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他的過去（2）
「一場可笑的嫁禍，一場很拙劣的嫁禍，一場明眼人都能的出來的嫁禍，可因為……」
「因為吳家勢力太大，沒有人敢置喙，所以不是陛下想不了了之，是只能不了了之。」南宮涼接過了軒轅楓的話，淡淡的說道。
算算時間，華妃娘娘過世的時候，差不多也就是她母妃沒的那一年，那一年，她沒了母親，那一年，她師父，也就是她皇伯伯一直在操心她母妃的事情，哪來的功夫管別人……
軒轅楓的眼神有些哀傷，但依舊是淡淡的神情道，「對，打那開始，我竟然有些想念華妃娘娘的梨膏，很甜，真的很甜……又過了幾年，我有了自己的勢力，就搬出了皇宮，左右我在宮裡也不受待見，這也就是我被立了太子就是不入住東宮的原因。」
「其實，我搬出去住的最主要的原因是，有一天，我看到母后摸了摸坐在鞦韆上玩的臨天，笑了笑，我從來沒見她笑的那麼好看，或許，有吧，都不重要，反正我沒見過。」
他吸了吸鼻子，有點嘲諷，「難道，為了討好父皇，她就那麼……的去討好父皇最喜歡的孩子嗎？母后後來想爭取到臨天的撫養權，被父皇拒絕了，為著臨天的撫養權，母后和父皇大吵了一架，不知道為什麼，我看著母后氣的發紫的臉，竟然有一點暢快……」
南宮涼示意他不要說了，可他偏生的想說給她聽，他想讓她知道他過去的一切。
「再後來，臨天大了一些，就被父皇送出宮了，我其實也知道，父皇中意的繼承人是臨天，可我只是羨慕他，我從來沒嫉妒過，也沒有怨恨過，可能因為我們小時候很要好來著，他也說過，他不會去爭什麼皇位，他喜歡江湖上瀟瀟洒灑的生活，也可能是他是華妃娘娘的兒子，一個曾經給過我溫暖的人的兒子。」
就那麼一點點小的關懷，竟能讓他記恩至此，南宮涼真的很想抱抱他，她也確實這麼做了。
屋內沉默了良久。
「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不防備著華陰華蒙。」軒轅楓想要岔開話題，又開始絮絮叨叨。
「因為華家的女兒，嫁出去就是潑出去的水，尤其是當這盆水潑到了皇家。華家有家規，華家女一旦入宮，就要放棄華家女的身份，華家絕對不做挾持皇帝的外臣，所以這麼多年，無論誰做了皇帝，華家一直長盛不衰，因為華家以扶持明君為己任，不參與皇權的爭鬥。」
秋天的陽光不似夏日毒辣，不像春日微寒，不如冬日凜冽，它卷著夏日的殘陽，伴著微微的清涼吹進來，竟讓人覺得暖洋洋的，軒轅楓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在南宮涼看來，絕美的臉上度上了金光，襯出一室的蒼涼。只見他緩緩睜開眼睛，睜的並不真切，他薄唇輕啟，「也不知為什麼，華妃娘娘出殯的那天，明明是極好的天氣，而我看著棺槨里的臉，竟然有點難過……」
說著這話的時候，他空明的眼中，竟有了一點點水光。
他有點自言自語，「可能是有些遺憾再也沒人給我做梨膏了吧，打那開始，我竟然有了逆反心思，也有點破罐子破摔的意思，父皇母后不是都不喜歡梨花嗎，我就偏要喜歡，我就是要在我府上中上滿院子的梨樹……」
他又朝她笑了笑，「後來我又大了一些，心智也漸漸的成熟起來，又覺得自己有點可笑。也明白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我無論是做的再好，還是再糟糕，也不能引起父皇母后一點點的關注。」
「可是後來，我卻真的喜歡上了梨花。」
一室寂靜，她就這麼看著他，也明白了為什麼她給了他僅僅那麼一點點關心，他都會開心的不成樣子的原因。因為，他從小太缺了……
去抓從來沒有的東西，是人的一種本能的反應。
沉默了良久，許是有點被氣氛所感染，她輕笑了一聲，「我喜歡海棠是因為我母親很愛海棠，我父母和我經常在幾棵海棠樹下一起玩……可後來……」
她很哀傷，此刻，她都想跟他說她就是南宮涼，她母妃很愛很愛海棠，她也很不幸福……
卻被軒轅楓打斷，「好了，不說了。」
軒轅楓查到她從小父母雙亡，他不願意讓她把自己已經癒合的傷口再挖開給他看，他只需要知道，她很愛他，就足夠了。
他將南宮涼抱得很緊，南宮涼看著窗外的暖陽，竟然笑了，他是因為他母后不喜歡梨花而愛上的梨花，而她卻是因為她母妃愛極了海棠才愛上了海棠，那他們，算是有緣還是無緣呢？
彼時的她，還不知道，原來有時候，有緣無緣僅在一線之間……
然後，她突地又意識到一個問題，為什麼，他母后不喜歡他，難道，他不是應該是他母后乃至整個吳家的希望嗎？難不成他母后把他當成了她不受寵的恥辱？不應該啊，一個母親，哪有不愛孩子的……
南宮涼眼中閃過一道微不可見的光，一個女人的第六感，告訴她，軒轅楓和他母后之間，絕對沒這麼簡單。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軒轅楓一直抱著南宮涼，一動不動，南宮涼回抱著他。突地，南宮涼覺得脖頸上有一陣濕熱，這才知道他落淚了。
「別離開我，別離開我，我什麼都能給你，心給你，命給你，西寧的國法一夫一妻我也能給你，宸兒你別離開我，別離開……」軒轅楓突地像個孩子一般將頭埋在南宮涼的脖頸處止不住的搖頭。
「好，我不走，我不走……」南宮涼只能像哄孩子一樣哄著他。
軒轅楓聽到了她的話，像是有了感應一樣，他驟然抬起頭，猩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南宮涼，突地將南宮涼推倒在貴妃榻上，咬住了南宮涼的唇，狠狠的啃噬，沿著脖頸一路向下，手開始撕扯南宮涼的衣物。
南宮涼不敢推開他，怕傷到他的身，也不想推開他，怕傷了他的心。
南宮涼只覺得身上只剩一件中衣，恍惚之間，她聽到了軒轅楓本該清冷卻意外邪肆的聲線，只見他雙眼通紅，像是走火入魔一般，惡狠狠道，「宸兒，你要是敢離開我，我就將你困在太子府，一生一世都不許你離開……」
他從沒得到過什麼東西，也不會再去在意什麼感情，要說在這個世上他還會想去珍惜的人或事，也唯有她了吧。
唯有她……
他將她和他的命連在一起，若是有一天，連她都鐵了心要離開他，那他可能會不顧一切的留下她，或者……死。
她有些發怔，甚至有些害怕，她有些害怕此刻如妖似魔的他。
他感受到了她眼神里的迷濛，在她身上的動作便停了下來，伏在她身上，一動不動。
南宮涼看他沒有再剝落她的衣裳，好似是累了，她輕輕抬起青蔥玉指，撩起他們纏繞在一起的髮絲，輕輕地插進他的頭皮，磨蹭著他的頭皮，沒有言語，一直靜默著。
「我是不是嚇著你了？」良久，屋子裡才傳出第一句話。
其實，他骨子裡就是一個偏執的人，偏執的想把自己想要的溫暖留在身邊，不許有片刻的逃離。
他沒有等到答案，抬起頭看著她。
墨發垂下，青絲糾纏，他眼中的猩紅退去，只剩了滿眼的血絲，她有些心疼的拂過他的眉眼，他緩緩頷首，抵住她的額頭，鼻尖磨蹭著她的，輕輕的發出了一個鼻音，好似有些誘哄，「嗯？」
南宮涼沒有言語，用紅唇附住他的，沒有像往日的狂熱，安靜的只剩下窗下微微的風聲……
良久，當軒轅楓感覺唇畔一涼，只見她紅唇輕啟，「我不會離開你，也不會怕你。」
只要你不傷害我在意的人和事。
無論南安發生了什麼，她都不想管了，她只要他眼前的這個男人好好的，她想把他曾經缺失的溫暖補給他，連同他孩提時代的一同補給他。
「好，答應了，就不許反悔。」軒轅楓泛紅的眉眼有了些許笑意。
溫馨之後，總歸要溫存一會兒的，室內逐漸復燃的曖昧之氣，好似激發了兩人的慾念，兩人瘋狂的擁吻，體溫節節升高，可總是有那麼一兩個不長眼的……
當軒轅楓想要抽開南宮涼中衣的腰帶時，屏風外一陣嘈雜。
只聽見外面貌似是元易公公無奈的聲線傳來，「唉我說，我的大人，您真的不能進去……」
可總有那麼個人，是轉不過彎來的，不解風情的人，只聽某吏部尚書著急地說，「唉我說，我的公公，你可別攔本官了，本官有很重要的事要問你家主子……」
本就是推搡之間，元易聽了青冥那「我的公公」的論調，微抽了嘴角，愣了愣神。
就在這愣神之間，終於讓某大人逮到了空子，一溜煙就跑進去了。
因著正殿本就沒什麼人，都是心腹，於是青冥便邊跑邊喊，「唉我說，你為啥要幫著皇上擴大軒轅臨天失蹤的消息，讓人幫著找啊。太子爺你是咋想的……」
「唉，我說青大人，裡面有……」元易看著青冥大步流星進去的身影，輕輕抬手捂住了眼睛，像是不忍心再繼續看下去。
「啊……」青冥的慘叫聲震驚了整個太子府。
「有棠宸公子……」元易戰戰兢兢的把剩下的話補完，但聲音卻也是越來越小。
正在給自家主子整理信息的初起撓了撓耳朵，這聲音好像是有些熟悉，可再仔細一聽，又沒了聲音，罷了，怕是聽錯了。
「本太子是怎麼想的？本太子想讓你凈了身，跟著元易近身伺候本太子。」軒轅楓明顯欲求不滿的聲線傳出來，夾雜著無邊的怒火一字一句的砸到青冥耳邊。
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這般最關鍵的時機，要不是宸兒提醒，怕是今後跟著元易混的，就是他了。
青冥進去之後，看見了棠宸公子的外衣在地上時，就覺得大事不妙了，便往外跑，可惜沒跑過自家主子的內力。
青冥現下只覺得，屁股和耳朵輕飄飄的，像是想罷工，不想去把軒轅楓的話錄入到自己腦子裡一般。
「大人，快起來吧。」元易有些無語的扶起還在地上的青冥，心下也是滿滿的嘆息。
我的大人，完了吧，咱家都說了，不能進不能進，您偏要往裡闖，那句話咋說來著，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咳咳。
罷了罷了，來把褲子脫了，讓咱家看看怎麼切……
在裡面的南宮涼顫巍巍的戳了戳還伏在身上的軒轅楓，畢竟這種事情被發現了不好，軒轅楓只得起身，氣的發抖的身子，條件反射一般穿上自己的衣服，看見南宮涼的手，有些抖，好似都拿不穩衣裳，便將衣服拿過來，三下五除二幫她套在身上。
待南宮涼看見青冥捂著屁股近來，才緩過神來，低頭看了看，不光是衣服，連腰帶和頭髮都弄好了。
南宮涼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倚在貴妃榻上繼續看書，可別說是書的內容了，便是書的正反，都沒心思注意。
軒轅楓看了看南宮涼，有些好笑，也是怕南宮涼丟人，便端了一杯茶遞給南宮涼，將她的書抽走，還特意抖了抖，示意她的書拿反了。
南宮涼一下子便紅了臉，低下頭喝茶，拿茶蓋擋住自己的臉，好讓自己平復下來。
南宮涼也有些疑惑，平日里，她是那麼強勢的一個人，怎麼這種事……他難道就不尷尬嗎？
其實情愛一事，男人好像天生就有這種天性一般，好似上一世的記憶沒有被那一碗孟婆湯沖乾淨一樣，總是比女人更容易熟悉。
軒轅楓看著榻上小女人的模樣，好心情的笑了笑，便是對青冥極大的不滿，也消了一半。
「你最好有類似東興皇城要被攻破的事，要不然，你就等著跟元易渾吧。」軒轅楓坐在主座上，看著瑟瑟發抖的，如同秋風中的落葉一般的青冥，冷冷的說道。
在外面被點名的元易抖了一抖，看來，自家太子爺氣的不輕啊。
「呃……」青冥沒話說，只得轉頭向榻上的人求救。
放下茶杯又開始看書的南宮涼感受到了一道極為有目的性的視線，終於，硬著頭皮放下了書，輕咳了一聲，保持好自己以往的高冷形象，這才淡淡的開口，「好了，有那凈身的功夫，都能把正事辦完了。」
南宮涼極力安撫被惹炸毛的軒轅楓。
「坐吧。」軒轅楓斜睨了青冥一眼，吩咐道。
青冥這才朝南宮涼投去感恩的目光。
「咳咳，言歸正傳，那個，你為何要幫著皇上找軒轅臨天啊？」青冥終於把讓他他差點斷子絕孫的事情說了出來。
南宮涼又拿起茶杯的手顫了一顫，杯體與杯蓋之間發出清脆的響聲，不大不小，沒有被另外兩個人聽到。
軒轅臨天在自己的保護下，在那處宅子里很安分，平時都懶得出門，很明顯，他不想參與東興的皇權之爭。
一室寂靜，每個人的心事都在悄然生芽滋長。
「你不必管了，讓我們的人也悄悄地找，一定要保證臨天的安全。」軒轅楓的聲音又變回了那樣的清清冷冷。
可，只有南宮涼看見了，他微微顫抖的手。
她知道，他這是想要珍重這一份兄弟情，看來，她也沒做錯，至少，她幫他保住了軒轅臨天的性命和生身安全。
只是，她不打算現在就讓軒轅臨天出現，軒轅臨天的出現，會給軒轅楓的地位造成很大的影響。
就算軒轅臨天真的沒有爭位的想法，可軒轅敬有，人心總是難辨的，難保到時候軒轅臨天有沒有別的想法。
其實說白了，她的骨子裡是少有的冷漠，她就是一個自私又護短的人，她才不管什麼軒轅臨天軒轅臨地的呢，她不允許任何人攪渾原本就不清的東興皇城。
可能，他們本是同一類人，只是成長經歷不同，才造就了他們不一樣的內心，她其實比他幸運多了，童年裡，她有父皇和母妃的疼愛，雖然後來……她還有一個無時無刻不在包容她的大哥哥，還有一個跟屁蟲一樣，視她為天神的弟弟。
而他，什麼也沒有，她比他要幸運的多。
所以，他比她要更嚮往溫情一些，骨子裡的血更容易被溫暖。
「那，要是我們的人先找到了呢？」青冥問出了一個南宮涼也想知道的問題。
軒轅楓沉默了許久，最終淡淡道，「那就軟禁起來，直到父皇死，或者，本太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