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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時叩窗隔(三)

  「父皇,你怎麼啦?」李威關心地問。 

  「這怎麼可能?」 

  這又是錯誤的想法。 

  其實李世民與李治的打壓,五姓七家很難受的。只是這些大家族有著大家族的高傲,始終不肯低頭服輸。到了武則天手中鬆了松,這也是無奈之舉,武則天打壓的對象主要是針對關中新貴與代北戚貴,可不能全國性的大家族一起打壓,也不敢。因此,反而拉攏了山東士族。一度崔家與鄭家、李家、盧家有許多子弟乘勢進入朝堂。包括讓上官婉兒與太平公主折腰的美男子崔湜等人。但作為整個大家族,對武家並沒有看好,並沒有出動。到了李顯時,連自己妻子都沒有管好,更不要說打壓五姓七家了。 

  可是李世民與李治遺留的政策仍然存在,包括科舉制與門蔭制用人。科舉制本來是一個機會,但早期的科舉制度是以兩監貢生為主,五姓七家機會不大。因此五姓七家局面依然沒有好轉起來。 

  直到安史之亂后,對整個國家失去了控制,已經這樣了,不如拉攏幾大望門支持。李唐宗室主動放下架子,連科舉制度也放鬆起來。放到什麼地步,唐宣宗愛女萬壽公主嫁鄭家的起居郎鄭顥,鄭顥弟重病。宣宗派使慰探,還,問我家公主在何處?使答曰在慈恩寺觀戲場。宣宗大怒,將萬壽公主喊來,說道,豈有小叔重病,不往省視,乃觀戲乎?狠狠地斥責了一頓,命使者送往鄭家請罪。 

  只是一個小叔子,何必作賤自家女兒? 

  就是這樣,鄭顥還不大樂意,當初娶萬壽公主是白敏中的主意。不樂國婚的鄭顥一輩子因為娶了公主,對白敏中一直恨之入骨。 

  士族高貴如此。 

  後人對一這段歷史不大清楚,甚至一度以宰相多少排名,竟然將裴家、蕭家與韋家排在鄭家之上。這是錯誤的想法。比如現在,裴家有數名官員在朝中做了高官,裴行儉是皇帝手中得力幹將,能文能武,裴居道等於是國丈,裴炎是武則天手下頭號大將,裴家敢說比鄭家高貴?再比如武周時,武家數人為王為公,李顯時,甚至一度有四韋為相。但能不能做到武半堂、裴半堂與韋半堂? 

  然而唐朝一旦對山東這幾大望姓放開,立即有鄭半堂、崔半堂這樣的故事。 

  這是悠久的文化歷史底蘊,家族子弟成員十分龐大,培養了大量人才。以及存在了許多年,壟斷了許多資源。還有就是舉止作風嚴謹。另外受胡風影響,不象吐蕃沒祿氏為了血緣那樣,找李威借種,但對婚姻十分看重,想方設法保持血緣高貴。示問天下間,有幾家有五姓七家血緣高貴的? 

  因此,現在鄭家那怕沒有一人為相,也遠遠比裴蕭韋數家高貴。 

  可這終是假相,高傲只是空中樓閣,如李威所言,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候景之亂,江左遂成丘墟,於謹破江陵,衣冠士伍,並沒為仆隸,兩次打擊,江左士族徹底垮台。到了黃巢起義,「天街踏盡公卿骨,甲第朱門無一半」。然後唐昭宗手中,寒門李振策劃,朱溫出力,稱衣冠宿望者難制,於是將裴樞等名門朝官斬殺於白馬驛,投屍黃河。自此以後,不要說九品中正,什麼流品也沒有了。 

  在五姓七家中,太原王家最弱,李唐又是在太原起事成功,因此最早與朝廷「不清不楚」。但太原王家,鄭李崔盧只是將他們視為金縷玉衣,可其他各家族中,鄭家又稍微弱了一些,最洛陽又近。 

  李威登基后,就隱隱指向五姓七家。所以滎陽鄭家才更擔心。一代比一代強硬的態度打壓,對自己家族終是不利的。而且似是英主登基,越是英主,對他們家族危害性越大。正好李威到了懷州,而且此行十分巧妙,兜了一個大圈子,似乎刻意繞過滎陽,更讓鄭家聯想翩翩。於是有了鄭連叔一行。 

  這是五姓七家內部的事務,外人依然不知。在李治心目中,這幾大家族十分頑固不化,朝廷數次打壓,然而這些家族關起門來偷偷樂,甚至朝廷的詔書,不許七家相互聯親,不許高價出嫁女子,仍然不聽。又拿他們沒有辦法,而且大臣也不爭氣,連房玄齡、魏徵、李績這樣的寵臣,也不顧皇帝的意願,竟相與之聯親。凡此種種,造成這雙方,比李威與武則天之間的關係還要複雜,互相幽怨,互相的怨恨與不理解。 

  所以李治驚訝萬分。 

  李威再次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 

  「弘兒,做得好啊。」這時候李治也不顧得鄭家聯親的對象是一個商人了。心裏面恨的,最好嫁女給一個乞丐,這才出心頭之氣。 

  武則天也是眉開眼笑,拍著李威的手說道:「弘兒,別先樂著,等到鄭家將女嫁出,才能作數。」 

  這是積怨,導致這天下間最尊貴的二人心態都不大好。 

  當然,高興的不是這一點。 

  太原王家很早與皇族接觸,這是因為地緣的關係。而且太原王家在五姓七家中份量不重。滎陽鄭家才是真正的大魚。此次示好,不代表著五姓七家全部表態,但等於隔著一個窗戶帘子,大家在叩窗帘,外面的人說拉開窗帘,讓我看一看,裡面的人說,你等等,我馬上就來。 

  已經等於是一捅就破。 

  五姓七家投奔,這個天家才做得真正有臉面。 

  但這不是正事。 

  對五姓七家,作為一個穿越者,心態還是很平靜的,沒有刻意反感,也沒有刻意想要高攀。有好的一面,良好的教養,能為天下人做一個準則。還有許多人才,只是一直沒有為朝廷所利用。但弊端更多。 

  李威才客觀地針對五姓七家,沒有動手,但隱晦地說了一些話。 

  李威又說道:「這是一個良好的開端。」 

  「是啊,五姓獨尊,皇家一直十分尷尬。」武則天道。不但是皇家,象她這樣出身寒門的人,更是尷尬。 

  「但母后,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五姓七家真放下身架,附從於朝廷,他們每一家皆是人才濟濟,不通過門蔭,就是通過科舉,會有什麼樣的局面?」 

  武則天皺起了眉頭,這個問題有些頭痛了。 

  五姓七家十分高傲,朝廷可以借故打壓,然而一放下身架,向朝廷示好了,朝廷也不可能再象以前那樣打壓。不要說讓他們參加科舉,甚至連國子監也要公開向他們敞開大門。 

  若是那樣,以五姓七家的人才資源,以後考中進士的至少一大半是他們家族的人。 

  就是文化水平相當,考官一看到是五姓七家的弟子,這個印象分就會加上去。不可能每一個大臣皆象李義府那樣,求親不成,然後忌恨。 

  難道非要上糊名制度? 

  看出母親的疑慮,李威沒有說,糊名制度今天也要說的。登基快兩個月,一直在爭鬥,什麼事情做不了。也不敢做,王安石變法,正因為硬來,後果是什麼?難道王安石本心不想宋朝好?那時候宋神宗說話應當有份量,又沒有門閥存在,王安石復出,舉天下重望。都是那個後果,再看自己,朝廷有父母親掣肘,朝堂上下不齊心,野外有這些大門閥權貴。李威心中戚戚,還需要母親配合,才能做好事。 

  暫且丟下糊名制,說出了另一件事。道:「父皇,母后,兒臣剛才說出,太宗說民能覆舟,是天下民,非是權貴,名門,外戚。因此,兒臣有一個想法,在各縣鄉里,開辦鄉學,讓良家子也能受到教育機會。」 

  「這……有些不妥,」李治道。爭是爭,作為本心,他比武則天更想唐朝好,畢竟這是他家的基業。 

  李威以前就說過,李治一直不置與否。 

  不是不想普及,不好說開的,一旦普及教育,等於開化百姓。但作為統治者本身,除了拉攏少數精英人士外,對百姓一直採用的愚民政策。老百姓最好什麼都不懂,才能乖乖地做牛做馬。 

  李威說道:「父皇,不是啊,民終是民,是人,不是牲畜,他們也有自己智慧,不滿了,就是不識字,同樣也能做出大事。自從秦正式一統天下以來,各位君主使了多少手段?然而各朝有多少年?父皇不想我們唐朝有一個千年,那怕是五百年的基業?愚民……終不是辦法,要想辦法使他們心態平和,這個心態,是指減少貧富差距,至少讓他們有糧可食,有衣可穿,有房可住。另外,也給他們適當的尊重。這才是真正的王化。而且普及教育,可以藉機教導他們禮節,與忠君愛國。只有那樣,百姓才不會揭竿而起。況且,僅是給他們教育機會,有了竹紙與活字印刷,費用又少。教什麼書,朝廷可以選擇,就連授官科舉,朝廷也可以調度控制。不僅是這樣,只有天下間許多百姓受到教育,才不會讓權貴與望門一枝獨大。父皇,南北朝更替,多是權貴與重臣造成的,與百姓並沒有關係。權貴權利過重,同樣也是壞事。」 

  李治有些遲疑。 

  李威這時候亮出了底牌,說道:「這段時間發生了許多事情,兒臣不想再擴大下去。」 

  沒有再說,意思就是李治也會明白。 

  這幾天三件大事,牽挂人心,朱敬則說得不清楚,武則天隱隱覺得香黛對兒子很重要,可重要到什麼地步,也不大清楚。但無論是武承嗣管事一案,或者有人想謀害一案,翻將出來,再用一些手段,能將事態無限擴大化,甚至有可能能讓李威徹底翻盤。 

  不要多,只要打著清除朝中姦邪的旗號,李威手中又有了這個權利,用謀害案載贓,誅殺諸武,甚至連武則天都將她罷廢了,李威就能徹底翻盤,武則天一倒,李治就成了瞎子,那麼什麼權利也控制不起來。 

  但李威不想這樣去做,有許多變數,再說母親也不會束手就擒的。 

  這就比如下棋,下出了這個有利的局勢,不繼續下了,咱們就這個有利的機會,做一下讓步,大約的兌子吧。 

  並且到現在,李威只是談論國事,也沒有提撥任何重臣。 

  李威又說道:「不但是此舉,而且母后所議武舉之事,因為糊名制度,久久不決。這些雖有一些牽連,但皆是利國利民的長久之策。父皇,母后,不如我們三人聯手發下詔書,將此兩事辦妥。」 

  說得很通情達理,看到沒有,沒有多少利益糾紛的好處,讓你們兩位老人家得去。有了利益糾紛的事,我們三人共同承擔。 

  武則天狐疑地看著他,說道:「弘兒,本宮不大明白。」 

  這是不見兔子不撒鷹。 

  李威只好說道:「母后,你看一看。」 

  將韋弘機奏摺拿了出來。 

  這個案子很好查,一抓一審,什麼都出來了。 

  包括給武承嗣多少錢帛,武全子自己貪污多少,皆招供了出來。而且也證明了武承嗣多少知道一些屬下的所作所為,可對此卻保持了緘默。憑藉這些呈供,足以讓武承嗣喝上一壺的。 

  不過李威說道:「這是下面的人胡亂作為,事關母后外戚,也要一個臉面,而且武全子殺人,這要償命的。既然犯下死罪,兒臣那道制書本來如同兒戲一般,也作不得數。至於壁崖上石頭案,也不一定是針對兒臣的。還有武承嗣納香黛公主,可他不敢納,母后只是好心,也不好強行勸納……」 

  君無戲言,太后也不能戲言。 

  但讓李威這一改,什麼都沒有了。 

  然後看著母親,不但看母親,也要看父親。父親肯定希望朝堂上掣肘的,但事態越來越擴大,這又定不是父親所期盼的。一個大好的局面,換來三樣利國利民的大事,只好放棄了提撥魏元忠等人回京的機會。 

  但李威也不大確定,母親這一次交手,多少落了下風,會不會甘心? 

  於是一手拉著李治的手,一手拉著武則天的手,語重心長地說道:「父皇,母后,國家才是我家立足根本……」(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小說閱讀(readnovel。)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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