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鎮魘之戰
“關於鎮魘城外那場血戰,依據我所翻閱的那幾本屈指可數的殘缺典籍,似乎並不能夠總攬這場戰役的全貌。但從一些細節方麵的信息推測,此戰勝負的關鍵點就在那魔族首領魔君身上。據上古時一名參戰戰士事後所寫的回憶錄看(那本書如今隻流傳下區區幾頁),當時鎮魘城外的魔族日夜攻城,城內人族隻能用屍山血海的堆積拖延時間,拚死守住人族最後的這片領地。當勝利的天平已完全傾向魔族時,大帝忽然不顧傷勢向魔君下了挑戰書——他想與魔君一戰,以兩人之生死決兩族之存亡!”
“挑戰書?以兩人之勝負決兩族之存亡?魔族形勢大好,魔君怎會輕易同意?”柳回春不免質疑。
“若換做旁人,斷然不會同意,”皇甫南山道,“但它是魔君,自負、囂張與目中無人是它的秉性,我想昌禾也許正是看透了那個東西,因此才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賭一把,沒想到魔君竟爽快地答應了!”
柳回春低頭沉思半晌,忽搖了搖頭,並不認同南山的猜測:“絕不會這麽簡單!”她語氣溫和平靜,卻說得斬釘截鐵。“像魔君這種肩負重任的大存在,即便它再自負,也不會拿整個種族的存亡作為賭注,輕易答應這個條件!”
“姑娘的意思是……”
“可有典籍記載它和昌禾的關係?”柳回春不答反問。
皇甫南山一震,頓時明白了她的意思,當下閉目細思從前所看典籍,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這方麵的記載。他遺憾地搖了搖頭。
“最後魔君敗了?”柳回春沒有糾結那個問題,“他是如何敗的,按理重傷後的大帝根本不是魔君的對手!難道是大帝恢複了實力?”
皇甫南山搖搖頭又點點頭,麵對柳回春疑惑的目光,他隨即解釋道:“從現存史料看,顯而易見是大帝勝了。關於大帝和魔君的那一戰,似乎並沒有旁觀者,幾乎所有可查的典籍記載此戰時都用了‘密戰’這兩字。”
“不過——”皇甫南山忽然想到了幾頁典籍,“一本由大帝貼身侍從所著的雜談——這本書同樣隻剩一兩頁——較為詳細地記載了大帝戰前戰後發生的事,是我所觀全部典籍裏最可信、最詳細、也最貼近那一戰全貌的一種記述。”
柳回春頓時來了興致,放下了手中的杯盞。
“上麵說大帝赴約前實力已恢複八成,他拒絕了侍從們跟隨保護的懇求,隻身趕往一個隻有他和魔君知道的地方。他這一走就是七天七夜,到第八日清晨,大帝才一瘸一拐地迎著曙光歸來。據這名侍從說,當時大帝的樣子極為狼狽,戰袍破損,盔甲不知所蹤,跣足披發,遍體鱗傷,神色極其難看。那幾頁紙記敘到這裏便沒了下文。”
“魔君與大帝在全盛時期,誰實力更強?”柳回春忽問。
皇甫南山想了想,回答:“應該不相伯仲吧!據一本古籍記載,女媧娘娘未離開時,兩人不知為何便已交過一次手,結果誰也沒討到誰的便宜。”
“這麽說,實力恢複八成的大帝仍舊不可能是魔君的對手!”柳回春再次蹙起了眉,看得南山有些難受,很想伸手替她撫平光潔額頭上這道褶皺,“那麽問題來了,大帝到底是如何戰勝魔君的?可惜.……”皇甫南山自然知道,她可惜的是“密戰”讓這個問題沒有了答案。
“也正出於這種對雙方實力的評估考量,加之‘鎮魘’那個古城名帶來的啟發,我猜測當年魔君並沒有被如此輕易地誅殺。我曾從一本很奇怪的古籍裏看到了一句很奇怪的記載,上麵說魔君是殺不死的,但有關的例證與說明或是沒有,一句自成一段。凡事無絕對,正因知道這個道理,我才會覺得很奇怪。但轉念又一想,連大帝這種拔山超海的存在與它交戰後,也落了個力竭歸天,或許書上那麽寫,就是為了突顯魔君的強大,以此宣泄某種恐懼。這也從側麵驗證了魔君未死的猜想。”
“公子懷疑,魔君即將重回人界,給人族帶來滅頂之災?”柳回春問,“而這,才是公子來這裏的真正原因?”
皇甫南山點頭,再次望向窗外,沉默中理了理思路。此時那輪紅月已隱入了雲間,夜空再次黑雲壓城。
“當最終理順怪夢-安易-魔君間的聯係,得出這個猜想時,在浸淫古書、流水似的這許多年裏,我已在不知不覺間由一個孩子加冠為七尺男兒,並在某個對鏡盥洗的清晨恍惚驚覺這一巨變。”
“抵達安易前,我仍時刻懷疑這個猜測是在杞人憂天,或許怪夢隻是巧合,年少時所謂上天或者命運指引我之類的幼稚想法雲雲,都隻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自戀。當時我這麽想時,上天也許在發笑吧!”
“可當我進入安易以後,步入昌禾廟,看到昌禾大帝石像上突然滾落的淚,我才明白自己真的錯了,不過並非錯在自作多情——我一向認為指引我向前的是上天,如今看來竟是大帝徘徊人界的那一絲英靈,而這一滴淚飽含大帝誅魔未成、難以瞑目的遺恨!也是這時,我更堅定了自己想法以及誅魔的決心。”
“我不明白大帝為何會選擇我?我除了粗通文墨外,別無長處。和年少時自以為被天命選中時的感覺一樣,我固然對此極為自豪,但同時心裏也異常忐忑。我害怕自己微末的能力,會辜負大帝對我的厚望,難以完成大帝未盡的使命,從而讓魔族降臨,給人界帶來血雨腥風與生靈塗炭。”
“這個擔子太重了,可我又不想辜負大帝對我的期許。因為大帝一直是我最崇拜的人,盡管從典籍裏隻能了解他的點滴,但一葉知秋,這並不妨礙他偉岸形象在我心中的聳立!於是在大帝神像前,我頂禮膜拜,同時暗暗立誓:不成功,便成仁!”
“我最終確定魔君未死,是在親眼目睹那些狂化人,並從其中一員口中聽到那個蘊含詛咒的名字之後。”皇甫南山忽轉頭看向柳回春那張小巧而精致的臉。此時她正聽得入神,額前鼻間掠動著的幾縷秀發也忘了拂到一邊。被南山這麽一轉頭,她平靜眸波中頓時泛起了一絲漣漪。“柳姑娘,確切的說,那些被狂化的人在上古時期就有一個專有稱謂,叫——魔化人!”
“魔化人?!”柳回春一眨不眨的目光中喜憂參半,她喜的是即將聽到此行最想聽的東西,憂的是這些與傳說中那個最恐怖存在有關,而單憑這些信息,或許並不足以讓那十三人恢複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