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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行香子「7」

  傅蘊玉被眼前的男子抵在柱子上,半個臉也被男子的手捂著。

  眼前的陌生男子,傅蘊玉從沒有見過他。

  借著月光與宮燈,傅蘊玉瞧見這男子似乎有一頭栗色齊眉披肩長發,雙眸湛藍如水晶,鷹鉤鼻高高挺著,既不束髮,又未著國服,很是奇異的面貌。

  而且,不僅面貌奇異,身高也非同尋常,傅蘊玉打量著,目測此人約莫八尺左右,比宮中各禁衛兵卒還高一些。

  「刺激嗎?」男子居高臨下睨著傅蘊玉,神色淡漠無比,語氣倒疑似嘲諷之意。

  「嗯…哼…」

  須臾,傅蘊玉張開口,狠狠向這手掌上的肉咬了下去,旋即又抬起雙手將這男子從身前推了出去,男子順勢退到了約莫六分遠的距離才穩住腳跟。

  抬起右手,男子發現一道牙印深深刻在了他的手掌上,仔細瞧瞧還有血跡流出;不過看到自己負傷,男子卻沒有喊疼,臉上還是一臉淡漠,倒叫傅蘊玉有點不好意思。

  「你沒大礙吧?」男子沒有理會小女子的話,而是凝眸打量起她的容貌來。

  面對現狀,傅蘊玉心裡彷徨,臉上卻依舊緊繃,佯裝淡定,撇開視線,又說道,「你是何許人也,好沒規矩,在仙都宮裡肆意橫行。」

  男子饒有興趣,反問道,「你又是誰呢,敢隔牆偷聽宮闈秘聞?」

  端詳小女子片刻,他終於微揚起唇角,又小步走回其身前一指距離,一手撐到柱子上,另一隻手隨著胳膊彎曲著叉在了腰間。

  傅蘊玉面不改色,一拳抵在男子腹部,堅守道,「我做甚與你無關,沒事找事你有病。」

  「你這小女子忘恩負義,方才不是我竄出把你拉到這裡,指不定你就大禍臨頭了,現在居然過橋抽板,真無情。」

  男子俯視小女子的眉眼片刻,突然靠近其臉龐,降低呢喃說著,磁性的嗓音透突然露著溫柔,還有幾分誘惑力。

  良久,傅蘊玉昂首翻了個白眼,抿唇深深吸了一口氣,偏過頭語氣敷衍道,「無緣無故惡意咒人,你才要大禍臨頭。」

  「你不大禍臨頭,那你方才立在那兒何故面露懼色?」

  男子縮回頭將視線再次落在小女子白皙的臉上,幾團白氣從口中飄出來,嘴裡依舊不依不饒,頓時讓傅蘊玉煩躁起來。

  看到男子又貼身壓來,傅蘊玉不再猶豫,當即抬起一腳回踹他下半身小腿部位,瞪起眸子頗有怒意。

  身子靠在柱子上雙臂抱胸,傅蘊玉又抬起一腳踩到走廊欄杆上,垂眸道,「君子坦蕩蕩,我只是路過,未曾聽見什麼。」

  其實到這裡傅蘊玉早已酒醒,看著男子奇裝異服,她暗自揣測著其身份,心中已猜對了六成。

  燕朝建立前,九州外的苒朝有幾支力量微弱的游牧部族為生存南逃中原尋找棲息地,可當時中原戰火不斷,外人更難生存。

  而在這幾支部族中,那烏洛蘭部由於人丁最多,便儀仗勢力領導其他部族繼續從中原西遷,最終帶領眾人定居在了中原以外的仇池國。

  定仇池地區以後,烏洛蘭部成為地方霸主,而仇池部族割據者眾多,混戰多年從而民不聊生;烏洛蘭部率領同胞見仇池部族落後,便見弱起意,帶領各部兵士千人企圖反客為主。

  隨後,烏洛蘭部的大酋長烏洛蘭.那羅延便在仇池之地上四處征伐,不過四年他便佔領了仇池全境。

  仇池國王昏庸無能,面對外來部族所致免頂之災,為了活命,竟然主動將王位讓給了那羅延,那羅延成了仇池國王,又根據出身,對西域各國自稱那羅延汗。

  但是,那羅延做了仇池國王不久,一些部落酋長認為仇池國多年戰亂,仇池二字不能再做國號,便建議那羅延改國號。

  那羅延上位翌月,他於仇池國東涼城,改仇池國號為涼,又因為那羅延即位后便被中原洵朝末帝衛紹王承認,平亂有功而被衛紹王賜涼國王室衛姓,所以世人又稱為國姓爺。

  故而那羅延又易名為衛俊臣,待長子烏洛蘭.桑吉至十歲時被立王太子后,易名衛溫,賜其小字成蘭。

  後來,南耀少年英主元瞻乘洵朝虛弱而入,洵朝不敵,衛紹王被生擒俘虜。

  這位十六歲的皇帝元瞻在衛紹王自縊後於洵朝皇宮大明殿舉行親政典禮,更變年號,強佔衛紹王之女為妃嬪,對洵室舊人盡數戲弄了一番。

  洵朝滅亡,可涼國王室繼續以衛氏冠姓,稱洵朝衛紹王後裔,遂又改國號為洵。

  為區別中原洵朝,中原人將這個由北方游牧部族建立的番邦稱呼為洵國,但不稱洵朝。

  後來燕朝趕走元瞻入主中原,洵國由於其國向來落後中原,國王衛俊臣經過審時度勢便上表言和,遣使赴燕朝,自願以衛氏身份向燕朝稱臣,又請求傅定武收洵國為燕朝藩屬國,移風易俗。

  但是,傅定武沒有答應衛俊臣的請求。

  可他出於欣賞衛俊臣與自己相似的英雄氣概,仍舊慷慨地在燕洵交界處設立了幾處榷場做互市來往,以此接濟洵國,也為燕朝謀利。

  而這次,衛俊臣聽聞燕朝天子傅定武突然駕崩,他便派遣愛子衛溫帶領使團前來燕朝送葬弔唁。

  看著眼前男子的面貌衣著,傅蘊玉猜測這可能便是被邀到仙都宮客居的洵國王太子—衛溫。

  「你膽敢再靠近來,莫怪我下一腳讓你斷子絕孫。」

  傅蘊玉見這男子弓起身子雙手捂腿,面露痛楚之色,她便知自己這一腳踹的夠狠;如此,這下輪到她揚眉勾唇表現出詭異的笑容,神情同方才男子一樣。

  看了男子一會,覺得踹一下腿應該沒其他事,傅蘊玉便安心理了理衣裳拐頭離去,不作片刻耽誤。

  沒走兩步,一個聲音娓娓道來,「有意思,原來中原你們女子居然也有你這般無禮之人,看來禮儀之邦乃徒有虛名,令人驚嘆。」

  「哼,你們洵國男子同樣也不過如此,徒有其表。」

  傅蘊玉臉上雲淡風輕,繼續走著沒有回頭,這男子一身酒氣,估計也是喝多了沒酒醒。她懶得與醉酒之人生氣,何況互不相識。

  然而傅蘊玉不知道,自己將要同這個男子糾纏不清半輩子。

  洵國位於西南之地,東與燕朝西州府接壤,北同燕朝以及驪國同柑月山為界限,而西南部靠近雪山下,又與天伽國、真野汗國,大月國及西林等國接壤。其領土之幅員遼闊,乃燕朝中原一倍多。

  可是由於地勢不利所以人丁稀少,洵國是空有其地而不能自理,所以衛俊臣才自請稱臣燕朝。因為洵國不借燕朝勢力,也無法與鄰近各國周旋,他們人少糧稀且內部混亂,簡言之便是各方面都落後於他國。

  而燕朝自號恢復衛氏江山而代之,因禮儀之邦與武力強國聞名於世,是各國崇敬的天朝上國,所以衛俊臣投靠燕朝是上上之策,百利而無一害。

  東涼城是洵國國都,位於其國東南部,坐落在一片雪山下。這裡是洵國最繁榮的城池之一,洵國邊境的有些部民便慕名走到這裡,舉家在此定居。

  而東涼城最華麗的地方,也就是王宮,它在都城南北中軸線交點處,由外宮與內宮組成城中城式宮殿,某些建造特點又有中原風格。

  「當年同燕朝臣服是不得已而表面為之,如今我們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下,各軍已暗中操練十餘年,戰力充足,也可獨擋一面了。」

  衛俊臣同臣子與洵國境內的各部分封貴族酋長不分尊卑坐在地上,圍著矮腳圓桌討論起國家大事。

  阿史那部酋長喝了一口羊奶茶,抬眼望著年事已高的國王那羅延,疑惑道,「那主君是要同燕朝惡化關係嗎?」

  「時機未到,傅定武雖已去,但仍有李成敏與驍勇衛坐鎮,我們不可輕舉妄動。」

  衛俊臣抬眼看向身旁的兒子,又說,「成蘭,你有其它想法嗎?」

  這被喚名成蘭的青年便是衛俊臣如今的獨子,洵國王太子衛溫,兼其國安東大將軍。

  他的母親是苒朝西域白鮮卑移民,因隨母親金髻藍眸長相,便成為了洵國里唯一的異域長相,但這反而使洵國臣民對王子的形象神化,有人說他帝釋天轉世,故而鳳表龍姿,其貌非凡。

  「真野內亂,我們可以先出兵佯攻它薄弱之處,再看燕朝如何反應。」

  衛溫看著桌上的羊皮紙輿圖,將目光落向了真野,手指著一座城,他漫不經心說著,彷彿國家大事在其眼裡,都是小事一樁不值一提。

  普六茹部酋長見太子隨口一說,便要舉兵攻城,臉上浮現不易察覺的擔憂,粗重的聲音張口便來,「主君,燕朝剛剛經歷宮變,想必無暇顧及從屬國內亂,也不想多管閑事,但貿然出兵侵擾其從屬,我洵國同驪國關係惡劣,恐怕燕軍會同驪國聯軍從西州府的柑月山一線揮師攻我北境,李成敏這個響馬賊子,可不是傅定武。」

  「那依普六茹酋長之意,我洵國只能圈地自閉,別無第二前途?」

  衛俊臣認真聽著普六茹部酋長的進言,垂下首看向輿圖,謙遜問道。

  他真的很想發揮野心,滿足鴻鵠之志。

  「不如主君去向燕朝逼婚,讓李成敏把他兒媳婦玉環公主讓給咱們太子殿下。」

  阿史那部酋長突然靈光一閃,一手攪起披在衣襟上的小辮子,調笑起來,「倘若不答應,我們就派一支騎軍迂迴到西州府小鬧一番,中原人長居九州內陸其實對邊境地形不熟,到西州府與我們交戰只會吃虧。」

  「我不需要女人,酋長別胡說八道。」

  衛溫突然拍桌子生氣,臉色黑里透紅。

  「正好傅定武駕崩,成蘭你就代表為父領使團到那長安送葬弔唁,為父再同驪國周旋,保你身後平安。」

  「阿爸…」衛溫臉色繼續暗沉。

  撫摸著兒子額前的一綹劉海,衛俊臣久久眉開眼笑,他思索一番后當即拍案,同意阿史那部之意。

  「成蘭,按漢人規矩你如今已是及冠之年,不能再這般孑然一身了。」

  隨後,衛俊臣便吩咐隨從起草文書,擇日發往燕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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