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午夜驚夢
南安皇宮,雕樑畫棟。
高高的玉階長廊之上,有一位善目慈眉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紅衣制服,百鳥朝鳳,百花齊放,襯的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膚更加透亮。被精心修飾過的眼尾更顯神韻,朱唇似糖,眸中有光。
從這星星點點中便可以看出,再年輕些的她,是何等的風光。
「母妃,你好美啊。」天仙似的小女孩仰頭看著鳳紋女子,笑嘻嘻的讚歎道。
「公主殿下,說了幾遍了,要叫母后了。」旁邊的宮人嗔道。
「無妨,將來啊,也會有一個人,為我的小涼兒穿上嫁衣,十里紅妝,迎你進門。」鳳紋女子也不顧會不會弄皺了華貴的服飾,伸手便抱著小涼兒笑著說。
「那我會和母后一樣漂亮嗎?」南宮涼又問道。
「涼兒會比母后還漂亮的。」鳳紋女子颳了一下小涼兒的鼻尖,輕笑著說,眼底除了即將迎來的榮耀,還有几絲抓不住的愁緒。
「怎麼會,母后是世上最美的人了。」小涼兒張開雙臂比劃著。
「呵呵呵……涼兒今日怎麼這麼會說話了?」那女子似是被逗笑了,揉了揉她的腦袋。
「父皇說近日不許惹母後生氣的。」小涼兒咕噥道。
「母后永遠不會生涼兒的氣的。」
「涼兒什麼時候這麼聽父皇的話了?」一身龍紋的人大步邁進。
「父皇——」小涼兒撲向走近的人。
龍紋男子伸手接過小涼兒,扶住將要行禮的她。
殿內一片歡聲笑語,和樂融融。
畫面一轉,無盡的黑暗中,小涼兒躲在屏風后,捂著嘴哭,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音,滿臉的淚水遮住了還未長開的如畫容顏。
屏風之外的燭光透過屏風的縫隙灑在了她的臉上,年幼的她眼底除了驚懼,便是無盡的灰白,似是眸中星辰隕落。
她無力的看著一身鳳紋的紅衣女人滿臉淚光,「南宮景業,你真對得起我,真好,真好,你真好的很。」
旁邊一身龍紋的人想扶住她,卻被她一把甩開,她跌跌撞撞的扶著床沿站起來,一口鮮血噴出,沿著脖頸緩緩向下,浸潤了胸前的衣裳,首飾,和頸間那象徵龍鳳呈祥的青色玉石。
女子一手撫胸,一手指著南宮景業,嘴裡滿是鮮血,恨恨的下著毒咒,「南宮景業,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南宮嫡親一脈,一生愛而不得,得而不守,孤老終死,哈哈哈哈……噗——」
鮮血湧出,一滴清淚砸下,落到頸上古玉,那上了年頭的青色古玉發出妖冶的光。
「茵兒…不是的,你聽我說,不是的,不是的……」
南宮景業無力的扶住女子的身子,女子狠狠地瞪著他,終而,眼角滑下淚,死不瞑目,南宮景業抱著她漸冷的身子痛哭。
「南宮景業,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南宮嫡親一脈,一生愛而不得,得而不守,孤老終死。」
「我詛咒你南宮嫡親一脈,一生愛而不得,得而不守,孤老終死。」
「愛而不得,得而不守,孤老終死。」
一遍遍毒咒壓得南宮涼透不過氣,夢魘中的南宮涼無助的伸手,想抓到一絲安慰。突地從床上坐起來。
她猛喘了幾口氣,從床上起身,跌跌撞撞的來到窗前,一把打開緊閉的窗戶,雙手撐著窗欞,臉頰上流著冷汗,迎著風才覺得漸漸平靜。
溪雲習慣了守夜,看到過無數次從夢中驚醒的南宮涼,靜悄悄的拿起一旁的白羽大麾披在南宮涼身上。她知道,主子又做噩夢了。
她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的陪在一旁。
這時候,任何言語都是無力的。沒有人能替她邁過心裡的那道坎。
本以為近日主子心思在別的地方,加之又累了,思量著今夜能睡的好一點,沒想到還是如此,主子的夢,她不知道是什麼夢,她只知道,這夢,折磨了她許多年了。
南宮涼閉眼定了定神,大喘了一口氣,淡淡的吩咐,「無妨,下去吧。」
溪雲雖不放心,卻也知道主子想清靜,便退下了。
暗夜裡,南宮涼並沒有掌燈,只是直勾勾的看著遠方,看著窗外的白月光,靜靜地等到天亮。
她想哭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淚早已在五歲那年的一個夜晚流盡了,那一晚,她失去了她愛的一個女人,也因為這個女人恨上了另一個她愛的男人。
那一晚不僅埋葬了她原本一世的幸福安穩,且連同她此生所有的悲喜,一同葬在了那一天,和這十年無數個夢裡。
每次從夢裡驚醒,她都會守著窗子從天黑看到天亮,從星光點點等到公雞叫曉。
隨著晨曦的第一縷光照射到南宮涼疲憊的面容上,依舊是清秀的面孔,但一直近身伺候的人知道,她心裡早已風起雲湧。
南宮涼抬頭看了看將出未出的太陽,天又亮了。
真好……真好……
天空暗到極致,才與可能見到繁星的閃耀。
南宮涼簡簡單單的洗漱,換上了一身她一向穿的白衣長袍,打理了頭髮,取了些脂粉蓋了蓋眼下的疲憊,正了正色,推開門口,又回到了那副冷冰冰的樣子。
早早站在門外的溪雲初起也知道,主子又回去了,又變回了那一個喜怒無常,抬手動輒就取人性命的忘塵公子了。
不知該喜還是憂,無論是忘塵公子還是南安國攝政公主南宮涼都是該如此的,可是,她們都不禁有些心疼這個主子,本該在父母懷中撒嬌,只有十六歲的年輕少女。
南宮涼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便吩咐道,「都瞪著我幹嘛?去傳膳。」儼然已經恢復了常態。
溪雲初起不禁嘆了一口氣,她這般,又回到了以前冷冰冰的模樣,也不知是好是壞。剛要應下,便看見元易公公遠遠的來了。
「喲,棠宸公子起這麼早?爺還提醒奴才說您昨兒個喝了不少,今兒別吵醒您呢。」元易說道。
「多謝王爺掛懷,棠宸一向沒有睡懶覺的習慣,到了點便早早的起了,不知公公此來所為何事?」南宮涼應聲答道。
「別介,這謝您還是自個兒去說吧,奴才來傳個話,王爺早朝了,下朝請您一同用早膳。」元易推脫道。
別介呀,我還餓著呢,沒空等您家主子回來。雖是這麼想的,可南宮涼還是認命的點點頭「好。」
她雖然對等別人一起吃飯這件事情一點都不感冒,但還是覺得在人家的屋檐下,還是聽話一點好。
「那既如此,奴才便退下了,有事公子便吩咐。」說完元易便退下了。
看元易走遠了,初起才抱怨道,「這鬼王爺也太變態了吧,他自個兒上朝吃不上飯,還得讓我們等著。主子,你不餓啊?」
「主子又不是沒上過朝,誰和你似的,一胃缺食就受不了。」溪雲瞥了初起一眼。
初起剛要還嘴,南宮涼便說,「你們餓就先吃吧,我現在也不餓,以後我們夠嗆能一起吃了。我去院子里轉轉。」說完便朝門口走去。
初起一看溪雲跟了上去,只能耷拉著腦袋跟過去。總不能讓主子餓著,一個人瞎轉吧。
「初起,你要是餓,就先去吃。」南宮涼關切道。
「不用了,也餓不死人。」初起訕訕的笑了笑。
笑話,她也是經過嚴苛訓練的好不好,抗餓什麼的,都不在話下。怎麼在主子的眼裡,就變成個什麼都不能忍的人了?
剛一出門,南宮涼是頂尖的高手,溪雲初起內力也極深,都耳尖的聽到了,「這暖汀閣怎麼改名了,唉?怎麼還住人了?」
「你還不知道啊,這棠宸殿里如今住著棠宸公子,據說是王爺新招募的食客,不過,也沒道理住在這殿里啊,這可是……」
南宮涼微微皺眉,怕是要招來所有人的嫉恨了。
溪雲側身向前,「主子,曾有不少食客或貴女以為得軒轅楓的寵信靠近,無一例外,都……滅口了。」
「可能查到什麼?」
「這間殿里,就沒住過什麼人,閣里只查到,這間房,軒轅楓的母后住過一段時間,自此他便經常來此小住。」溪雲答道。
是有些古怪,他母后不就在宮裡嗎,犯得著……這平寧王府,可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主子,要不要再查查平寧王和……」初起問道。
「不行,過段時間吧,最近各國使臣都在,他怕是敏銳非常,最近不能動宮中的線人,過了這陣子再查。」
南宮涼微微皺眉,難道母子不睦嗎?不該啊,這東興皇后只有軒轅楓一個兒子,怎麼可能不睦。可南宮涼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恩知道了,不過怎麼了,主子?」溪雲偏頭問南宮涼。
南宮涼輕輕搖頭「沒什麼……就是……「說完又搖了搖頭。
就是總覺得漏了什麼,總感覺沒那麼簡單。還是儘快查出來較好,不過就算有什麼皇室辛密,怕是日沉閣也夠嗆能查出什麼。
「主子,這棠宸殿是個好地方啊,景不錯。」初起跑到湖邊的柳樹下逗著湖中魚。
「是個好地方……」南宮涼喃喃道。
既是個好地方,那軒轅楓就算不是與這位母親多麼親近也一定是敬重的,又怎麼會為著一個院子大發肝火那麼多次。
「主子,很棘手嗎?你要是在明裡不方便的話也可以讓竹妍菊離辦,反正她們兩個現下肯定在東興皇城。」溪雲問道。
日沉閣里辦任務為了好照應,就算是再利落的也至少是兩人成隊,前兒燒驛站的時候見過菊離,那竹妍也肯定在,吩咐她們兩個效率肯定快。
「棘手是肯定的,不過這次就算是竹妍菊離也夠嗆能佔到什麼便宜。」南宮涼頓時有些頭疼。
想要將軒轅楓這顆子抓在手裡,就要知道他的弱點,可是至今也沒發現什麼,著實讓人……煩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