。

  說是很簡單，但對於不懂的人而言，卻是永遠都不懂。

  天地結構？

  用一張紙就能表達？

  一張紙，只能有一個面？

  很快，大多數人試了幾次之後，看著手中的紙張，不僅都開始迷惑了。

  一張紙必然是有正反兩面才對，一張紙怎麼可能只有一個面？

  有些人試著把紙放到了地面，只讓一面露出來，又或者是將紙捲起來，但試了好幾次，祁如水沒有通知，顯然是錯的。

  修行，基本上也只是生命上的蛻變，記性不好的修行者都多得很，對於記性、思考、心境有所影響的功法都很少見，而智慧就更別說了。

  「一張紙一個面？」

  林瀾微微挑眉，看著手中這張長條形狀的紙張，不由得若有所思，「這……居然就是這個世界的結構？」

  他隨手將這張長條形狀的紙張扭動了半圈，再將兩端接上。

  一個莫比烏斯帶就製成了。

  在這一刻——

  「重華學宮的林瀾先生，恭喜你答對了，請寫下你願意付出的寶物價值吧。」

  祁如水的聲音也幾乎是同時在廳堂內響了起來。

  眾人聞言頓時一驚。

  這麼快？

  這才過了幾息的時間罷了，居然就想到了答案？

  或者說，這林瀾本來就是知道答案的？

  早就知曉了天地的結構，此時才能答得這麼快？

  很多人不由得有些心痒痒，很想知道答案是什麼，但這三面相隔的屏風，也有屏蔽探查的功效，眾人也無法知曉林瀾是怎麼做的。

  況且，沒有人敢在無所不知的登天閣閣主面前作弊。

  「還真是。」

  林瀾微微搖頭，若非還思索了幾秒其他問題，他拿到紙張的瞬間就能完成了。

  這種拓撲結構看似很簡單，但確實有些超出正常人的思維邏輯，如果不知道答案的話，是得思考一會兒才行。

  莫比烏斯帶，是這個世界的結構？

  雖然世界不可能是紙張一樣的平面二維，但如果是類似理論的話，莫非……這個世界沒有邊緣？

  他之前還以為這個世界，可能是與地球位於同一個宇宙中的某個生命星球，或者是地球的其他平行世界呢。

  但……那閣主堪稱無所不知，不至於連太空中一顆星球的結構都看錯吧？

  倘若真的是類似於莫比烏斯帶這種沒有邊緣的世界結構，那恐怕就不是什麼宇宙中的星球了啊……

  而且，他觀察過天上的星星，也確實和地球所見的恆星不太一樣，因為……這些星星是會動的。

  這時——

  「佛宗的空塵大師，恭喜你答對了，請寫下你願意付出的寶物價值吧。」

  祁如水的聲音又在廳堂內響了起來。

  林瀾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暗道：「空塵小和尚還挺快嘛，是本來就知道這個世界的構造？還是因為聰明？」

  他和空塵也算是頗有交情了。

  畢竟空塵曾經和他一起救過人，還幫助他為喬白月的殘魂誦念往生咒，消耗了不少法力，才讓喬白月的殘魂穩固下來，得以重入輪迴。

  他也算是欠了空塵一個人情，時而也會有些來往，自然也就有了交情。

  很快，祁如水的聲音又在廳堂內響了起來：「佛宗的恆智神僧，恭喜你答對了，請寫下你願意付出的價值吧。」

  林瀾看著另一張紙，開始思索到底要付出多少寶物價值。

  願意付出的價值，自然越大越有把握。

  來之前，老國師也打聽過了，讓他寫下能夠付出的寶物是一件破劫天寶。

  破劫天寶的價值自然是珍貴之極，整個人宗都沒多少，主要還都是七聖和初代國師的遺寶，按照老國師估算，只要他過了智慧這一關，再加上破劫天寶的價值，應該就能成為客卿了。

  不過……

  人宗已經幫助他太多了，林瀾也不想讓老國師再付出這麼大的代價了。

  而且，他有更穩妥的方法。

  「破劫天寶雖然珍貴，但放眼天下還是有一些的，七聖也破了劫，還有破劫天寶，可是連七聖都不知道的秘密，價值應該很高吧……」

  林瀾當即以指代筆，在紙上寫下了一行字。

  ……

  很快，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

  一共有十七人答出來。

  道宗的兩位陸地神仙，佛宗的兩位人間羅漢，北齊的那位矜妃，凈天台的姬首尊，這六位高境修行者，早已站在修行的巔峰，看待天地的角度不同，能夠走到這一步思維自然也不同凡俗，自然都早早就回答了出來。

  其餘十二人，除了林瀾、空塵之外，竟然有五人都是道宗的。

  道宗交融天地，參悟自然，對於天地的認知確實更有優勢。

  另外五人，兩人是佛宗修行者，一人是大虞鎮乾司的巡使，一人是供奉殿的文殿主，還有一個竟然是大虞的九皇子。

  太子、宣王都沒能答出這道題來，沒想到一向不聲不響的九皇子，居然答出來了？

  「時間到了。」

  下一刻，所有人手中的紙張都自行化為粉末簌簌落下，包括寫著禮物的紙張也是如此。

  而用於隔斷的屏風也隨著空間微微波動之下，都憑空消失不見。

  眾人再次匯聚在廳堂內。

  祁如水站在眾人前方，說道：「通過閣主考驗的人共有十七位，此時閣主已然知曉你們願意付出的寶物價值，現在我便去請閣主選出五位客卿。」

  她頓了下，又說道：「不過，其餘十二位能夠通過考驗，我登天閣也不會讓你等白來，若有什麼想問的，可以準備一個問題，由我轉達給閣主，若是願意付出代價，我便可轉述答案。」

  話罷，祁如水便從樓梯處轉身上樓去了。

  林瀾平靜地坐在猶如座椅般小巧精緻的轎攆上，若有所思地想著，就算無法成為客卿，他所付出的代價，應該也足以讓這位閣主告知他的死劫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