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我對旅店老板小心翼翼地提起了永夜之地附近的住戶,他卻意外地對此知無不言。他告訴我永夜之地就在三十裏之外,那附近隻有一棟稱得上是“房子”的建築。過去那裏的建築比現在多,不知道是誰住在裏麵;不過十多年前都被拆除了,似乎是遷居,隻剩下了現有的那一座。
“誰會住進永夜之地附近?那片沼澤地的邊緣隻有白骨、蘆葦跟夜梟。”旅店老板說,“小夥子,沒準那房子也早變成了鬼宅——我建議你也不要去。”
“也?”我抓住了他這個字眼。
“前幾天也有人來,還是穿灰罩袍的那些大人物,”老板說,“說來也奇怪,我最近本來差點打算歇業。”
我的紙鳥在二城上空盤旋許久,終於認準了一處緩緩下落。我謹慎地踩了踩——不是沼澤,是我判斷中的岩石。
這地方確實隻有一間房子,並不大,孤零零地坐在一片荒涼的野地裏。房子前麵的地泛著青,其後水、苔蘚和蘆葦交替相現,隱隱綽綽地掩蓋在霧氣中,顯出一種荒蕪的美感。與我的紙鳥在高空中並行的隻有梟啼;從上方俯瞰,那房子就像是坐落在一道分界線上——人間,以及死地。
房子附近如我料想之中的空無一人,主教的人應該在幾天前就折返了。我仔細關注了我的腳下,跨過幾塊被人有意安放的岩石,一路跳上了支撐那房子的木排。我屏息在門上敲了敲,沒有人應;於是我又不急不緩地敲了三下。在我第五次抬手前,那門兀地從內被人拉開了一條細縫,縫隙深處透出半條深沉的黑。我感到有人正從那裏窺視著我。
“我已經送走上一批客人了,”一個女聲冷漠地說,口音很重,透出幾分沙啞,“放過一位老人家吧。”
那門眼看就要被人關合。我搶在這前麵說:
“夫人,我不是主教的人——我是一個遠道而來的求助者。”
“確實,”那屋裏的人頓了頓,“……沒有灰袍。是我看花了眼。不過,年輕人,我不管是怎樣的好奇心促使你來一探這荒廢之地,也不在意你想要什麽;我勸你盡快離開這裏,因為你不會從我這裏得到任何幫助。”
“我叫維森特。”我望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懇切地說,“我想向您了解一些‘密碼串’相關的——”
“我不知道。”門內的聲音截斷了我的話。
“……它聯係到我父親的死,”我說,“我父親因它離世,而我在那麽些年以後甚至查不出它代表著什麽。所有知道真相的人都閉口不言,然後我找到了這裏,希望能有奇跡發生。這裏可能就是我的最後一站了——我沒有什麽地方好找,無處可去。如果我仍舊無法從這裏得到答複,那個謎團可能就要一直深埋下去,直到我進入同一片墓地。”
我看到那門扇停在原地不動,於是低聲地繼續說:“——我很需要你。”
“也會有孩子需要一把老骨頭嗎?”那人仿佛有所觸動,啞聲自語道。
“我的一切都非虛言,”我說,“請相信我。”
門裏的人曆經了一段時間的沉默。我似乎聽見了一個老人淺淺的呼吸。
“不行,”她略急促地說,加重了聲音,“不行。你走吧。”
她說著就要將門推上,我當即抬手架住了它。
“可是——”
“禮儀,年輕人。”她斥道。
我縮回了手。
“對不起。”我隔著門板說,“不過起碼讓我把一樣東西給您。這東西與我的問題無關——隻是有人托我將它帶來。”
我從身上摸出那塊銀色石頭。我看那門還是緊梆梆地封鎖著,沒有任何動靜,垂首湊近了門板:“我會將它放在門下,隻要門被打開一點就從內能看到。我為我的失禮表現再度道歉——我現在就會轉過身離開。祝你好。”
我從木排跳下岩石,聽見背後的吱呀一聲響。那門一直沒有再度被人閉合;當我走到第三塊岩石時,之前那個聲音叫住了我。
“請等一等。”門口的人說,“是誰讓你帶它來?”
“阿爾文.卡拉揚。”我說著,回過頭去,“我想你們也許認識。”
門前站立的那個老人短發已經花白,穿著深黑色的整肅裙裝,麵龐有種上了年歲的美。她的唇角被她抿出一道橫過的細紋,眼角泛著紅,又或許隻是一小塊鬆弛的陰影;她正垂頭看著她手心中的東西。
“那是誰?”她說。
“你並不了解他嗎?”我說。“可他說他是陳.楊先生的故人。”
“陳.楊不善交際。”那老婦人說,但聲氣比之前溫和,“我們沒有什麽故人。故人都先於我們離世了。”
“那個人和我差不多大。”我說,“金紅頭發,灰藍眼睛。”
那老婦人骨節分明的手在空氣中茫茫然摸索了一個來回,反手抓住身側的門框。
“啊,我明白了。”她低喃道,“是那個孩子——一定是的!”
她看上去情難自禁,仿佛當即要搖晃著腳步走向我這裏來。我生怕她會摔倒,便衝上前兩步扶住了她。有一顆眼淚從她的眼角滾落下來,然後是又一顆。她謝絕了我的攙扶,請我到屋裏去坐。
老人的失態隻是轉瞬間的事。她為我去煮茶,而我束手束腳地坐在了她的茶幾前。瓶罐和小家具擠在這屋內的上下角落,牆紙老舊而幹淨,很有一種居家感,幾乎令人難以想象它竟建在這樣一片幽晦的野地邊緣。屋主手腳利落,很快那茶幾上便多了瓷壺與瓷杯。她收拾好這一切後,便坐到了我對麵的扶手椅上。
“那樣東西對我而言意義非凡,我非常感激你能將它帶來。”她說,“你又攜來了那孩子還活著的消息……”
“我隻是受人所托。”我答道。
她凝望著我:“你是他的朋友嗎?”
“是的。”我說。
“真是太好了,”她說,“對他而言。”
她看上去顯然還有更多話想要問我,卻仿佛將千言萬語闔在了垂落的眼簾下。
“我最近經常看見阿爾文笑,”我想了想,主動提起來,“大部分時間都是愉快而悠閑的。比較偏愛薑汁餅幹,甜點做得比我好。偶爾也喜歡惡作劇——總而言之,還算不錯。”
“看來已經過了這麽多年。”她歎道。
“你是他什麽人呢?”我問。
我留意觀察著她的五官特征,她的答複卻推翻了我的猜想。
“不算什麽人——我是因我和陳的工作認識了那個孩子。或者如他所說,一個故人。”她說,“你剛才想問我‘密碼串’的事情,對嗎?”
我不料到她忽然轉而談起這個話題。我按下驟起的心跳,飛快地點了點頭。
“確切地說,我並沒有被告知密碼串是什麽,”她緩緩地說,“我從沒有真正地接觸到它。我隻是在後來推測到,它與我丈夫和那個孩子都有著一定的聯係。我可以將屬於我的一個故事告訴你,其中有用的信息還要靠你擇選出來。”
“謝謝你,夫人。”我說。
“不必謝我,”她說,“我把這件事掩埋了許多年,現在也許恰巧到了該讓它浮出水麵的時候了。”
她禮貌的笑容裏有著什麽凝重的成分,令其間滿溢惆悵。她雙手疊在腿部,微微地靠向後方。
“我和陳.楊是在退休一段時間以後被聘回崗位的,那年我們共同被選入了一個國家計劃。”她說,“其實主要是聘回他。我們過去曾都是實驗員,但他的研究水準與積累都比我深厚,方向也更加契合。他用了五年,接觸到了其中的核心內容;而我還在外沿蹉跎。我們都簽有保密協議,即便是日常中也不能交流各自的工作細節。
“我在那時覺得身體狀況不佳,申請了調職,隨後被批準了。而陳對於他們的研究一如既往地著迷;他還想再多工作上幾年。他告訴我,他們正在接近那個成果了,這是前人近一個世紀的心血累積——他想見證它的出現。
“我憑靠從前的資曆,被準許調到他的實驗區域做一些內勤工作,平常可以同他一起在休息室吃午飯,再回家吃晚飯。那棟實驗樓曾經就建在我這地方的附近,現在已被拆毀。不過那時可是很大的一棟樓,裏麵裝了上下近千號人,每個人都忙忙碌碌。
“我申請的新工作很清閑,沒有什麽保密可言,都是非常基礎的事情。但陳則不同,他的協議條條框框地將他拘束著,所以他從不細說他當天都做些什麽。他隻在某一天顯出了十分孩子氣的高興,告訴我新的一批實驗品到了,他們終於得以實踐他們的新思路,這一次成功的希望很大。
“那大約是832年左右。也就是在同一時段,我的工作中多了一項很奇怪的內容:替一批孩子檢測身體數據。
“那批孩子一共有十九個——我到現在還記得這個數字。他們的年齡都在三至五歲的範疇內,從實驗樓的十九個獨立房間中被送出來,在我這裏做完晨檢後,便會被送進我丈夫他們的工作區域,再去樓內特定的地方接受固定教育、吃飯,以及一段我觀察不到的行程,在夜晚被送回原房間。我負責替他們做過身體各項基礎機能的檢查,把報告統一遞交給陳他們的頂樓大實驗場。
“後來某一天的檢測中,我發現有多個孩子身上同時出現了晶環-30的不良反應——那是一種藥物,對成年人限製且對幼兒絕對禁止的。我對這一突發現象感到很困惑,但我的工作責任告訴我不要提問;沒人會給我答案,陳也不會——他很古板,不會違背他自己簽下的協議。我隻好佯裝我沒有看到這種怪現象,照舊向上遞著我的報告。
“那天以後便陸續出現了許多類似的情況。有一次我想:‘這檢測其實也算常事,那些白鼠和兔子也往往是這麽被送來的’——但這樣想完我便感到了一種幽深的恐懼。我似乎在那一刹明白過來,陳提起的那些‘實驗品’究竟是什麽了。
“在我的工作期間,那‘十九’的數目最終減少到了‘九’。一部分是藥物致病,一部分是承接魔法反應惡化,另一部分是‘自然’消失了。我親手寫著那數字不斷變更的報告,盡可能專業地分析其間最表層的理由。
“ ‘九’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成為了一個極為穩定的數字。從那以後,我便徹底脫離了為他們體測的工作,回歸到了正軌。我很好奇那九個孩子的命運——但我幾乎再沒有見到他們了,隻在某次路過那個‘教育室’時瞥見過一眼;他們表情木然,似乎正在記書。
“837年的一個中午,我如往常在樓內的休息間備好了我和陳的飯,剛一轉身,便看到他牽著一個孩子進來。他隻含糊其辭地說:作為那孩子在他實驗項目內表現最優異的獎勵,他被準許在每周的周五脫離實驗室管束,同我們一起吃午飯。
“什麽‘實驗項目’呢?那還是個太年輕的孩子——不如說是‘實驗品’中最配合規矩的罷!不過孩子總歸是可愛的。我用了一些時間才忽然認出,他是我之前檢測過的編號‘阿爾法’。但我的丈夫不提這件事,那孩子好像也不記得我了。我親切地同他說話,問他喜歡什麽,想要什麽——即便我心中清楚,我向他編織的大多數美夢是不可能成真的。
“那孩子最初很乖覺,總是說著謝謝,表示什麽也不要。等我們相處了一段時間以後,我發覺他其實很具備靈性,有一點不太明顯的活潑,頭腦聰明,開始表現得有些親近我們。實驗室裏的生活大約太壓抑了。他連自己的名字都沒有,我甚至不敢問他是否有過走出這裏的記憶——我偷偷從家裏帶東西給他,就是糖呀,巧克力呀,小孩子會喜歡的這些甜東西,還在午餐裏做了不少肉,多出來的都夾給他。陳肯定是知道的,因為我們兩人平時不吃甜品,誰也不會買,但他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事實上,我還總聽他在空閑時間教那孩子他的知識,都是不會觸犯實驗室規則的,一些閱讀方麵的雜書內容。
“我實際一直希望有一個孩子,陳也一樣。我們不能生育,因為忙碌更是從未領養,直到變老都沒能擁有自己的孩子;小阿爾法成全了我們的遺憾。盡管我跟小阿爾法每周隻有那麽一點時間相處,我還是忍不住把對孩子的愛都傾注在了他的身上。
“就這麽過了兩年,小阿爾法早在十歲覺醒了刀者天賦,我在第三年的夜晚看到陳回家來。我從未見過他同那天一般的表情——他麵孔通常都堅毅,眼睛裏透露著一種坦然的信念,不過由於總是固定的這一種,就顯得不大靈活;我之前批評過他這一點,他堅持說這是他工作的動力來源使然。然而他在那一晚看上去如此痛苦與坐立不安——前些日子想來也有征兆,被我忽略了。
“我當時心下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問他的實驗出了什麽事。我用了好半天,才破天荒地從他嘴裏撬出一句話。
“ ‘最近死了很多個,’他說,‘失敗了很多回……明天就該他了。’
“我大驚失色:‘誰?’
“他動了動嘴唇,還是表示他不能說,坐在桌前寫他每晚都要寫的工作筆記。
“我不知道該從什麽角度阻止某個必然的發生,即便有一些東西我們都心知肚明。我不能夠勸阻他;即使我勸阻他,他們那個計劃的組內還有那麽多人,他隻是許多零件中的一個。我隻知道我不再管什麽規則了,放棄了我那毫不知情的佯裝。
“ ‘陳,他陪伴了我們那麽久……’我坐在他身邊說,十分無力地說,‘我一直很愛那個孩子……’
“他沒有說話,我隻看到他的筆一直在動,掃過一行又一行。在他手邊台燈的那束光裏,有一串眼淚默然地掉了下來,頗為明亮。他的筆還在動,像是什麽事也沒發生過。
“那是我們頭一回遲到。我說不清是什麽原因——好像不蘇醒就不用麵對這噩夢般的第二天似的——總之我們起晚了,一同遲到了半個小時,慌慌張張地向實驗樓趕。‘會成功的,’他說。他這保證的意義便如我前一晚上的求懇。我和他在二樓的樓梯口各自轉向,卻沒有想到那是我見他的最後一麵。
“那天樓內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轟響。我被震到了地上,差點弄折了一條腿。從聲響來看,還有破碎的殘片從樓上不斷墜落,所幸樓體的支柱堅固,沒有被立刻連帶得全麵坍塌。所有實驗者被集合到一樓疏散,我一直等到最後也沒看見陳的身影,被看守人員強行請了出去。我看到樓體上方一片焦黑色,頂樓殘磚亂瓦,封頂已經不翼而飛——過了七個工作日,我才真正從實驗室得到消息,確認了我丈夫的死亡。
“我本來什麽內情也得不到,實驗室的說法是‘實驗事故爆炸導致人員傷亡’,給予了我一些後續賠償。他們表示還要遷移主樓的地址,回遷第九城,在那裏重建新樓。
“就這樣,我辭去了我的工作,回到永夜之地的房子住著。我想著住上兩天,就離開這個充斥傷心回憶的地方,以後隻要時不時地回來看看。如果不是那時有人專程到訪,我也許根本不會接觸到其中的一些真相。
“那是我第一回看到主教親臨,心中難免激動——我青年時是看著那位主教承接智者身份上任的,他的容顏如同神賜般地沒有隨歲月更迭。可我在同他越來越多的接觸中逐漸意識到,他正是那個計劃的發起者、資助人。他不了解實驗的具體內容,隻要把他的成果牢牢抓在手裏,為此他不擇手段。然而鎖在那樓內大實驗室中的珍貴資料,早已經在爆炸中灰飛煙滅了。
“主教知道我幾乎不了解那個計劃,卻不時來對我進行調查,探測我丈夫是否曾給我透露出某些我也認知不到的線索,其中他提到最多次的就是‘密碼串’。
“他對我許諾,他可以破例讓我接收我丈夫的遺體;相對地,我的家要對他開放查驗權與調取權。他說從現場論斷,我的丈夫當時正將實驗室門拉得半開,比他的同僚離爆炸中心要遠,又被特殊材質的門擋了一擋,才不至於屍骨無存。
“我答應了他的要求,隨後終於再次看到了陳。我的心一陣絞痛——那已經不再是一個完整的人了,渾身上下除了因重物加身而壞死的部分,軀幹還被燒灼穿了好幾個大洞。我的工作經驗告訴我,那看上去絕對不像是爆炸帶來的傷痕。
“我有時候想,這是否就是因果相連,我又在其中處於什麽位置——如果這不道德的、使用人體的實驗是罪大惡極,那我也早在無知無覺中背負了深重的罪孽。那一層所有的實驗員都死在了他們自己付諸的成果當中,他們的每一條算式都將他們推得離死亡更近——他們預想過這一點嗎?我原以為那孩子死在同一場爆炸裏,又在今天百感交集地聽聞他還活著。然而我卻根本不敢去見他;我想我甚至不配打探他的近況,我是一個曾經對他伸出手的人,卻也坐視他走向深淵——是的,合格的實驗員應當那麽做,可是——我直到最後也無法肯定,那孩子是否也是深深仇恨我們的……”
老人收住了話頭,去拿一隻瓷杯的杯柄。那淺紅色的茶水麵一直劇烈晃動著,直到被她送進蒼白的嘴唇。她低著頭,眼淚流進了杯裏。
“我想當年的小阿爾法是放下了,夫人,”我對她說,“無論他是否懷有仇恨,懷有怎樣的仇恨——在他這麽多年沒有同你聯係,卻要在此時把陳.楊先生的東西交還給你的時候,他應當就是選擇釋然了。”
那老人聽了我的話,反而抽噎起來。
“我們都做了些什麽呀……”她說,“那是能被一個孩子能原諒的事情嗎?”
“我會聯係他的。我會提到我已來過——還有您。”我說,“具體要不要說出那句原諒,還要靠他定奪。”
她匆匆地擦拭麵頰,閉了閉眼睛;那淚水幹涸的痕跡堆壘為一個溫文的微笑。
“我能否再問問你,你叫做什麽名字?”
“維森特。”我答道。
“維森特——你也是個不錯的孩子。”她充滿柔情地、懇請般地說,“你是小阿爾法的朋友。你會一直關照他、保護他、愛他,對嗎?”
“當然。”我說,“我同他之間有一個約定;在不違背那個約定的情況下,我會一直關照他、保護他、愛他,盡我所能。”
她伸手撫平了裙上的褶皺,慢慢地站起身來。
“也許你已經猜到了,主教已拿走了我丈夫的許多遺物。”她說,“其實本來也不剩什麽,他工作相關的東西原本都妥善地放在實驗室的鎖櫃內。連他的工作筆記也是——他往往是在當晚挑燈寫完一頁,次日就拿去實驗室鎖好。但我向主教瞞下了一件事情。多年前事發的當天,我們因遲起而太過忙亂,以致於我在歸家之後才發覺,陳落下了他當晚寫的那頁工作筆記。”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幾乎在下一秒便猜到了她要說出什麽內容——
“它對我意義非凡。”老人說,“我藏下了它;盡管我看不懂其中的大部分深意。我現在把它給你,年輕人。那最後一頁筆記——作為一個交換。你給我帶來了一點希望,我也盼望它能給你帶來同樣的一點,能讓你發覺你需要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