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居於二道胡同的年輕妻妻在夜裏接到從鸞城八百裏加急送來的密信, 來不及收拾直接騎上暗衛送來的汗血寶馬匆匆回城。
天一亮,街坊四鄰發現小院毫無動靜,門鎖著, 空無一人。
“怪哉, 怎麽說走就走了呢?”說話的是李大娘。
習慣是很可怕的力量,臨畫郎喜歡在人前秀恩愛, 看慣了清俊灑脫的少年抱著嬌妻旁若無人的走街串巷,人一夜之間走了, 看不到每日常見的景象,她拍了拍額頭, 怪失落的。
後日清晨, 徽王府。
大軍眼看要開拔,主帥昏迷不醒,蕭帝聞訊帶著太醫院的禦醫前來, 醫術最好的眀禦醫也是束手無策。隻知道王爺中了毒,什麽時候中的, 中的什麽毒,一無所知。
蕭帝急得嘴角起泡, 看著一群酒囊飯袋的禦醫們,臉色陰沉。
內室黑壓壓跪滿了人, 禦醫嚇得冷汗從額頭冒出來, 為首的明禦醫顫聲道:“回、回陛下……”
“說。”
裹著殺意的單字莫說站在死亡線上首當其衝的禦醫,就連華陽都被皇兄這一臉陰鬱嚇了一跳。
君王重社稷,不說血脈親情, 如今七國之亂開啟,冶國來勢洶洶,這個節骨眼上最是重用將帥之時,在凜春侯未統領三軍前,皇叔便是鸞國的頂梁柱。
眼看頂梁柱要倒下去,華陽憂心忡忡,她根本不敢想象,若皇叔就此一睡不起,鸞國該怎麽辦?皇室該怎麽辦?陷在邊關水深火熱的百姓又該怎麽辦?
明禦醫頂著莫大的壓力一字一句道:“臣等無能,卻知有一個地方的人醫術高超,我等遠遠不能及。”
聽說有的救,蕭帝鬆了口氣:“直說無妨。”
“棋、道、山。”
帝王臉色複雜,棋聖久居之所,棋道山他自是從厚重古樸的典籍中有所了解,奈何棋道山地位超然,不受皇權桎梏,即便是帝王想要驅使也力有不逮。
他看向榻上沉睡之人,那人是他的皇叔,是他仰仗的肱骨之臣……
“棋道山的人,哪是那麽好請的?”蕭帝眉峰緊鎖。
家國大事沉甸甸地墜在心口,他問:“淮縱呢?可有說什麽時候回來?”
眷生嘴皮子上下一動,話還沒吐出來,就聽門外一陣喧囂。
“爹爹!”
簾子被挑開,為首的女子不是蕭郡主又是誰?
“皇妹……”年輕的帝王看著風塵仆仆遠道趕來之人,皇叔身在鸞城尚且遭了賊子暗算,為君為兄,他心中有愧,以至於不敢直視蕭行那雙水潤漂亮的眼。
“臣淮縱拜見陛下!”
“凜春侯免禮。”趕在她下跪之前蕭帝將人扶起。
三年未見,這對君臣首次對視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鄭重之色。
這次歸來的意義,明眼人都懂。
要開戰了。
然在開戰之前,徽王爺倒下了。
蕭行喊了兩聲得不到回應,榻上的人睡得如癡如醉,她起身退到一旁。
穿著裙衫的女醫從淮縱身後走出來,朝著帝王躬身行禮:“吾為宣卿,來自棋道山,受凜春侯夫婦相請,為王爺診病。”
棋道山的名字說出來,在場之人紛紛眼睛一亮。蕭帝大喜:“勞煩宣醫師了。”
世代守護在棋道山的醫者,乃棋聖專屬醫師,無事根本不會入世。此次宣卿能來,皆看在故去的侯夫人與柳家有舊,而柳家,與昔日四海棋聖的關係非同小可。
內室寂靜,禦醫們擦亮眼睛屏住呼吸想見識一番棋道山醫者的手段。然而宣卿隻是坐在榻前默默地看了片刻:“此毒名為長醉,我解不了。”
“什麽?”蕭行倒退半步被淮縱攬入懷,溫聲勸慰:“阿行莫慌。”
她揚聲道:“醫師既能一眼識別此毒,想必應知道解毒之法。”
“不錯。”宣卿一句話,眾人提起來的心重新落回去。
這實在不是賣關子的時候,她沉吟撫袖:“但願長醉不長醒,此毒由來已久,要說解也簡單,隻需有五色石蓮作為藥引,佐之我手上的藥方,用不了三日,王爺就能醒來。”
“五色石蓮?醫師可否繪圖一張,朕派人火速去尋!”
宣卿搖搖頭:“難就難在這。普天下生長五色石蓮的唯有一處,那便是不歸穀。不歸穀乃九死一生之地,想救回王爺,勢必要闖一闖。”
“朕馬上就下旨——”
“陛下。”宣卿無奈道:“此物,唯有侯爺去,才有希望活著從裏麵走出來。”
“竟是……如此凶險嗎?”蕭帝啞然。
“不錯,稍後我以金針延緩毒素保王爺三月之內無虞,超過三月,縱使帶回五色石蓮也回天乏術。”
“多謝宣醫師。”淮縱抱拳施禮,匆匆看了眼失魂落魄的蕭行,繼而向皇帝提議:“就由微臣去一趟不歸穀吧,為了嶽父大人,為我鸞國社稷安穩,就是龍潭虎穴,微臣也會把藥引帶回來!”
蕭帝看了她半晌,內心掙紮,眉眼掩不住疲憊。不歸穀那樣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是有命去沒命回。皇叔已成這樣子,若淮縱再有個好歹……
“陛下當信臣。”
“好。”蕭帝重重吐出一口氣:“你帶上兩千龍衛軍,朕等你毫發無傷地拿回五色石蓮,救皇叔!”
“淮縱,必不負陛下厚望!”
此事敲定,宣卿忙著為徽王爺施針,蕭帝很快離了徽王府。禦書房折子堆了小山高,邊關混亂,需要操心的事還有很多。
牽著蕭行的手來到華陽麵前,淮縱大有重托之意:“救人如救火,等宣醫師施針完畢繪出前往不歸穀的圖紙,我會即刻帶人遠行。阿行,就拜托殿下多加照顧了。”
三人自幼一起長大,情分非比尋常。
徽王爺中毒昏睡,華陽不再吵著去前線殺敵,她看向萎靡不振的蕭郡主和容色堅毅的凜春侯,沉聲道:“你放心,就是我有事,也不會教小九出事!”
林絮絮眸光隱著歎息,不知在歎那未知之事,還是歎華陽重情重義。
相守三年,像是做了一場美夢,夢醒了,爹爹遭人暗害,而她愛的人為了尋藥更是要以身犯險。蕭行本就不是柔弱之人,知道此刻不是頹唐之時,她很快整理好亂糟糟的心緒。
見狀,華陽領著絮絮走開,容她二人說悄悄話。
衣衫上的風塵被一雙手細心拍去,淮縱笑看她:“真的不要怕,我會平安歸來。不僅我平安無事,嶽父也會否極泰來。
所以阿行,你把心放在肚子裏,等尋到藥引,我快馬加鞭趕回來,到時候再來陪你。”
這話聽起來就是唬人的。
若不是爹爹中毒,淮縱此刻恐怕也免不了領兵出征。就是從不歸穀回來了,忙著平定邊關還來不及,哪來的時間陪她?
知她好意,蕭行不肯再教她擔心:“好,那我等你回來。”
“嗯,我努力不讓你久等。”
蕭行柔情繾綣地抱著她:“阿縱,你知道的,我這人最討厭等人。尤其是不知歸期的等待。”
“我知道。”淮縱在她發間深吸一口氣:“一朝天下太平,我就去帶你過舒心的田園日子。為了和你廝守,不管前路多難,阿行,隻要拚了命的去走,我會走通的。”
“我不要你拚命。”
她難得柔順,淮縱揚眉淺笑:“對,我的人是你的,命也是你的。”
三月的春天太陽漸漸升高,惠風和暢。
宣卿施針結束推門出來,手上拿著繪好的牛皮卷:“地方是這個地方,一些細節記不確切,總歸差不離,你好自為之。”
“嗯!”
阿薛備好馬候在門口,隨行的兩千龍衛軍隊列齊整,隻等侯爺一聲令下出城尋藥。
此前淮縱抓緊時間沐浴,換了身柔軟的織金玄袍,許是要做的事於她意義非凡,她斂了笑,眉眼浸出深沉。
天空落起了雨,帶好幹糧背好行囊,淮縱披著蓑衣笑著在蕭行額頭落下一吻:“女婿為半子,這是我應盡之責。阿行,你好好的。”
蕭行眼睛不眨地看著她,直到淮縱狠心鬆開她的手。
雨勢漸大,似是預示了此行不太平。
“等等!”
走出大門的淮縱步子一頓,轉身回眸。
美人在懷,身子都在輕輕顫抖。她不禁心軟,摸著妻子發頂:“你在家好好等著,照顧好嶽父也照顧好自己。我把阿薛留給你,有什麽事你盡管吩咐她。”
“我知道……”一方是至親,一方是摯愛,哪個有了危險蕭行都不願見到。
大雨傾盆,阿薛盡職盡責地為夫人撐傘,目色滿了擔憂。
別說夫人了,就是她也不放心侯爺去那樣的鬼地方,多少年了,就沒聽過有人從不歸穀安陽無恙地走出來。
蕭行糾結地攥著淮縱衣角,雨珠順著傘沿和蓑帽滴落。淮縱定睛看了會,不管不顧地把人摟在懷,不去想有多少人在場,縱著性子攬著心上人深吻。
這一幕,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龍衛軍都不敢多看。阿薛在雨幕裏紅了臉,視線急忙移開。
“好了,我要走了。”淮縱指間輕輕一抹,抹去女子殘留唇邊的細長銀絲,穩了穩心神,整理好蓑衣蓑帽,頭也不回地翻身上馬。
良久,天邊驀地炸響一道春雷,驚得蕭行瞬間回神!長街空蕩,早看不到那人縱馬而行的背影……
作者有話要說:捉蟲。感謝在2020-06-03 16:40:04~2020-06-03 20:46:5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冰狼 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