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十倍奉還, 以淮縱對蕭行多年的了解,能說出這話,可見蕭行是真得惱了。
東陵郡主氣性之大, 從小時候就能窺見端倪。
算起來蕭行不過比她大三天, 卻極有長姐範兒,說長姐其實也不妥, 因為那時候她們彼此心知肚明,兩府有婚約在身。
打從記事起, 淮縱就知道,她有一個未婚妻。
說起可愛, 幼年時的蕭行比她可愛多了。
清清爽爽格外精心地梳著小辮子, 徽王爺愛女成癡,恨不能將親閨女捯飭成一朵花,偏偏蕭行也不覺惱, 乖乖巧巧任他打扮。
於是每日淮縱都能看到不一樣的蕭行,一日比一日可愛的蕭行。
可愛的東陵小郡主有一個性情陰鬱不好惹的小未婚夫, 說來可笑,哪裏是不好惹, 當時的淮縱,隻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罷了。
呱呱墜地, 她的身份就成了見不得光的隱秘, 唯恐被人靠近,被人知曉,為侯府, 為娘親,帶來滅頂之災。
她從小被娘親教導的極好,如今想來,最初的不規矩都是從蕭行那裏學來的。
人生初見,正趕上她被同齡的世家子孤立,俏麗鮮活的小郡主搖晃著小辮子從明光裏走過來,一步步靠近她,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然後天真地笑起來:
“你就是淮家的小侯爺呀,阿縱,你可以喊我阿行。”
淮縱從娘胎生下來就一直病病弱弱,彼時被人欺負地眼眶含淚,抽抽噎噎地卻固執地不肯教淚掉下來。
蕭行溫柔地用手撫摸過她的頭頂,然後擋在她身前,像是會變臉一樣,怒視那些做惡作劇的頑皮小子們:“我都不嫌棄她,你們囉嗦什麽?再敢欺負她,小心我打你們哦!”
小小的人,板起臉來還有幾分凶。
那些世家子麵麵相覷,怕惹惱了蕭行再招來更凶巴巴的徽王爺,撒丫子跑得飛快。
眨眼,桃花樹下隻剩她二人。
蕭行當時個頭比她高那麽一些,音調軟軟的,格外好聽。
“唉,你這個小可憐,他們欺負你,你哭有什麽用?打他們啊。”
她原本沒那麽委屈,被人一說,竟覺莫名羞恥,淚珠子連成線從下巴滑落,一時哽咽:“打…打不過。”
“……”
蕭行愣在那,緩了會才消化完這句話,猛然注意到小未婚夫羸弱的身板以及隱隱蒼白的麵色。下意識為她拭淚,半晌擰眉苦惱道:
“可是阿縱,你這樣子以後怎麽護住我呢?爹說我以後要嫁給你,但你身板這麽弱,估計連我一拳都扛不住……”
淮縱心想,誰說不是呢?於是哭得更賣力。還不忘提醒她:“怎麽?我娶了你,你還想打我不成?”
“哪有。”
小郡主柔聲哄道:“哎呀,好了,別哭了,都說了不嫌棄你,你笑起來多好看啊,我哄哄你,你衝我笑一個?阿縱,你笑一笑好不好嘛~”
這嗓音可真甜啊。
於是滿心的陰鬱孤單被驅散,四歲的淮縱舍不得教小未婚妻失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看起來呆呆的,引來小女孩驚訝的讚歎:
“阿縱,我喜歡看你笑,以後你不要哭了行嗎?沒人陪你玩,我陪你呀。我不僅能陪你一天兩天,你娶了我,我就能陪你一輩子了。”
一輩子啊。
淮縱眼睛裏有光緩慢升騰起,認真望著明媚的小郡主,心道:好啊。
從那天起,除了侯夫人過世,人們似乎再沒見過凜春小侯爺哭過,此後無論遇到何事,她都是麵上帶笑。
肩扛榮辱,一夜之間,脫胎換骨。
誰也不知,她究竟想了些什麽。從最初的愛哭鬼,搖身一變成為逢人三分笑的小太陽,笑起來暖暖的,哪怕不笑的時候,也很好看。
也是從那天起,小小的淮縱有了人生第一個朋友——她的小未婚妻。
她以後要拚命保護的姑娘。
四歲的小侯爺萌生出堅定的信念,學文習武,在眾人驚歎聲中一日日長成,不急不躁,一點點展露鋒芒。
回憶太過漫長,而蕭行帶給她的溫暖,她們之間的美好,三言兩語,又豈能說盡呢?
從那些舊事裏掙脫出來,淮縱站在那背對著蕭行,僅僅一道背影,芝蘭玉樹,腰細腿長,清俊裏透著淋漓的雅,不閃不避,任由蕭行的手在她腰間不安分的鬧。
被撩撥地癢癢的,說不清某人無意還是有意,那股淡淡的幽香飄過來,淮縱脊背繃緊,充滿力量感的線條看得蕭行一怔。
心火燎原,不聲不響竄到腳底板,她指尖輕顫著,卻舍不得挪開。
於是麵上神情看起來更加散漫,輕哼道:“你還沒說她對你做了什麽呢?”
沉默被打破,隨著她開口,淮縱刻意忽略過身體生起的異樣,藺妃不知羞恥地引誘她,那些話,她可不敢說給蕭行聽。
而淮縱一開始與她說這些,也不是為了教她生悶氣。
為那樣的人生氣,不值。
想了想,凜春侯足尖輕轉,身子麵對她,兩人的視線恰好撞在一處,她笑了笑,嗓音清醇悅耳,尾音裏藏著小勾子,清清雅雅地逗弄蕭行:“就這麽舍不得我吃虧啊?”
蕭行眨眨眼,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心潮翻湧,心跳加速,既羞又惱:“你背過身去,不準看我。”
“這又是為何?”淮縱隱約知道為何,可她就想逗逗蕭行。
單薄的裏衣繡著精美的紫藤,小花盛開在她的衣領,好看的不像話。
落在蕭郡主眼裏,這就是活生生的斯文敗類。
淮縱向來愛懟她,這會竟還敢調戲她。蕭行沒好氣地嗔道:“我的人,看看又怎樣?”
純情的小侯爺一時沒反應過來,待反應過來時,白嫩的小臉已經染了層緋紅。
豔若朝霞,桃紅都比之不及的美。
見她如此,蕭行這才意識到玩笑開大了。
若有若無的曖·昧在空中悄悄發酵,這感覺來得太突然,令兩人生出三分不適,六分緊張,還剩那麽一分……微妙的期待。
蕭行期待淮縱能在此時做點什麽,哪怕,碰一碰她的指尖也好。
讓她知道,她不是一廂情願。
念頭閃過,她大著膽子直視淮縱:“你還記得答應過我的事嗎?”
淮縱喉嚨微動,咽下那些教人心慌的津液,聰明如她,很快答道:“記得。”
距離三月期限滿打滿算還有不到七天。
七天過後,她得給蕭行一個滿意的交代,合理的解釋。
能逃避的時間,不多了。
見她一動不動,蕭行上前半步,狀若無意地用指腹擦過她的鎖骨,淮縱身子輕顫,整個人恍惚被仙法定住——蕭行…要做什麽?
蕭行飽滿水潤的紅唇微抿,問道:“冷嗎?”
“不、不冷。”
淮縱被她看得口幹舌燥,偏腳下生根地杵在那。
貌美如花的蕭郡主倏爾蹙眉:“可我為何覺得你冷?”
話音未落,她的身子輕輕貼過去,矜持地抱了抱她的小侯爺,問:“現在呢?”
淮縱指縫裏浸滿細薄的汗,心底卻滿足地喟歎一聲:“冷,阿行再抱抱。”
得到這樣的回應,蕭行輕輕淺淺地笑了,懷抱一觸即分。
她得逞地望著淮縱,望著她眼底燃起來的小簇小簇的火苗,那雙清亮的眼睛裏,有著尋常時候如何也見不到的熱烈失控。
僅僅望著淮縱這雙眼,蕭行就敢相信,這人愛她。
這世間,再沒有兩情相悅教人心折了。
她壞笑勾唇:“想什麽呢?美得你。”
佳人退去,隻予了淮縱一片衣角。
柔軟的衣袖從掌心拂過,如同蕭行化作綠豆大的小仙子在她心上跳了一場舞。
舞姿驚人,情潮暗湧。
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要命了。
挺身抬腿,淮縱麵色難掩古怪,悵然扶額,如何也沒想到,會有被蕭行撩到腿軟的一天。
那人可真壞啊。
那人可真好啊。
凜春侯呲牙笑了起來。
隔著窗子,蕭行轉身回眸,隻見斯斯文文的少年郎衝著空氣傻笑,看她笑,蕭行也忍不住笑了。
真可愛。
她摸了摸發燙的耳垂,眼睛亮晶晶的。
真可愛,我太喜歡她了。
喜歡到想要投懷送抱,喜歡到對她的身子愛不釋手,口是心非,倔強地想等她主動。
阿韭眼觀鼻鼻觀心地候在一側,便聽主子發話道:“去拿我陪嫁的女兒紅,今晚本郡主要與侯爺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
嘖。
阿韭忍笑:“是。”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那純情貌美的少年郎。
少年郎晚飯吃得不多,而後一杯又一杯的醇美佳釀熏得她才情頓起。
書房內,蕭行斂袖為她研磨,時不時再抬手喂她兩口酒,一來二去,淮縱幹脆丟了筆,憋屈道:“你這樣,我怎麽寫得下去?”
“那還寫嗎?”蕭行眸光溫軟。
一瞬間,熄滅淮縱所有的啞火。
她當即擱筆:“不寫了。”
寫詩哪有陪媳婦好?
“怎麽突然想起灌我酒了?”淮縱從善如流地被她投喂,酒水漫過她的唇,酒香四溢。
“我說我今晚開心,你信嗎?”蕭行眉眼彎彎,唇齒纏著酒香:“淮縱,我等了三年終於要等到了。我很開心,你知道嗎?”
殘月如鉤,星子綴滿蒼穹,夏日連綿的溫熱從窗子飄進來,淮縱忍著酸澀,仰頭美酒入喉,她認真道:“我會給你一個解釋。”
“嗯,我等著。”
這天底下,能教蕭東陵心甘情願等的人可不多,淮縱何其幸?
她酒量比蕭行好,月色朦朧,蕭行伏在桌案,柔軟的長裙無辜而繾綣地堆在那,喃喃閉上眼:“淮縱……”
“嗯?”
醉眼緩緩睜開,蕭行笑著攬了她脖頸,音色綿長帶著說不清的戲謔:“臨椿社長……”
一句‘臨椿社長’,喊得淮縱酒醒了一半!
她仔仔細細盯著蕭行那雙笑眼,眼前一股腦閃過她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於是嫩白的臉快速浮上淺淺的紅暈:“你、你早就知道了啊?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淮縱不甘心,想了又想,靈光一閃:“是那支花壞了事嗎?”
“小傻子……”
醉沉沉的蕭行比醒著的時候更乖,眸子清晰地映著淮縱的影,紅唇微張,看得淮縱下意識朝她靠近。
淮縱總覺得此時此刻需要說點什麽,她猶豫道:“蕭行,有件事我沒和你說,藺妃娘娘白日堵我在角落,央我予她一頓露水情緣,她這麽欺負我,你要不要幫我欺負回去?”
“嗯……等我明日進宮,替你出氣……”
“你想怎麽——”
一截玉指堵住了她的唇,蕭行溫溫柔柔地衝她笑:“要喊我阿行,記住了嗎?”
“記住了……”
眼看她昏昏睡去,淮縱捂著心口,她望著蕭行,一顆心久久不能平靜。
這樣的蕭行,她……
她根本招架不住啊!
作者有話要說:淮縱:跪倒在阿行石榴裙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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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麽 12瓶;AbNormal遠 3瓶;連鎖算八字、學習、瑾&池° Bluesy-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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