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他的過去(2)
軒轅楓沉默了許久,最終淡淡道,「那就軟禁起來,直到父皇死,或者,本太子死。」
南宮涼的茶杯險些沒有端住,她心尖有些發顫,卻最終也勾了勾唇角。
果然么,和她有一樣的選擇,她們,是一類人。
手持刀劍,裂開盛世霞光,而那隻持劍血淋淋的手,只有自己知道有多骯髒。
其實,當他們選擇了皇權這一條不歸路,就已經沒有追求世間溫情的資格了。
皇權路上,無情,無欲,無愛……
而她呢?只想等天下太平之後,好好的去過自己自由的小日子。
太子妃嗎?皇后嗎?亦或是說,在南安繼續攝政?
她真的想要嗎?
「那微臣去辦了。」青冥規規矩矩的說道。
廢話,能不規矩嗎,他可不想斷子絕孫。
看見如此規矩的青冥倒是讓軒轅楓和南宮涼都抽了抽嘴角,看著青冥的眼神也是好似見了鬼一般。
青冥在五顏六色的注視下走出了太子府,一路上的視覺盛宴並沒有讓青冥停下飛奔的腳步。
不管了,名聲面子算什麼,先保住小命再說。
哦,還有小小命。
此時正殿里的南宮涼還是覺得,對著面前的男人有些尷尬,尷尬於剛剛的事情。
他自然理解成了,她有點驚訝剛剛他說軒轅臨天的事情。
她並沒有言語,只是靜靜的看著他。
他只是嘆了一口氣,對她語氣里少有的清冷,「宸兒,你不知道,我在深宮裡這一路走來的艱辛。東宮太子,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好當。」
她懂,她都懂,正是因為她懂,他們的心才會如此的近。
「我知道。」南宮涼怔了怔,沒有多言,只是笑了笑答了她的話。
「過兩天就要去赴鴻門宴了,宸兒心裡什麼感想?」軒轅楓給南宮涼換了一盞茶調笑道。
「怎麼我感覺我被人算計,你就這麼開心呢?」南宮涼輕吮了一口茶,斜睨了軒轅楓一眼,涼涼道。
怎麼這麼欠扁呢。
反正她現在只想抽他。
他看了看她平靜的壓抑怒火的模樣,好心情的笑了笑,他不希望她一直和他保持那麼僵持沉默的狀態,他覺得很不安。
就好像,她隨時可能離他而去一樣……
「好了,本太子拿太子金印做籌,保證你沒事。」軒轅楓從後面環抱住南宮涼,從懷裡取出一方金印,交給南宮涼。
南宮涼顛了顛手中的金印,斜睨了他一眼,「為什麼不直接給我太子妃的令牌?」
軒轅楓心中一陣狂喜,聲線中掩不住的興奮,「宸兒想要?」
南宮涼看了看他,有些尷尬,故意將頭轉到一旁,「不想。」
「太子妃令……就算了吧,到時候皇后鳳印到時候一併給你,現下是多事之秋,等我將東興拿下來,連同玉璽江山一起給你做聘禮,怎麼樣?」軒轅楓瞅著南宮涼漸漸泛紅的臉頰,故意湊近了耳朵輕聲說。
南宮涼有些尷尬的推開軒轅楓,「誰要你的江山,我也不想當什麼皇后,我不喜歡皇宮……」
我連自家江山都不想要,哪有心情去操心你的。
「好,那就等東興安定了,或者我們有孩子了,我們就離開,走的遠遠的,或者直接甩給青冥他們,好不好?」軒轅楓的語氣里有一些討好。
這是什麼?
這完全就是拿自己江山哄著紅顏高興的昏君。
偏偏所有的女人都很受用。
可南宮涼偏偏不是個解風情的。
「不必了,你做你的皇帝,我當我的神醫,挺好的。」南宮涼眼底慢慢變回了冷冷清清的樣子。
軒轅楓明顯的有些不知所措。
在她面前,她一個不高興,他總是有些慌慌的。
南宮涼眼底少有的認真,「我不想,你為了我放棄了江山,可到時候你卻來怪我誤了你的皇權。」
這是她最怕的,她很怕失去,在她看來,要是非要失去,她寧願當機立斷,一刀兩斷。
其實,她呀,就是個很理智的人,理智的讓人害怕,有時候,連她自己都討厭這份理智。
她總會在利與弊之間,迅速的權衡得失,看看哪一個選擇,是對自己最有利的,好及時止損。
這,是好是壞呢?
這是她作為上位者這麼多年,形成的條件反射,她沒有辦法,這麼多年,想要她命的人太多,江湖的,朝堂的,同國的,異國的,親近的,疏遠的……很多很多。
她經歷過最深的失去,和最久遠的傷害,直到現在,每次午夜夢回,她的心,都會陣陣發疼,生疼生疼的,逼得人眼眶中藏不住淚……
她的父皇母妃,好像就是她這一輩子都過不去的坎,是她的濃瘡,挑開潔白的紗布,是外翻腐爛的黃濃,看在別人眼裡是噁心,落在她自己身上是連疤痕都烙不下的傷痛。
其實直到她為他求來了陰陽草,為他解了毒,看著他漸漸紅潤起來的臉,她心裡那一份莫名的安心,讓她真的知道,她愛了,她才敢正視自己的心。
她以為,因著母妃給她留下的陰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有什麼姻緣。
可偏偏的,她在最孤寂的時候,遇見了這麼一個人,一個本不該出現在彼此命盤裡的人。
從他們相遇,相知,相愛,她到現在都覺得是一場夢。
有時候,她在貴妃榻上斜倚著看書,抬頭看著他,總會失了神。
她,一個人慣了。
她,還不習慣,生命中出現這麼一個必不可少的人。
又或者,在她的潛意識裡,她怕是不配有什麼愛情的吧。
可是,她卻聽見他說,「宸兒,我爭皇位,是爭給那些不看好我的人看,是為自己爭一口氣,而你,是我的命,我的一切……」
南宮涼聽著他的話,淡淡一笑,,「我知道,我都知道。」
她知道,她都知道,可她就是不願意進皇宮,我就是不願意和皇族有任何關係……
可偏生的,她姓南宮,是南安皇的掌中鳳,心頭寶,是南安人心中的神,是南安不可動搖的中流砥柱……
可偏生的,她又愛上了一個姓軒轅要爭皇權的,這一輩子,她都擺脫不了皇宮……
難道,這就是師叔所說的天命嗎?
他明明那麼真切的在她眼前,她就是覺得不真實,她不想騙他。
可她,又該怎麼與他說呢?
她多麼希望,她們一家人只是尋常布衣,有家人的陪伴,快快樂樂的成長,沒有勾心鬥角,沒有權利把控,有著平平凡凡的快樂與心碎,至於愛過誰,恨過誰,都不重要……
「宸兒,給我些時間,好不好,我會很努力的證明給你看的,好不好?」軒轅楓看出她情緒的失控,只能這麼哄著她。
你等著我,等時間親自證明給你看。
「好,我等著你,你要是敢騙我,我就此生再不見你。」南宮涼冷冷的警告軒轅楓。
「好。」軒轅楓笑著答應。
沒有過多蒼白的解釋,只有平平淡淡的一個……好。
卻讓人心裡出奇的平靜。
城東郊外,一處不起眼的宅子里。
「主子,外面到處是您的畫像,您,不怕陛下擔心嗎?」一個下人說道。
「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活著,比死了有價值,這道理誰都明白,包括父皇。」軒轅臨天靜靜地瞧著漫天星辰淡淡道。
「那您……也不回去見見陛下嗎?陛下那麼想您。」下人說道。
軒轅臨天噗嗤的嘲諷一下笑,「本殿下又不爭皇位,這樣瀟瀟洒灑的多好,現下本殿下回去了,就再也出不了皇城了。」
「那您,就這麼待在這出宅子里不出去嗎?」下人又無語的問道。
「不然呢?」軒轅臨天看著那個下人,一副你腦子有病的樣子。
那下人也是嘴角微抽,沒想到性本溫和的主子,也有如此……難以描述的一面。
「您就不怕陛下死了,劫持您的人接著就殺了您嗎?」那下人又問道。
這劫持的人,也不要挾陛下,也不軟禁的,這是鬧哪樣?
「就憑他們曾經從另一撥人手下救了本殿下一命,他們就不會殺本殿下。」軒轅臨天眼神有些空洞。
直直的看著那節紫布料,當然不是這個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到其中的緣由,這世上除了父皇和皇兄之外,不會有人劫持了自己又不殺,也不要挾,也不軟禁的,那麼無論是父皇還是皇兄,都沒理由殺他。
但很顯然,某皇子猜錯了。
那下人一看,便兩眼一翻,自家主子和魔怔了一樣,把這節布料當寶了還。
見那下人還要多嘴,軒轅臨天便說,「就算是丟了命,也值了。」
語罷,起身就要離開。
回去?不可能,從母妃死後,他看到父皇在皇后的寢宮,甩出來皇后殺害母妃的證據,但丞相府的人送來了當時淮水大澇的解決辦法,父皇思量了片刻,便草草的將母妃的閨中密友殺了當替罪羊開始,他對這個父皇,已經沒了什麼父子情意了。
為了自己心中對母妃的那點虧欠,便把他根本不喜歡的皇位強加在他身上,難道,他還要對他感恩戴德嗎?
難道,父皇和皇后就不怕報應嗎?
皇后,對自己的兒子打打罵罵,卻對自己虛與委蛇,難道,午夜夢回,不覺得噁心嗎?
那麼這麼看來,本本分分的待在這裡是最好的決定……
轉眼間,吳家丞相府已張燈結綵,可南宮涼卻知道,吳府的這頓飯,卻是不能好好的吃完。
馬車裡,南宮涼在外面騎馬,任軒轅楓百般邀請都不願意進來。
溪雲初起在外面聽著某太子毫無形象的哀嚎之聲,滿心的吐槽,只能化為一聲聲嘆息。
南宮涼本就天性清冷,平時臉上也沒什麼表情,又在外面帶了一個斗笠,稍稍遮了遮面部,只漏出了一張迷迷濛蒙的臉。
就是這麼清清冷冷的一個人,在各位春心萌動的姑娘眼裡,便在本就華美的臉上,籠上了一層神秘的孤高。
雖然東興並沒有男子遮面的習俗,可因著棠宸公子是天佗宮的人,天佗宮的人,本就神秘,便也甚少有人生疑。
「你看,那棠宸公子真是俊啊,你說他本就是神醫,又長成如此俊美,去當什麼男寵啊……」一個百姓說道。
「你還敢造天佗宮的謠,不要命了嗎?你看那一副男生女相,要是個女人,可不得了,誰是男寵還不一定呢……」另一個百姓議論道。
人群里又是一陣討論聲。
南宮涼和軒轅楓都是及他們的手下,都是內力極為深厚的人,軒轅楓聽著類似於東興太子養男寵,東興太子被棠宸公子征服,自降身份做男寵,還有什麼東興太子拒絕吳家嫡女,無一妻一妾,甚至太子府現下連個侍女都見不太著的原因就是因著東興太子有某些……癖好,而棠宸公子正好對了太子爺的胃口……
甚至都說到了青冥和華陰長時間被太子爺所影響,所以華府和青府里至今沒個女主子……
後面的青冥和華陰也是一陣劇咳,沒想到潔身自好卻被百姓們理解成了……
溪雲和初起也是滿臉的不可置信,尤其是溪雲,心中十分複雜。前幾天華陰來找她說,一陣什麼莫名其妙的不喜歡她的話,難道,真的是……斷袖?
復又看看青冥,也不像啊,青冥不是喜歡初起嗎?
青冥的心情也是十分不美好,看來得快點把初起追到手,娶回家當女主子。
馬車裡的軒轅楓也是一陣一陣的無語,要不是在馬車裡,平時自持的形象怕是保不住了……
唯獨南宮涼還是那般清清冷冷,毫無表情。
她一直在想,吳府,有什麼計劃,又會怎麼朝她下手。
進了吳府沒幾步,南宮涼就把頭上的斗笠下來遞給溪雲,畢竟,官員們大多都認識她,戴這個只是想不被所有百姓都知道她的樣貌,畢竟這很不妙。
「太子爺萬安。」軒轅楓來的並不早,所以現下黑壓壓的跪下了一片。
「今日本太子為客,舅舅是主,客隨主便,今日就不必這麼多禮了。」軒轅楓淡淡的回了一句。
說罷,又撇眼看了南宮涼一眼,看到她始終不怎麼待見他,只能無奈的收回目光,他突地牽起她的手,大步走到他的位置上,貼著她耳朵小心翼翼的問道,「你要是再不理我,我也不理你了。」
這話,帶著一點點孩子氣,南宮涼無語。
她又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了吳府這坨老鼠屎,她就只想知道,他們會怎麼對付她,其他的,她還真的沒怎麼在意。
「好了好了,我不是故意的。」南宮涼摸了摸他的頭,以示安慰。
軒轅楓還是一臉的紅光,很是受用。
可在旁人眼裡……一個男人,很是憐愛的摸了摸自家爺的頭,自家爺並沒有像是被侮辱了的樣子,反而是一臉享受。
難道自家爺是棠宸公子的男寵,還有其他什麼不堪入耳的流言是真的?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不聽,捂耳朵。
畢竟自家太子爺可是全東興的希望啊,這棠宸公子是不錯,但是……這東興的子嗣可……
要是讓軒轅楓知道,一幫老臣已經開始考慮這種事情,八成,那顆在來吳府的路上早已無語的不能再無語的心就該碎成玻璃渣了。
其實也不是那些個老頑童們冥頑不靈,是一國的子嗣太重要。
軒轅楓的手在桌子下肆無忌憚的佔便宜,南宮涼很是無語,想要好好的想一想待會兒可能發生的突髮狀況都不行。
南宮涼很想一把揮開某人在桌下作亂的手,但理智告訴她不行,因為一旦揮開,某太子一定會不顧場合,不顧眾人眼中的「倫常」,死死地纏在她身上,那樣,她怕是更沒心思思考了。
但是軒轅楓的手越來越不規矩,譬如,某太子已經把手搭在她的腰上,好一頓蹂躪。南宮涼心中的怒火實在是憋不住了,她伏在軒轅楓的耳邊,「爺,您還有完沒完?」這完全是從牙縫裡磨出來的話。
軒轅楓好像絲毫沒有感受到南宮涼不是很好的目光,不甚在意的開口,「要不宸兒摸我,要麼我摸宸兒,你選一個。」
南宮涼咬著牙把軒轅楓的手掰下來,很不友好的撫摸著他的手臂。
「我就知道,宸兒已經對我肖想很久了,其實你不必如此偽裝,被你愛撫,是吾之幸。」某太子毫無臉面的開口。
「……」
南宮涼有些無語,頓了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會這麼……」不要臉?
「那是宸兒還沒有對我進行更加深度的了解,等了解了,就知道了。」軒轅楓一股勁的往南宮涼手底下鑽,毫無一國太子的形象。這個「更加深度」,軒轅楓說的尤為曖昧。
要是能哄得這小女人開心,臉面算得什麼,能吃嗎?他之所以如此不要臉面的,在大庭廣眾之下和身為「男子」的棠宸公子卿卿我我,就是想讓所有人知道,他就是有這方面癖好,其他不知死活的女人,就不要亂湊了。
「……」
南宮涼發誓,她真的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的人,難不成是被鬼上身了?
可是,看著他這樣,她好像覺得很好很好,她已經好多年,沒有被一個人寵成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