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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最是無情帝王家

  只見張遠山匍匐在地,嚎啕不止。他的妻兒則衣不蔽體橫躺在大道間,身上遍布著深深淺淺的紅痕,有用繩勒的,有用鞭抽的,有用手抓的,有用牙咬的.……

  除此之外,還有,還有已化作糜肉的下體……大人,小孩,都是一個樣……不忍卒睹。

  張遠山哭聲響徹洞間,見者動容,聞者哭泣,在場之人無不低頭默哀,不敢再看。

  有一貌似領頭之人走上前去,脫去外層衣袍,將它覆於大人小孩身上,其餘人見此,紛紛效仿。

  張遠山仍是哭著,好不悲慘。那率先脫去外袍的男子忽地崴過頭,直直瞪著江辭,衝過來,一把抓過江辭衣襟,將她狠狠摔到地上,怒吼道:「是你,是你,是不是,是不是你!說!」男子將江辭抓起,再一次摔到地上,比上一次更狠。

  江辭被摔得肝膽俱裂,頭暈目眩,好一會兒才緩過來。那男子還想上前摔打江辭,卻聽得一聲低吼:「住手!」

  那男子微怔,不可思議地看向張遠山,疑惑道:「大人.……」

  張遠山早已起身走了過來,微微擺手,將江辭扶起來,替她撣去身上塵埃,躬身恭敬道:「還望杜姑娘指點一二。」

  江辭望著他,低低嘆了一聲。他和張遠山並沒有什麼仇,仔細說來,她對張遠山的印象很不錯。張遠山對她恭敬有加,雖綁了她卻沒有為難她,她也看得出張遠山並不想傷她。張遠山不過是一個可憐人,一個被權力慾望所牽連的可憐人罷。

  「想必大人心中已有了答案吧。」

  張遠山微微哽咽,沉聲道:「我已知曉。」

  江辭喟嘆,左看右看,接著又看了一眼張遠山道:「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張遠山點頭,遣散了周遭的人。

  待洞中只有兩人時,江辭才道:「昨日那封信是我寫的。」

  「我猜到了。」

  江辭看著他,道:「我並不是上官族的人。」

  「那你.……」張遠山欲言又止。

  「我是誰並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並不是你的敵人就好。殺你妻兒的人,想必你也清楚罷。慈清王此次南下的原因並不簡單,李大人的出現便是最好的證明。普天之下最忌憚慈清王的人是誰,你比我還要清楚,因而.……」江辭看了一眼張遠山,緩緩道:「李大人究竟是誰的人,你應當曉得。」

  張遠山的眸子恍若今晨的烏雲,有風雨欲來之勢,「是他。」

  江辭點頭,道:「我在慈清王府做事,因而也知曉一些事。慈清王為自保對外宣稱自己好男色,你信嗎?自是不信的,沒有多少人相信。他,更是不信。為了驗明此事的真實性,他下過媚葯來試探他,慈清王識破后卻假意中招,他也由此信了他的龍陽之好,因而便將他派來治水。」江辭目光一轉,看向橫躺在地的張遠山的不滿十五歲的兒子,沉聲道:「他想讓慈清王身敗名裂。」

  江辭仰頭閉目,嘆道:「歐陽德膝下只有一個幼學之年的女兒,你卻剛好有一個結髮之年的兒子,況,你支持慈清王.……」

  張遠山微微一顫,險些又站不穩。

  江辭趕緊扶住他,待他站穩后又接著道:「我們來時,平城門前大張旗鼓地檢驗來人,目的便是不讓慈清王進那座城,將他引至原城,其中意欲,不參自透。」

  張遠山緊了緊拳,聲音冷冷沉沉:「杜姑娘此間意味,可是願意助張某一臂之力?」

  江辭點點頭,「我想我們目的該是一樣的。」江辭輕笑,道:「我要讓他眾叛親離。你要做的就是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趕到平城,助李大人一臂之力。」言罷江辭從懷中拿出赤寰,將它遞給張遠山。

  張遠山皺眉接過,不解道:「這是為何?」

  江辭道:「這是杜衡贈我防身之用的。等你到了平城,將它在杜衡面前拿出,說我已被你們扔至漢江,再過片刻便要放水將我淹了,要想救我,就隨你們去一個地方。這時你還要引李大人的人馬過去,便說杜衡太過厲害,怕你不敵,向他借一些人,多借些,最好只留一兩個人給他。」頓了頓,江辭接著道:「這把刀事後你要還我,不可弄丟了。」

  「好。」

  「還有,留一口氣給他,將他放了。」

  張遠山心中雖有疑惑,卻還是應了下來,「是。」

  「最好無意間向他透露出上官族人插手其中的事,不要叫杜衡和其他人知曉。」江辭補充道。

  張遠山抬眼,深深地望了一眼江辭,沉聲道:「是。」

  「你回府再多帶些人,埋伏好,到時候給他們致命一擊。把杜衡引過去時,尋個機會說明你的身份。」想了想,江辭從發間取下那日刺她的發簪,將它遞給張遠山,道:「若他不信,便將此物示他。引過去時不可傷他。」

  「是。」

  江辭嘆了一口氣,道:「回去吧。我在府上等你們,便不隨你們去了。」

  「多謝杜姑娘!」張遠山抱拳,喚來兩人,將自己妻兒抱起,共同向洞外退去。

  江辭望著他們一點一點遠去,心中哀傷,盡數湧來,偏頭望去,瞧見那一片緋紅,此間畫面,盡數湧現。

  羞慚、悲憤、怨怒、絕望.……

  最是無情帝王家,最是可憐身外人……

  但願這個遊戲早些結束吧,結束了就不會在看到這些畫面了。

  江辭出了山洞,站在洞外,輕聲道:「出來吧。」

  霎時,四個男子出現在她的身前,穩穩立著。

  江辭出聲道:「現下我已平安無事了,你們快些趕去平城保護你們的主子吧。」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不知該如何決斷。

  江辭坦坦一笑,道:「放心,我不會有事的,再晚些去,你們的主子怕是要出事了。」

  四人朝江辭拱手,飛身而去,不過片刻,便徹底消失在江辭視線所不能及之處。

  「走吧。」江辭朝張淵道。

  「回張府嗎?」張淵疑惑。

  「不回,張府還有李扒皮設下的人,去了就是自投羅網,去茶館吧,喝喝茶,等他們凱旋。」說罷,便提腳朝前走去。

  沈若一行人沿著漢江而行。今日雖下了些大雨,卻不見漢江有任何發水之勢。沈若朝杜衡輕輕一笑,道:「你辦事倒是辦得利落。」

  杜衡得意勾唇,道:「那是自然。」

  「那件事你可辦妥了。」

  「全部安置妥當,只待你一聲令下。」

  沈若莞爾,「你辦事我自是放心。」沈若沉了片刻,忽道:「你是如何策反他的?」

  江辭得意一笑,道:「昨日我本想將他一併打暈的,誰料他突然跪地,說願協助我查辦歐陽德。我自是不信,他卻從懷中拿出一本書冊,將它遞於我,說裡面寫滿了歐陽德過往犯的事,我將信將疑地接過來,發現那上面竟將歐陽德生平所做的壞事寫了個盡。我便問他為何如此,他忽然就紅了眼眶,說那歐陽德前些日捉來一個女子,要她做他小妾,那女子不願,歐陽德便強上了她,那女子受不得如此侮辱,便投江自盡了。那女子便是他的青梅竹馬,是他深愛之人。」

  沈若微微一嘆,「如此,卻也是歪打正著了。」

  「這倒是省了我們的力氣,可別忘了後面還有一關要過。」

  沈若笑了笑道:「說的也是。」

  杜衡回以一微笑,眼睛一掃,掃到沈若身側的傘,眉頭一蹙。沈若順他目光望去,見著那傘,笑道:「這怕是他最後的善意了。」

  杜衡嘆道:「他也是個可憐人。」

  「誰不是呢。」

  杜衡撩開窗帘,抬頭望天,意味深長道:「這雨怕是要停了。」這遲來的善意怕是無用了。

  車中人不再言語。車馬在磅礴大雨中向平城駛去。

  車馬一路顛簸搖晃,終是在雲消雨霽、彩徹區明不久後到達了平城。

  車馬就停在平城城門前,車馬停穩后,沈若一行人下了車馬,城門大敞著,門外門內卻不見一人。與初來那日相比較,著實冷清了不少。

  沈若掃了一眼周遭,見無異樣,便道:「走吧,進城。」

  四人提步向前走去。將將走至半道,便見著歐陽德從遠處走過來。

  只見那歐陽德走上前來,對著沈若躬身道:「不知慈清王爺駕到,下官有失遠迎,有失遠迎吶。」話雖如此說,語氣卻沒有半分恭敬。

  沈若淡淡道:「免禮。」

  歐陽德抬身,看著沈若,笑道:「王爺可是要去水庫查看?」

  沈若笑了笑,道:「不是。」

  「不是?那王爺是來?」

  「來懲犯人。」沈若笑得雲淡風輕,話也說得雲淡風輕。

  只是這話落在歐陽德耳中,卻是如雷貫耳。歐陽德乾乾一笑,道:「不知王爺要懲的是哪個犯人。」

  沈若抬手,杜衡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書冊,交於沈若手中。沈若接過書冊,打開來看,笑了笑。接著將書冊閉上,直直看著歐陽德,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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