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6章 啟程聖奚
月奴收拾好行裝,踩著輕快的步子,去城門口尋梵音。
「噓——」
一聲長噓在城門口回蕩,雪回晃著腦袋,咧嘴露著一口整齊的白牙,往這邊狂奔而來,在梵音的手下亂蹭。梵音摸了摸鬃毛,轉身向月奴伸出手。
月奴一愣,趕緊搖頭。共乘一騎,這樣不太好吧?
「我去城裡買一匹去。」
「不用,一匹方便,雪回認得路。」
「這……那我坐後面……」
「嗯。」
梵音應了一聲,當先翻身上馬。月奴將雪回從前瞧到了后,都沒有發現踏板,苦著小臉皺緊了眉看向梵音。梵音淺淺一笑,又朝她伸出了大掌。
稍一猶豫,月奴也不再忸怩,就著梵音的手,側著坐上了馬背。雪回似是不樂意,抖了抖身子,嚇得月奴一頭撞在梵音的背上,不重,但她明顯感覺到他的背一僵。
「坐穩了?」
月奴小心翼翼地拽緊了他的衣角,低低回了一個「嗯」。
和煦的陽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梵音一拍雪回的粗脖,雪回拿后蹄刨了刨土,邁開蹄子就往前去。
三月里的風雖然不刺骨,還是有陣陣涼意。月奴縮了縮脖子,又往前傾了半分。平日里,他的發都是順服地貼在背上,這一回,全都朝她的面門而來,帶著淡淡的好聞的味道。他的背真的很寬闊,寬得都可以把她的整個人都藏在後面。
他的發又飄了過來,刺刺的,痒痒的。她一來氣,猛吸一口氣,將發吹了回去,發朝兩邊散開,沒一會兒又來騷擾她,她不甘示弱,不停地吸氣吹氣。「噗嗤」一聲,她被和頭髮鬥氣的自己逗笑了。
「怎麼了?」
「沒,沒什麼。」
月奴臉頰微紅,捂著嘴自個兒偷笑。
「要到大路了,雪回速度快,抓緊。」
「啊?」
還不等月奴反應,雪回似是看到了什麼好玩意兒,雙眼發亮,扯開蹄子歡快地往前跑去。月奴的整個上半身都往後傾去,下意識的,閉了眼一把抱住了梵音的腰,臉直直貼上了他的背。梵音渾身都是一顫,抓著韁繩的手緊了松,鬆了緊,出了一手的汗。
他的心跳就在耳邊,「咚咚咚」,直逼人心房。月奴小心地睜開一隻眼,確定沒什麼異常,才敢稍稍正了頭,離了他遠些。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臉一下子燒紅。
「小心。」
才一句話兩個字,月奴雙眼一閉,剛剛鬆了一點點的手,又緊緊地環住了。梵音低頭瞧了腰間的小手一眼,不知為何,竟然笑了。
天漸漸黑了下來,雪回停在一座破廟前。見雪回停了下來,月奴二話不說,從馬背上跳下,低著頭就往廟裡去,一邊走還一邊揉著僵麻的雙手。梵音也下馬來,讓雪回自個兒耍玩,拿了壺去灌水。梵音回來時,月奴已經生好了火。
這一夜,異常得安靜。月奴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一直低著頭。梵音也不說話,閉了眼坐在草堆上休息。
第二日,又要同騎。這一回,月奴繃緊了神經,將注意力全放在雪回身上,也算是相安無事。到了晚上,心下鬆了,睡得特別沉。
又走了兩天,已經到了聖奚的山腳下,雪回也閑閑地走著,一點都不急。月奴隨手扯了一根狗尾草,坐在梵音的身後一邊晃著腿,一邊晃著草,早忘了剛出發時的窘迫,倒多了分要上山的忐忑。
山腳下的農戶們認得雪回和梵音,一個個眉開眼笑地同梵音問好,月奴也笑著對他們點了點頭。
裹著頭巾的農婦拉著小女娃慢慢地走著,那小女娃卻眼睛一眨不眨,直直盯著月奴手裡的狗尾草,吮著小指,眼看就要流下口水來。月奴朝她嘿嘿一笑,忙扔了狗尾草。
農婦低罵了一聲,讓小女走快些別慢吞吞的。那小女娃嘟著嘴,嘟囔了一句「那個姐姐好生奇怪」,注意力又被別的物什吸引了去。
行至山門口,守山的弟子喚了一聲「大師兄」,給兩人讓道,看到月奴皆是一臉的詫異。進山後,梵音和月奴便不再騎馬,放了雪回歸山,兩人徒步上山去。
「當真是有野性啊!」瞧著雪回撒開腿就跑的模樣,月奴忍不住感嘆。
「從小就任由它。」
「都慣出性子來了……」邊說著,還摸了摸自己酸痛的屁股。
「雪回對你,還算是好的。」
月奴不可置信地瞧著他,低聲喃喃道:「都說什麼樣的主人就有什麼樣的馬兒,你和雪回怎麼就合得來了呢……」
「往後你就知道了。」
望著梵音略帶深沉的笑,月奴只覺得背後涼風陣陣,莫非這個人,就是個人模馬樣的?想到這兒,月奴捂嘴乾笑兩聲,往旁邊挪了兩步。
梵音斜睨了她一眼:「你在想什麼?」
「沒有……我在想,我們上了山,然後呢?」
「先去見見山主,然後給你安排個屋子。」
「山主?」月奴的眼中一黯。
「師尊不在。」
月奴突的變了臉色,想起幽篁對她說的那番話,立在當下不肯再走。
「怎麼了?」
「那你帶我上山來做什麼?」
「你記得,你想要的是什麼嗎?」
「你騙我。」月奴咬唇。
「我沒有騙你。師尊最遲月底就回來了,你若是想走,現在就可以走。」
月奴瞧著梵音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心裡很不是滋味。他在她耳邊低吟「相信我」的時候,她沒有過一絲的懷疑。他淡然出塵、虛懷若谷,他擔得起她的信任。他一身白衫,靜靜地站在那裡,周身縈繞著淡淡的哀傷。這樣的他,她有什麼資格去懷疑和苛責?
月奴站近了幾分,扯了扯他的衣角。
「我不會攔你。」
「……我信你。」
梵音卻沒有理她,撇過頭繼續往前走去,就好似沒有她這個人一般。
「誒……等等我……」
潺潺的溪流在陽光下,閃著晶亮的光。片片松針中,枯枝新冒的嫩芽綴上點點新綠,清脆的鳥鳴連成了一曲清歌,在他們身後,蜿蜒的小道延伸著,延伸著,一直延伸到沒有人煙的天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