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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思考 「我有理由懷疑你在內涵我。」……

  小嬋以為春蕊受到打擊,會萎靡不振兩三天,熟料,不過睡了一覺,她恢復如常,又成了那個面上鎮定自若、一張巧嘴不說漂亮話的北京大妞。

  「你確定不在酒店休息一下嗎?賴導昨晚重新調整了你的通告,你這兩天沒有戲。」小嬋見她堅持去片場,不確定地問。

  「賴導往後排我的拍攝,不是讓我休息的,是讓我琢磨人物的。」春蕊坐在梳妝鏡前塗唇膏,嘴巴一抿一抿,頗有風情。

  小嬋歪頭打量她,瞧不出神色異常,解釋說:「我以為你覺得丟面兒,會不樂意見人呢。」

  「解約合同都快要甩我臉上了,誰還在乎面子,面子能當飯吃嗎?」春蕊起身,走到卧室換衣服。

  小嬋沒跟進去,背靠著門板站定,利索地搶話:「不能!」

  「可片酬能。」春蕊說,「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形勢,我哪好意思休息。」

  小嬋疑惑:「什麼形勢?」

  「你怎麼沒有一點憂患意識!」春蕊嫌她腦子遲鈍,「你以為現在的賴導還是當初那個左右被掣肘的賴導嗎?他可是請來了嚴文征,他知道想跟嚴文征合作的女明星海了去了,他有底氣,萬一我真達不到他的要求,他一腳踢開我,隨即就能找到新的女演員無縫進組。」

  小嬋想想,還真是。

  當初劇組拉不來投資,原因是多方面的——製作班底不行,製片人商圈沒人脈,倆主演名氣低落,總之,一堆平庸的因素堆積出了吸引不到投資人的結果。現在,即使文藝片的性質決定了湧入不來大頭的資金,但看在嚴文征多年的好名聲的份兒上,起碼劇組有拿得出手的賣點,求合作的明星工作室自然不在少數,更別提這作品還想奔一個獎。

  春蕊囁嚅:「要是被當眾退貨,大概我的演藝生涯就到此為止了。」

  小嬋一聽立馬著急了,忙安撫說:「不會的,我相信你,姐,你一定行的。」

  「但願吧。」春蕊握拳給自己打氣,「借你吉言。」

  春蕊穿的相當隨意,短款羽絨服配加絨小腳褲,片場不是秀場,怎麼樸素怎麼來,只不過,牛仔褲里不套穿秋褲是她最後的掙扎。

  她走到鏡子前,轉身照了照,臉因為眉型的巨大改變,更顯寡淡和冷靜。眉宇間缺少少女的靈動感一直是春蕊不願意麵對的缺點,因為會提醒她,年齡越來越大了,所以,乾脆戴上一頂鴨舌帽,以作遮擋。

  最後,她拿出兩個睡眠耳塞,鄭重地戳進耳蝸。

  世界瞬間安靜了,但並不是一丁點聲音都聽不見,是所有聲音的分貝都降低,難以分辨真切。

  春蕊扭頭沖小嬋說:「跟我說一句話。」

  小嬋隨口叫:「姐!」

  春蕊直翻白眼:「我是聾子,但不是傻子。」

  小嬋咯咯笑了一陣,想起什麼,故意壓低聲音說:「我跟你透漏個八卦。」

  春蕊盯著她的嘴唇,擰眉。

  小嬋:「昨天賴導……嗯……在製片人的房間過了夜。」

  春蕊將眉梢擰得更緊,顯然她沒聽清楚,不過她根本沒糾結小嬋說了什麼勁爆新聞,她舒緩臉色,十分滿意道:「行,隔音效果挺好。」

  小嬋:「噗!」

  她發現春蕊老有與眾不同的可愛。

  ——

  天轉陰,霧蒙蒙的,像墨水浸濕的宣紙。

  春蕊趕到片場,一下車,便看到照相館門前,嚴文征竟跟著全德澤打太極拳。

  她詫異,疾走兩部到跟前看熱鬧。

  只見嚴文征凝神聚氣,出拳綿而韌,一招一式,挺有模有樣。

  春蕊不禁想起,全德澤提到的那部電影——《少林與太極》,當初上映做宣傳,主創採訪有說,前期籌備,嚴文征被拉去少林寺,學了一個月的拳法。

  「我可真佩服嚴老師,三點多爬起來趕工,還這麼有精神頭。」

  周圍不乏有與春蕊同樣好熱鬧的工作人員,其中,副攝像拖著一台小型DV不斷走位跟拍,如此難得的花絮材料,豈容錯過。曲澍杵一旁站,臂彎搭著嚴文征的羽絨衣,手裡拿一個咖啡研磨器,拐著把手磨咖啡粉。劉晉拓自然也在,他掏手機拍了兩段視頻,實在嫌凍手,就哆哆嗦嗦放棄了,他隨便掃一眼,看到春蕊,便湊過來跟她搭了一句話,哪料,春蕊沒聽見。

  他拍了拍春蕊肩膀。

  春蕊遲鈍地扭頭,眼神困惑地看向劉晉拓,隨後完全出於生理需求本能,抬手將耳塞摘掉,「嗯?」

  瞬間動作,反應過來自己都楞了一下,不過儼然遲了,劉晉拓重複一遍剛才的話,她聽得清楚。

  春蕊只好正常與他交談。她無緣想起初次見面時,嚴文征說話拿捏的老派,忍不住吐槽:「嗯,看著哪像要奔四的老年人,20來歲的大小伙兒都不一定有他這般神采。」

  「男人40一朵花。」劉晉拓笑著打個哈切,吐出一段長長的白霧,他有些睏倦,想想自己才芳齡二八,竟然熬不住早起,說:「我有理由懷疑你在內涵我。」

  春蕊抬起她略顯蒼白的臉,道:「也在內涵我自己。」

  兩人面面相覷片刻,劉晉拓嘆氣感嘆:「咱倆對比之下,嚴老師更顯難得。」

  春蕊無奈聳肩,垂在肩側的頭髮順勢在空中盪了盪。

  「你發質真好。」劉晉拓說著,抬手朝她後腦勺摸了一把,檢查接發處是否有鬆動。

  「謝謝。」春蕊十分得意,「這輩子大概沒有禿頭的煩惱。」

  劉晉拓朝天翻個大白眼,他吸吸凍僵的清水鼻涕,說:「我的媽媽,真冷啊,凍死我了。」

  天氣極端,有陽光就暖和,一旦陰下來,便是刺骨的寒冷。劉晉拓在室外呆了一陣,已經被寒風吹透了,他跟春蕊擺擺手告別:「你當你的梁竹雲吧,我去找個地兒,烤烤腳。」

  他話音一落,轉身跑開。春蕊看這邊嚴文征和全德澤也收了勢,似是打完了拳,她重新塞上耳塞,往米線館走。

  米線館的后廚有間小門,出來便是通向二樓住宅的樓梯。

  樓梯狹窄,兩側牆壁的白漆斑駁脫落。春蕊小心避開搬攝影器材的工作人員,拾級而上,二樓就是梁竹雲的家。

  50平的房間,各種雜物亂堆,能看出梁冬封和冷翠芝兩口子不愛整潔。

  春蕊沒在客廳停留,直奔梁竹雲的房間。

  上學時,課本里有句話——藝術的真實就是情景的真實,情景處於首要地位,情景統攝著每一件事物,證實演員身處何處,所以,展開想象,精力越集中於環繞的環境,演員越相信自己扮演的角色在某個維度真實存在【注】。

  春蕊記憶深刻,所以,她試圖在梁竹雲最最私密的空間里走近梁竹雲的內心,猜一猜她曾經想什麼。

  但梁竹雲房間的陳設實在太簡單了,一張1.5X2米的床,一個簡易衣架,一張書桌,書桌靠窗,桌面零星散落著兩三張泛黃的方格紙,紙張一角被一本壞掉的新華字典壓住。

  梁竹雲初二才輟學,按說她該有很多課本,不過,春蕊轉念想到,這姑娘成績糟糕,反映遲鈍,大概率在班級里是被嘲笑和捉弄的對象,對學校不會有眷戀,對課本難以生出愛惜之情,直接廢品處理賣錢反而更實用。

  春蕊拉開凳子,坐在書桌前,用她白皙修長一看就是精心保養過的手指緩慢撫過這些單薄的東西。

  她腦海里陡然又生出一個略顯幼稚的想法,「梁竹雲平時生活真有這麼悶嗎?真的什麼都不做嗎?連言情小說都不看嗎?躺在床上就可以睡著嗎?」

  春蕊難以體會,更難以置信,因為她的學生生涯雖然置身當時覺得漫長煎熬,但過得還算開心,有和朋友的打鬧,有情竇初開開始學著暗戀男生,更有討厭的事情——被父母逼迫著練琴。情緒起伏變化,一眨眼可以笑得燦爛,一扭頭可以哭得傷心。

  少女階段,她與她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極端。

  然而,無法與人交流始終顯得孤單,聽不見使得生命更顯枯燥。如果硬要用「孤單」形容梁竹雲靜無波瀾的內心,春蕊覺得她工作以後的心境更為貼合。

  那麼,另一個難題,孤單感要怎麼去體現?沖鏡頭垮起一張臉嗎?

  春蕊頗為苦惱。

  凳子涼,冰得屁股疼,春蕊坐不住,欠起身,跺著腳挪到窗戶前。

  平開窗,帶有一個小小的飄窗檯。

  春蕊探頭往外望,這邊臨街,沒什麼建築物阻擋視線,街道風景能一覽無餘。

  春蕊左右瞄兩眼,倏地發現,斜一個15度的夾角向下,恰好是照相館,透過照相館那扇巨大的玻璃窗能看見裡面忙碌的工作人員。

  他們正在拍嚴文征的單人戲份——午夜夢回,李庭輝又夢到了他駕駛車輛街道行駛,一個小男孩突然從綠化帶竄跑出來,他連忙踩剎車,輪胎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響聲,但一切都太遲了,車頭擦過小孩的身體,將他甩開一米,小孩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迎面一輛垃圾車躲閃不及,瞬間將孩子卷進車底。

  大概心中有愧的人,總被夢魘纏身。

  春蕊曲腿,跪坐在飄窗檯前,手臂伏於窗框上撐著上半身,她貼近,想更近一點看清些。

  她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找來找去,勉強在人群窺探到嚴文征的一個側影,他手臂比劃著,似乎在跟賴松林交流,很快,他朝一邊走去,兩步之後,消失在春蕊的視線之內。

  開拍了,春蕊看不到嚴文征的演繹,但她相信嚴文征能把李庭輝的恐懼、懊悔以及落魄詮釋精彩。

  玻璃因為臉部溫熱很快漫上一層水霧,春蕊用手掌擦去水珠,水珠融成水線,視線隨著手掌擺動,時而清楚時而模糊,霎那間,春蕊靈光一閃,想,有沒有可能梁竹雲睡不著的晚上,會坐在這裡,觀察李庭輝呢,出於好奇,亦或者僅僅打發無所事事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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