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九十七 狼狗一家
千夜定下的規矩能否執行，是沒有人懷疑的。特別是第三條，更是擊中了許多人的軟肋。說實話，這麼多人云集墉陸，原本就是沖著千夜人傻錢多而來的。更不乏有人想要撈一票就走。
不過宋慧出自宋閥，商場上那點事哪樣不是耳濡目染？她訂下這條保人連坐規則，就把漏洞全都堵死。
那些第一批來墉陸的世家，或是殷家孔家這樣的上品世家，才會有推薦其它供應商的資格，然而他們在墉陸最大的利益不是金幣，而是領地。所有的領地，都要依附千夜才能存在。
當然，若是世家勢大，也可以把這些領地變成獨立王國，只是那時候等於是向千夜的權威正面挑戰了。
一涉及領地，那看的就不是幾年十幾年的利益之事了，往往要上百年數代人的經營，才能繁榮昌盛。這些世家才不會為一點蠅頭小利，而犧牲自己的百年大計。
墉陸原本在帝國貴族們的眼中算是不毛之地，又不適合頂級強者修鍊，僅比永夜大陸強上一點。但既然有了通向新世界的大門，那就又不一樣了。光是往來中轉的人流，就能讓好幾個行省繁榮。
規矩定好，見無人反駁，千夜便道：「現在我需要五座移動式動力塔，各種類型的艦炮三十門，配套彈藥要二十個基數。微型動力塔要十座，單兵武具的需求和以前一樣，有多少要多少。」
如此龐大的訂單，瞬間引爆全場。
一陣喧鬧之後，眾人便各自去找宋慧，千夜自然不再理會這些細節。他離開公爵府，身影閃爍，來到城外。那片連綿無盡的軍營內熙熙攘攘，校場上則永遠都有操練的狼人。
這座能夠容納十萬戰士同時訓練的巨大校場，居然仍是不夠用，要一批訓練好編入部隊，另一批才能開始訓練。而在軍營中等候輪訓的至少還有二十萬狼人。
這樣大略算算，千夜手下幾乎有近百萬狼人大軍了。再加上鄭國新軍和中立之地的傭兵，也可算是正式擁有了百萬大軍。
看著下方校場，千夜忽然隱隱然有些感慨。
狼人能夠躋身黑暗四大種族之一，絕非僥倖。他們修鍊上限極高，先祖也曾有聖山至尊。狼人天生就是戰士，童年時期就初成戰力，能夠與伴生座狼溝通。成年男女戰力均衡，個個都能讓陣殺敵。這讓狼人部落幾乎過半都是合格的戰士。
相比之下，狼人的生長期明顯比血族和魔裔短，按理說應該是非常強勢的種族，但是他們的弱點實在太明顯了，那就是固執和愚昧。
狼人許多力量和知識傳承來自於先祖圖騰，這讓他們對原始部落形態有著一種近乎迷戀的執著，很多狼人甚至都走向極端，堅決不接受任何先進事物，甚至包括原力槍。他們深信一切奧秘都在自身體內，只要不斷開發身體潛能，不斷與先祖靈魂加強溝通，就能毀天滅地。
先祖派是狼人中廣泛流行的一個流派，以致於真正致力於開拓的群峰之巔都時常受到質疑，認為偏離了狼人傳統。糟糕的是，群峰之巔號稱雲集狼人最強天才，千年以來卻從來沒有出過一位有望聖山的人物，先後幾名天之驕子都是一到大君就潛力耗盡，只有兩位最終踏入至境。
血族的衰落還是外因，是因為鮮血長河的消失。而狼人的衰落可說大多是自找，看看墉陸上生存的這些狼人就知道了。
如果換作是群峰之巔主宰這片領地，擁有過千萬人口，早就把鄭國滅了好幾個來回，哪還用得著年年悲壯地讓老人走入深山，讓多餘青壯奔赴戰場。然而，即使群峰之巔的強者比例足夠高，也只能維持在種族中的話語權，卻無法佔據優勢。
在這一刻，真正成為翡翠海狼人的主宰，千夜才發現，狼人們過得遠遠不如人族，他們的命運中充滿了濃重的悲劇色彩。
以前千夜對所有黑暗種族都只有發自內心的痛恨，殺戮起來絕不手軟，根本沒有去深入了解他們的意思，更不會去管他們過得是好是壞。現在責任突然毫無先兆地落在自己頭上，他才能真正從一個狼人的視角來審視自己土地上的子民。
不遠處有座山峰，那裡是絕佳欣賞風景的地點。千夜身影閃爍，轉眼間來到峰頂，立於絕崖之畔，下可看萬千狼人操演，遠可望翠海湖光粼粼。此時此刻，就差一個能夠說說心事的朋友了。
千夜忽然感覺到后腰有個熱乎乎的東西在拱來拱去，回頭一看，只見一頭頸生金毛的巨狼正站在自己身後，用碩大的狼頭拱著自己。
千夜又驚又喜，反手就在狼頭上狠狠拍了一記，道：「你還真把自己當狗啊！」
巨狼口吐人言，「狼狗萬年前本是一家，也沒什麼不好。」
千夜又好氣又好笑，一把抓住巨狼頂皮，用力搖晃，「你是狼人，不是狼！」
巨狼憤怒咆哮，亮出鋒利獠牙，怒道：「你再抓我頂皮，我就跟你翻臉！」
「若曦過去不是天天都抓？」
「那怎麼一樣？她又不知道我身份，你憑什麼？」
「我給過你骨頭。」
巨狼突然全身狼毛都豎了起來，扭頭一口就向千夜的手咬去。這一口迅若閃電，好在千夜反應也是極快，剎那收手，堪堪沒被咬到。
千夜看著巨狼，有些詫異，「實力見長啊！」
巨狼毫不領情，哼道：「這年頭壞人太多，沒點實力自保怎麼行？」
「那你也長得太快了點。難道是因為吃了骨頭的緣故？」千夜若有所思。
巨狼一口咬向千夜小腿，怒道：「狗屁的骨頭！是群星之井！」
千夜則一個閃爍，避開了這一咬，看著他道：「你真的越來越象狗了。不會已經學會坐了吧？」
巨狼屁股一沉，才坐到一半，猛然省悟，旋即大怒，四爪騰空，忽地繞到千夜身後，一口咬向他後頸。
千夜又是一個閃爍，堪堪避開，趕緊道：「有話好好說！反正我也不會說出去。」
巨狼不停地噴著白汽，顯然余怒未歇。
千夜終於舉手投降，道：「別再咬了，萬一我沒躲開怎麼辦？話說，威廉，你就打算這樣跟我說話嗎？」
威廉盯著千夜看了一會，方才轉身消失，轉眼間又以人形出現在千夜面前。他和以往一樣的高大英俊，一頭金色短髮不羈飛揚，身上穿著略顯磨損的皮質獵裝，全身上下都是陽光而剛硬的氣質。
千夜對他上看下看，搖頭道：「我現在還真看不習慣你這個樣子，都沒法喂……」那個關鍵詞，還是被威廉帶著殺氣的眼神給盯了回去。
威廉在巨狼形態時氣息收斂，幾乎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剛剛千夜想的出神，都沒有覺察到他的靠近。而在人形態時，他的真正氣息才隱隱有所顯露。千夜盯著他看了半天，最後用掌控之瞳稍稍刺激了他一下，才激出威廉的真正實力。
「榮耀侯爵？！」千夜實是難以置信。想當初初見威廉時他還沒到嘉德伯爵，轉眼之間就到了榮耀侯爵，晉階之速，比人族天才還要快些。
「在群星之井中有點奇遇，吸收了不少星力，一連突破幾個關卡，後來我覺得有些太快了，所以才沒有繼續吸收。以後有機會，再去那看看。」威廉說得雲淡風輕。
千夜則盡最大的惡意猜測，「根基不穩了吧？」
「怎麼可能！我是誰，群峰之巔有史以來的第一天才，怎麼會犯這種錯誤？」
「有史以來的第一，唔，這是你剛剛給自己安的頭銜吧？看來我得重新思考一下跟狼人的關係了。」
「什麼意思？」
「如果連你都算第一天才，那狼人也未免太弱了。」
沒想到威廉並沒有反駁，神色有些黯淡，嘆道：「是啊，狼人太弱了，已經弱了一千年，可還是找不到原因。」
千夜本意只是開開玩笑，見他這個樣子，便岔開話題，問：「你突然跑到墉陸來想幹什麼？別跟我說只是閑逛。」
「其實我就是來找你的。」
「找我幹什麼？」
「……做生意。」
千夜又盯著威廉從頭到腳一通打量，看得他心中發毛，然後才道：「堂堂榮耀侯爵放著偌大的新世界不去開拓，卻跑過來做生意？難道你這個有史以來的第一天才，指的是生意場上的本事？」
「別打岔！要不是看在你照顧了這麼多族人的份上，我才懶得跑這一趟！乾脆點，做是不做？」
「什麼生意？」
「你現在缺裝備嗎？我們群峰之巔近年來建立了一系列工坊，也出產武器裝備，這次過來是打算賣貨給你的。」
「不要！」千夜拒絕得異常乾脆。
「為什麼？你都沒看我手裡的貨。」威廉大為詫異。
千夜毫不客氣地道：「你們狼人那點工藝水準，還是算了吧。帝國工坊的次品大概質量都比你們的好些。就算要從永夜買，我為什麼不向血族或是魔裔買？他們的出品比你們的好多了吧？」
威廉氣勢立刻矮了幾分，道：「我們過去確實技術不夠，不過這不是在追趕嗎？再者說，誰會比狼人更了解狼人？你要狼人裝備，當然最好是從我們這裡買。」
千夜微微一笑，道：「這話可就不對了。無論人族、血族、魔裔還是蛛魔，都比狼人更了解狼人。」
威廉一怔。真正了解狼人的，莫過於這些千年宿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