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考城隍（中）
「安靜！」
一聲鏗鏘有力的大喝自鬼魂中傳出。
正嘈雜的眾鬼瞬間停住抱怨，都朝聲音處看去。
只見那個身材高大，胸口染血滿臉正氣的中年男鬼從鬼群中走了出來。
幾步走到眾鬼面前，挺胸筆直站定，神情肅穆，大聲說道：
「各位，聽我一言，有人說要去看閨女，有人說要去看孫子，我想請問一句，我們這個樣子出現在至親之人面前，你的親人是會被嚇到，還是會欣喜，各位想清楚了嘛？
陰陽有隔，各位，我們已經死了，不再是這個世界的「人」了，你再出現在你的親人面前只會嚇著他們，你們好好想想。」
「滋滋，滋滋……」
中年男鬼說完，眾鬼魂眼神慢慢暗淡了下來。
死！
他們這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這個字的含義，與親人陰陽兩隔，即是能再見也是換了一番光景，自己的子女，伴侶會怕現在的自己么？
想來這個答案大概率會是肯定的。
眾鬼魂沉寂了下來，神情複雜。
門口暗暗戒備的老余鬆了口氣，如果真的有鬼要衝出去，自己這老胳膊老腿肯定是攔不住的，也不知道仙長怎麼就選中了自己。
但既然選了，自己拚死也不能辜負仙長的信任，不過幸好這群夥計們沒有群情激奮。
太平間里一時之間陷入一片寂靜。
只有偶爾自牆角的老舊電線上響起的電流滋滋聲。
不一會兒，樓道間腳步聲響起，老余回頭看去，正是白髮的仙長提了一個塑料袋子走過來。
緊繃的身軀頓時鬆懈了下來。
林東踏過門口，看向一臉似終於有了主心骨般的老余，問道：
「都在吧？」
「稟仙長，都在。」
老余依舊躬著身子答道。
說話間，懸於門上的桃葉也飛回桃枝，隨後，枝頭一陣輕搖。
「恩，知道，沒人……沒鬼私自跑出去。」
林東吸收著桃枝傳達的信息，走前幾步站在眾鬼前，大聲說道：
「非常感謝各位對我的信任，沒有私自跑動，現在我們來一場考試！」
「什麼，考試？我沒聽錯吧？」
「做鬼了還要考試？」
林東話音剛落，本是有些懼意的眾鬼魂頓時竊竊私語起來，卻又不敢聲音說大了，生怕面前這白髮仙長不高興。
「對，考試！」
林東重複了一遍，從塑料袋中拿出紙筆，拆開紙盒，遞給老余。
「老余，麻煩你把紙和筆每人發一份。」
老余依言伸手去接，誰知雙手卻穿白紙而過，仿若幻影。
再試，依舊碰觸不到。
嗯？
林東驚疑，沉思了會，從身上掏出一個打火機。
抽了一張白紙，點燃，火焰快速燃燒，不一會兒在地上留下少許黑色灰燼。
「老余，再試試。」
在林東的示意中，老余遲疑著雙手往地上灰燼中一摸。
一張完整的白紙便出現在老余手中。
「仙長，我拿到了，」老余撰著手中白紙，有些激動。
「果然如此！」
林東點了點頭，隨後又把剩下的紙與筆都燒了。
隨後眾鬼每人從灰燼中摸出一張紙和筆，拿在手上，眼神炯炯的看向林東。
活脫脫好似一群等待著老師布置作業的小學生。
「我出一個題，你們根據題目把心裏面所想的寫出來就行。」
林東沉著聲音說道，事到臨頭，他還是有些覺得自己的想法是不是有些太匪夷所思了，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
「題目是：一人二人，有心無心。」
眾鬼魂雖然對做鬼了還要考試這一舉動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面前白髮仙長點頭之間便可令自己魂飛魄散，拳頭比自己硬，形勢沒別人強，也只得執筆苦苦思索起來。
隨後各自分散找地方，有的把紙放在地上，有的放在牆上，有的蹲著放在腿上。
不一會兒，下筆之聲隨之沙沙響起。
諾大的太平間里一時只剩下眾鬼動筆寫字的聲音。
林東看著正苦苦思索，抓耳撓頭的一眾鬼魂，活了一千多年，終於自己也過了一把監考老師的癮。
只不過有些遺憾的是沒發現有接頭結耳，遞小抄的。
大約半個時辰的功夫，每個鬼魂陸陸續續都在白紙上寫下了心中自認為的答案，只是不知道白髮仙長給他們這群鬼魂考試，葫蘆里賣的什麼葯。
在眾鬼有些惴惴不安的眼神中，林東依次收了白紙。
疊在一起，然後翻閱起來。
卷上字跡有好有壞，答案五花八門，甚至還有不少做成證明題的。
看了一會，翻到老余的答案，白紙上大概意思寫著：「有心去做善事，雖然是善行也不應該獎賞，無心做的惡事，雖然是惡舉也不應該懲罰。」
林東看了，點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
又翻看了一會，卻發現一個叫覃進的人答卷中出現這樣的句子：
「有心做了善事，雖然是有心，但也須賞，無心做了惡事，雖然是無心，但也得受罰。」
林東點了點頭，卻是甚合自己的心意。
所有白紙翻完，心中有了定數，伸腰站起來，頓時幾十雙眼睛都朝林東看過來，眼神之中，焦急與期許並存。
此情此景，讓林東想起很久前，自己坐在座位上，看著老師抱著一堆卷子走進教室的場景。
「誰是覃進？」
林東看向眾鬼魂，問道。
「我。」
一個身材高大，國字臉形的中年男性站了出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林東。
嗯，看樣子應該不是個姦邪之人。
林東心裡想著，靈氣運轉，雙眸中金光隱現，視線朝覃進掃去。
電影般的畫面紛沓而來。
卻是一個盡忠職守十載，死於毒販槍下的緝毒警察。
暗暗點頭，林東催動識海中「敕」字，木之生氣湧入，口中頌曰：
「余公天祥，文人雅頌，執教四十五載，桃李滿天下，敕封余公為郭北縣城隍，掌陰司，衛人道，懲惡揚善！」
說完，林東於虛空中用手快速寫了個敕字，隨後眼睛看著老余。
心中則突突打鼓，來點異象，來點異象啊，什麼地涌金蓮，天降祥瑞，配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