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千年冰蠶
第二日何牧之是被一陣搖櫓聲吵起來的,他揉揉眼睛,烏篷船平穩的行駛著,已經出了那片荷花叢,兩岸是綠柳依依的官道,今日天氣晴好,河麵上有許多船隻穿梭。低頭看了看,已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衣帶也被係了一個繁複的衣結。
“教主,”
穆炎涼正站在船頭撐篙,他用了內力撐船篙,船自然行駛的飛快。何牧之把他腳邊的小灰提起來裝進懷裏,從身後抱住了穆炎涼。
本來是一件挺甜蜜的事情,穆教主卻並不覺得舒心,因為他和何牧之之間,隔著一隻兔子。
小灰被拎出來丟進船艙,穆炎涼單手撐篙,另一手摟過何牧之親吻。
“我們到哪裏了?”
“還在滄州境內,明日就能到徐州了,等看到船塢,我們換一艘帆船,速度會比這個快很多。”
下午的時候終於到了一個大渡口,何牧之身上的銀子盡數交出去換了一艘船,吃飽喝足後揚帆繼續南下。在徐州,帆船賣出去換了一輛馬車,五日後終於到了揚州。
揚州城府巍峨聳立,城裏熱鬧繁華遠非一路經過的那些城鎮可比,何牧之看得眼花繚亂興奮不已。
“教主教主,我想要那個。”
“銀子不都在你那裏,想買什麽自己去。”
等何牧之從人群裏鑽出來,他才發現是一個糖人,被老師傅畫成了他的模樣。糖人穆炎涼被舉到穆教主臉旁,何牧之來回看了看,下了個定論,“還是真人好看。”說完一口咬掉了糖人的一邊臉。
穆炎涼莫名覺得自己的左臉一陣抽疼,捏捏他的臉問,“我還以為你是要送給我的。”
糖人已經被吃的隻剩了半張臉,何牧之鼓著腮幫子說,“我把教主吃進肚子裏藏好,就沒人跟我搶了。”
穆炎涼拍拍他的頭,眼角餘光掃到不遠處一個身影,眉心一蹙,“我們找家酒樓坐一坐。”
拐過竹枝巷,到了一條窄小的巷子,這裏堆滿了兩邊人家的雜物,一個人影也無。
“教主,不是要找酒樓麽?”
穆炎涼將他護在身後,“出來罷。”
一個白色的身影從樹後跳出來,揚手甩出一片密集的暗器。穆炎涼冷笑,雕蟲小技,幾乎是瞬間暗器就被悉數打落,含光劍鋒閃著寒光貼上那人的咽喉。
“別別別,穆教主,我就跟你開個玩笑。”
來的那人比何牧之還要瘦一些,身形纖長,眉眼彎彎,他的指間驟然出現了一根柳葉形的銀針,“我是柳暮山。”
穆炎涼收劍入鞘,打量著眼前的少年人,他五年前在禦劍山莊見過他一麵,那時他剛被殷連頌撿回去,瘦瘦小小、膽膽怯怯,隻有一雙眼睛是明亮的。五年的時間足以讓一個未長開的少年成熟起來,那雙眼睛卻沒變。
“你一個人?”
“不是,阿頌在後麵,我看到大街上有個人像你,就跑出來了。”
柳暮山還是少年人的活潑心性,見著何牧之雙眼一亮,上手捏臉,“好玩,你是誰啊?”
穆教主非常不高興的把何牧之護在懷裏,“帶我去找連頌。”
殷連頌從店裏出來不見了柳暮山,正在到處找人,就見他帶著兩個人回來了。
“穆教主?”殷連頌很驚喜,“還以為你們要晚些日子才來,怎的這麽快就到了?”
穆炎涼完全忘了殷連頌給他發的請帖,邀請自己來參加他和柳暮山的成親禮,現下經他一說才想起來,頓感愧疚,“這次是趕上了,其實我是來找你幫忙的。”說罷伸開空空的兩手,“等事情解決,一定送上好禮相賀。”
劍寒川遠遠看見穆炎涼,心裏警鈴大作,承影劍出鞘,掌心中也蘊出一層幽幽的寒光。
穆炎涼走近了才苦笑著說,“今日不跟你打了,如今非同以往,就連柳暮山都能撂倒我。”
“這是何意?”
“我來就是請你們幫忙的,一言難盡,進去再說。”
他轉身對何牧之說,“你跟柳暮山下去休息,我一會兒回房找你。”
進了議事廳,穆炎涼開門見山道,“我的內力隻有六成,而且,恢複不了。”
殷連頌心中一沉,他也是習武之人,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忙道,“伸手,我給你探脈。”
殷連頌是祁山老人唯一一位嫡傳弟子,醫術他稱第二無人敢稱第一,當年跟著祁山老人嚐遍了世間所有的草藥,生了什麽病中了什麽毒隻要讓他看一眼就能知道,所以穆炎涼才千裏迢迢來到揚州禦劍山莊找他。
這一脈一探就是一刻鍾,殷連頌先時還是疑惑,後來臉色越來越凝重,最後猛地抬頭看向穆炎涼,神色間帶上了一絲驚喜。
“你這是怎麽弄的?!”
他語氣很急切,還帶著些莫名其妙的期待,穆炎涼在心裏迅速組織著答案,總不能告訴他何牧之身體裏帶毒,自己與他雲雨了一回就中毒了罷,“你先告訴我我這是中的什麽毒。”
殷連頌道,“千年冰蠶蠱。”
“蠱?不是毒?”
“是蠱也是毒,千年冰蠶是生長在極北雪山之巔的一種毒蟲,它本身是蠱,吐出來的絲就是毒,不過它已經幾百年不曾在世間出現了,我隻在師傅留下的書中讀到過,所以方才探脈時才百般確認,不過我敢肯定,這絕對是千年冰蠶。”
“那我中的是蠱還是毒?”
“是毒,千年冰蠶吐出的蠶絲,加之八十一味毒草煉製而成的藥粉,服下後會凍結丹田內的內力,若是沒有解藥,會一直凍下去,直到內力盡失為止。”
穆炎涼道,“可我的內力始終停在六成水平,並沒有再減少。”
“可能是因為你中毒不深,我剛才探脈,中毒跡象並不明顯。”
他又問,“你到底是怎麽惹上這種毒的?”
穆炎涼沉默不語,半晌後問道,“可解麽?”
殷連頌道,“可解,千年冰蠶蠶絲性極寒,解毒時需要同等寒係內力以毒攻毒……”
穆炎涼默默看向劍寒川,劍莊主點頭,“這個交給我。”
“……剩下的那八十一味毒草,需要一一找到它們對應的草藥,麻煩的這些毒草並不常見,又分布在天南地北,收集起來需要費些日子。”
穆炎涼不語,一直看著殷連頌。
殷連頌點頭,“這些就交給我了,不過,能不能告訴我你究竟是怎麽中毒的?”
穆炎涼艱難的開口,“一定要知道麽?”
“要知道,這種毒連師父都沒有見過,我本以為早就在世間滅絕了,沒想到還能見到,你中的是毒而不是蠱,也就是說一定還有至少一隻千年冰蠶還活著,才能吐出蠶絲來,給你解完毒後,我還想著也去弄一隻養著。”
穆炎涼想了想,問,“這種毒很珍貴?”
“無價之寶。”
“要是換算成銀子呢?”
“千金不換。”
穆炎涼摸著下巴,開始覺得烏勒圖的確腦子有問題,用這麽珍貴的毒禍害他,就是為了要那些虛無的並不存在的寶藏,根本就是腦子被驢踢了麽。
“告訴你可以,不過你還得幫我個忙。”
他又看向劍寒川,“我遇到你那個叛出師門的師弟了,三絕聖手,現在練的一門邪功天地玄涼,臉上跟老樹皮一樣。”
劍寒川皺眉,“洛書?他不是被逐出武林了麽?”
“又跟著烏勒圖回來了,你這個武林盟主可得管管。”
劍寒川不語,半晌後歎出一口氣,“他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也跟我有關,我若見到他,自然會勸他回頭。”
穆炎涼聽得他話裏有話,問道,“跟你有什麽關?莫不是……”
“你少胡言亂語,自己解決不了了非得拖上我,也罷,到底是怎麽了,烏勒圖又是誰?”
禦劍山莊幾乎占據了一整座淩玨峰,隻演武場就快趕上日月明教大半大小了,穆炎涼一路參觀一路憑著當年的印象拐到自己的院子裏,這還是他五年前來的時候留下的一間院子,當時他來揚州辦事,與劍寒川不打不相識,熟識後流氓一樣的占了人家的一間院子據為己有。
推門進去正看到正對角門的一個白影子蹲在地上喂兔子,何牧之聞聲站起來撲進人懷裏,“教主你回來了,好餓。”
“我讓人送了東西來,先回房。”
“你們怎麽說了這麽久?”
“多年沒見,聊得久了些。”
很快有人送來了晚飯和沐浴用的熱水,何牧之嘻嘻哈哈吃完了晚飯,又扭扭捏捏和穆教主共浴完一溜煙兒鑽到床上不出來了。
穆炎涼掀開薄薄的雲絲毯子,不出所料的看到他穿的嚴嚴實實的一身褻衣褻褲,“這麽熱,蓋什麽毯子?”
何牧之雙手緊緊拽著毯子,“不,我冷。”
“那我抱著你。”
“不,抱著太熱。”
穆炎涼挑眉,唇畔似笑非笑,“到底是怕冷還是怕熱?”
雲絲毯子再薄也奈不住夏天的炎熱,何牧之不一會兒就出了一頭汗,穆炎涼伸手掀了他的毯子,一把把人摟過來,“睡罷,我不動你。”
何牧之抓著他的衣襟,臉埋在他懷裏,“教主……我不是,不是不願意……是……”
“是什麽?”
“嗯……我們在人家這裏做客……總不好弄出太大動靜來……”何牧之很滿意這個理由,頭一抬,眼睛亮晶晶看著他,“等我們回了日月明教,你想做多少次都行!”
“這話,我可記在心裏了。”
何牧之幹脆利落,“我說話算話。”
等他睡熟,穆炎涼悄悄出了門,片刻後殷連頌跟在他後麵進來,執起何牧之一隻手腕探查。
“沒錯,的確是千年冰蠶,到底是怎麽回事?”
穆炎涼關上房門,和殷連頌躍上屋頂,“不瞞你說,小牧是烏勒圖安插在我身邊的,他身體裏帶著千年冰蠶毒,目的就是誘我中毒。”
這個消息太過匪夷所思,殷連頌消化了好久才艱難問道,“烏勒圖絞盡腦計不惜用這麽珍貴的毒害你,就是為了當年那批寶藏?”
“哪有什麽寶藏,早知道我當年就不該救那個人,憑白惹一身髒水。”
殷連頌看了一眼院子裏那隻灰兔,“何牧之是烏勒圖的人,那你對他……”
穆炎涼苦笑,“栽了,我就是想問問,千年冰蠶會凍結修習之人的內力,可他沒有內力,中了這個毒會怎麽樣?”
“越來越懼怕寒冷,毒素累積到一定量,全身血液都會凍結。”
他這話說的很明白,穆炎涼臉一下就白了,“沒有別的辦法麽?”
“煉製這種毒需要八十一味毒草,因為解藥難找,所以一般毒//藥和解藥是一起煉的,烏勒圖既然有毒//藥,就一定有解藥。”
“若是找不到解藥呢?”
“照他現在這種情況,堅持不過一年。”
殷連頌又道,“你也不用擔心,我明日就出發尋解藥。如果可能,我倒想跟勸勸烏勒圖,他手裏的千年冰蠶可比什麽寶藏值錢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