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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39章 轉道相府

  好在奚國宮殿並不十分遠,輕鴻急趕猛趕,總算是趕上了。各地的州官武將各自報了些瑣碎繁雜的國事,比如建築江壩、開墾土地的提案,再比如賑災濟民的撥款。待瑣事一一敲定,國君才問起朝臣們百姓的動向,無非是稅款的收取和行宮的建造進度等等。 

  當今的奚國國君陛下不過二十上下的年紀,說是上朝,也只不過是走個形式,保全帝王的權威,奚國真正的主事權,早已握在國君陛下的母親手中。照理說,國君的母親是沒有封號的,可陛下的母親在當年陛下登基之時,以陛下之名封了自己為裕寧夫人,從此一人獨大。陛下的後宮,在裕寧夫人的准允下,才有四五個姬妾,因國母一直未立,姬妾都不敢孕育子嗣。 

  許是昨晚上奏過與蛟國會談的詳情,陛下朝會上並沒有問起這些。接近尾聲之際,古稀之年的內閣學士提起國君立后一事,一時間,朝堂之上附和聲成片。陛下也覺得有理,今早請安時裕寧夫人也說起過賜婚一事,正巧晚間國君陛下設了宴席,為了三方洽談之事,要招待遠道而來的蛟國太子一行和極樂宮的宮主,遂讓輕鴻帶了輕家女兒一起前來,不給輕鴻一絲迴旋的餘地便散了朝。 

  輕鴻回到府中,心中十分忐忑不安,早已失去國母資格的輕連漪被蘇引風帶走,他思來想去,差下人打聽了輕雲的住所,並沒有帶上輕連城,攜了禮品特意上門拜訪。到達他們落腳的客棧時,人並不在,輕鴻為表誠意,足足等到了午時。 

  而月奴他們,出了相佐府後,與梵音連錦一同,將江采荷為兩人留下的土地和商鋪走了個遍。蘇引風自去安排輕連漪的去處,說是安排,不過只差人送去有窮山罷了。連錦打算再不離開姐姐,輕雲便做主,將母親留下的財富都變賣了,給連錦開了戶頭,收到銀錢后存在琉璃公子名下的錢莊里,以備日後急用。 

  四人忙完后,才回客棧,進門的連錦一眼就看到了大堂內等候的輕鴻,垂了眼找了個離他較遠的偏處落座。如此醒目的人物,輕雲、月奴和梵音如何看不見,卻權當是不認識,別過臉隨了連錦。四人一人佔一個方位,剛剛坐滿一桌。輕鴻走到他們的近前,極力掩飾著情緒,可看向梵音的眼色中深深的不善昭然若揭。 

  「連雲、連錦。」 

  「空位有的是,還請相佐大人去別處。」 

  「連雲,你知道我是為何而來。」 

  「大人,你也應該知道我要的是什麼。」 

  「我可以答應你,但你也得順應了我。」 

  輕雲並未抬頭看他,只寵溺地看著低頭喝茶的連錦:「若我不呢?」 

  「你和連錦,都可以任性下去,只要你們回來。」 

  「相佐大人何時這麼縱容子女了?」 

  「如今,我只希望家庭美滿,除此別無他求。」 

  輕雲在心中冷哼,雖應著他的話,卻從未把他當成自己的父親:「那我們想怎麼樣都行?」 

  「你們想要什麼都可以。」 

  「若是我想要那女人的命?」 

  「可以。」 

  「輕家的一切都是連錦的。」 

  一直沉默著的連錦突然出聲:「姐,我不要。」 

  「原本就是連錦的。」 

  不知輕鴻的這句話,是破釜沉舟,還是另含深意,卻令輕雲喜上眉梢。這句話,她中意極了。就算本來不是給連錦的,她也有辦法變成是給連錦的。不可否認,她的內心,還是對輕鴻有一絲絲的期待,無論真假,她就要當它是真的。既然輕家的一切都是連錦的,他輕鴻也允了他們想要什麼都可以,這是不是也包括了,輕鴻自己的命? 

  輕雲忽而笑了,替連錦續上茶:「連錦,不想要扔了即可。」 

  小二陸陸續續將菜食端上桌,輕鴻還站在一旁等著輕雲的回話,輕雲卻抬起了筷,招呼大家多吃些。連錦抬頭偷瞄輕鴻一眼,有些彆扭地搖了搖輕雲的胳膊。 

  輕雲會意,咬著筷子側頭:「相佐大人怎麼還不走,你不嫌站著累,我們還嫌礙事兒。」 

  輕鴻知輕雲這是應了他,雖沉了臉,眉卻舒展了很多。他將帶來的禮品放在桌上,帶了人離開。 

  菜已上齊,輕雲夾了塊雞腿塊放進連錦碗中,連錦夾起,三下兩下便吃了個精光,待吃完了,才抬頭問姐姐:「我們要住回去嗎?」 

  「嗯。」 

  「那梵音大哥和琉璃姐姐呢?」 

  月奴抬頭,正好對上梵音好看的眼,匆忙低下頭拿起手旁的筷去夾盤中的小青菜。梵音微微笑,看向連錦:「我們就不了,你們去吧。」 

  他還不至於做這麼羊入虎口送上門的事,而且,看琉璃的神色,好像也並不願意住進相佐府去。奚國國都繁華熱鬧,相佐府內沉悶壓抑,任誰都不會去選擇後者。而輕鴻有求於輕雲,更不會隨意對輕雲和連錦出手,兩人在府內的安危可以確保,且輕雲和連錦也不是任由人擺布的。 

  「可是我一點都不想回去。」 

  輕雲忽而湊近連錦:「水姨娘還在府里等我們,你不想救出來了?」 

  「不,我想。」 

  月奴看向輕雲的眼神中,帶著無比的堅定:「我們會在這裡等你們回來。」 

  日已當空,四人吃過飯,又小坐了片刻,隨後輕雲便帶著連錦回了相佐府。月奴和梵音一道,並沒有去和蘇引風會合,只在街市上隨處走走,卻遇上了從聖奚山專程為尋梵音而來的肖雨蝶。 

  這肖雨蝶,乃是山主的門徒、聖奚女弟子中的佼佼者。自輕鴻傳了訊至聖奚,山主要派人出去尋人,正中肖雨蝶的下懷,向山主自薦,山主允了后迫不及待地出了門,比梵音他們到國都還早了一日。原本肖雨蝶對梵音,在聖奚山便纏得緊,這其中的意味滿山皆知,尋梵音這等好差事,她又怎麼能讓了別人? 

  可偏偏,肖雨蝶撞上了二人之時,梵音與月奴正在廊間說起當日的琴曲,一個靜默偉岸、如松柏傲然挺立,嘴邊卻是她從沒見過的溫柔笑意,另一個談笑風生、靈秀俏皮,構成一幅再自然不過的畫卷,讓肖雨蝶的心底平白生出幾分怨懟。月奴那句「要說音的造詣,誰也敵不過芷國的……」還沒說完,就被肖雨蝶一聲滿含怒意的「大師兄」徹底打斷。月奴全全斂起神色,清冷淺淡如初。他們聖奚還真是脈絡龐大,好是煩人。 

  「肖師妹,你怎麼在這裡。」這位粘人的師妹,梵音一直很是疏離。 

  「大師兄,我來尋你的。」 

  「嗯?」 

  「師父收到了相佐大人的信箋,我也不知道,總之你得隨我回去。」 

  「我還不能回去。」 

  「為何?」難不成是因為這個女人?肖雨蝶的臉色立時變得難看起來。 

  「你先回山去。」 

  「不行,師父說了,一定要帶你回去。」 

  「你就說,你沒有尋到我。」 

  肖雨蝶一直由山主教導,十分聽從山主的話:「這是欺騙師父,露餡了會被重罰的!」 

  「師妹,你照實說,日後我定會回去請罪。」 

  「大師兄,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 

  這是要死賴著的意思了?月奴蹙眉,不再理會兩人,抬步便要離了去,被梵音一把抓住了手腕。 

  「幹什麼,放開。」 

  肖雨蝶聽不得別人對自己大師兄這般口氣,躥到月奴面前,將月奴上上下下掃了好幾個來回:「你又是什麼人!」 

  「我是什麼人,與你何干。」 

  「你!」肖雨蝶胸內憋悶,一口氣七上八下怎麼也出不來。 

  「你們師兄妹重逢,我就不湊這個熱鬧了。」說完,拂開梵音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原本的路線行去。 

  梵音看著月奴的背景,輕嘆一聲:「師妹,我還有要事,你在這裡太危險。」 

  「我會武,我不怕。」什麼危險,分明就是嫌她礙手礙腳。 

  「難道要我找人綁了你回去?」 

  「大師兄你不能這樣!」 

  「山主還等著你回話,我過兩日就回去。」 

  「真的?」 

  「嗯。」 

  她知道大師兄是個大忙人,她也相信他說兩日就一定會回來,雖然比較在意那個看起來很不友善的姑娘,但他的大師兄,總會回到聖奚來的:「那我在山上等師兄回來。」 

  「路上小心。」 

  送走了人,梵音循著街道,到下一個拐角,月奴正在街道盡頭的玉石店裡,手裡拿著一隻青玉的塤,又是摸右手敲打,仔細翻看著。 

  察覺到氣息,月奴放下手中的塤,指尖撫過翠玉的如意:「我還是不要上聖奚山了。」 

  梵音手下一緊:「聖奚的山水都很能養人身心,你沒有去過,怎能就因為一個人否定了整座聖奚山。」 

  「聖奚山養出的人、嗎?」看著眼前氣質非凡的人,又想起馮明昱他們,月奴的眼神有些迷離。 

  聖奚山學徒眾多,各位師輩自成一派,像肖雨蝶,就從了山主學藝,而梵音,卻是一直由守山的師尊教導。師尊在四方威望極高,在聖奚也很受尊敬,雖只教了梵音一個,但梵音並不叫師尊「師父」,還是和其他的師弟師妹一樣,稱一聲「師尊」。梵音允諾要幫月奴,也是想將月奴帶回給師尊。 

  「師妹是山主的愛徒,難免帶些蠻氣。若你不想,我便直接帶你去見師尊,這畢竟,是你自己的一生。你不為自己一試,這奴籍,會讓你在有窮、在四方,永遠低人一等。」 

  月奴跨出玉石店的門檻,抬頭看向遼遠的天空:「你也覺得,我低人一等嗎?」 

  「我不會。那你呢,你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她想要的是什麼?她從一開始,唯一想要的就要自由,剩下的一切,都是別人強加給她的。但是,只要她一閑下來,腦中就會閃現「莫忘初衷」四字,如同一句魔咒般,讓她不得安生。她不想認命,可她也逃避不了她肩負的使命。她該怎麼辦,她到底該怎麼辦? 

  「讓我再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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