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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容妝

  重陽過去便是深秋,御花園南北西東四個大苑景色各有不同。從萬壽台上下來,不同於山上園子里太監女官們特意擺上的花兒有生機,一路枯黃卻莫名地令人放鬆,枯葉被掃向青石路邊,鬆鬆軟軟的,踩在上邊脆生生的在寂靜的園子里迴響。 

  欒雲妝獨自一人走著,臨近北苑,她跨步進院,入眼一片濃綠,青松環繞繁盛而茂密,想來冬日裡這園子里獨一的綠色會是多麼誘人!她舒心一笑,好久都沒有那麼自在了,蜿蜒曲折的石子路一直綿延到另一處出口,剛要踏步上前卻被紅蓮拉住。 

  「小主,走在這鵝卵石上硌得慌,咱們從園子外邊繞過去罷?」紅蓮見自家主子不再陰沉著臉,小心翼翼地說。 

  「多走走對身體可是有益處的,你忘了家中雲揚專門尋來的那些?你若是怕疼,走邊上的落葉上去。」欒雲妝見她苦著臉,心裡好笑。提起雲揚,欒雲妝心裡一抽,不知雲揚夜裡還否會驚醒?一開始,雲揚見到火光便害怕得大喊大叫,即便到了夜裡他寧願什麼也看不見也不願意點燈,而黑夜對他來說更是如洪水猛獸般。 

  眼前蒙上一層霧氣,從心底深處一股熱流湧出,衝散了四周的涼意。欒雲妝兀自出神,不妨肩上被人輕輕一拍,是童選侍。今日她一如舊習穿著樸素,暗藍色錦衣,頭上幾支翡翠珠花,也就一支嵌玉銀步搖奪目些。看那臉色,比起今日宴上的柔嬪還要可憐幾分。 

  欒雲妝微笑著說:「童姐姐。」 

  「貴姬萬福!」童選侍彎腰蹲身,欒雲妝忙攙著,就勢跟著下蹲算是互相見了禮。 

  「姐姐客氣!」 

  「貴姬幾日不見,瘦了。」童選侍一臉心疼。 

  「謝姐姐挂念,我倒不覺得有何不同,倒是姐姐你,怎的如此憔悴?」 

  「唉,貴姬有所不知,那安嬪看似和善,實際卻不是好相與的。」 

  「她竟欺負你了?」欒雲妝假裝驚訝。安嬪這人,欒雲妝相處不多卻聽了不少流言,文貴妃的知書達禮、安靜溫柔多是由她給襯托出來的。安嬪原本與詔順皇貴妃生前住在一個宮裡,張氏嫉妒心強,一貫看不順眼文氏一族裝模作樣,安嬪又以文貴妃馬首是瞻,自然是要被排擠打壓的。那麼多年還能在張氏死後撇清關係奪得一宮主位,隱忍功夫肯定不淺,對付人的手段也絕不平凡。只是,她會無緣無故對付一個小小選侍,倒是讓欒雲妝難以相信,這對她毫無好處啊! 

  「唉,不提也罷!見著你,我便想起了當初葉姐姐也在邀月宮中時,何等自在!」童選侍搖頭嘆氣。 

  幾句話的功夫,不知不覺竟到了北苑院門,童選侍還要說什麼外頭走著的幾道聲音打斷了她。欒雲妝與她相攜著走在眾人之後,只聽一道嘶啞的女聲半是羨慕半是嘲諷地大聲說著話。 

  「上官姐姐一雙巧手,中秋宴博得滿堂彩重陽又討太妃喜歡,這一月的賞賜就如流水一般,叫妹妹們好生羨慕!」許常在啞著嗓子可憐巴巴地說。 

  走在她旁邊的憐寶林聽此話,不以為然,「妹妹手藝也不差,蘭妃娘娘生前不也挺喜歡你繡的肚兜?」 

  許常在一聽,臉色白了幾分,「鄭姐姐不知,那肚兜可是上官姐姐指導我繡的,不然那些個民間玩意兒我一個深閨女子如何識得。」 

  「哦?這麼說來,那肚兜上官貴人也有參與嘍,可為何只由你獻與蘭妃呢?」宸嬪不知從何處走出,倨傲地說。 

  「我……」許常在支支吾吾,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宸嬪哂笑,又是一個愚蠢貪功的。到頭來,被人算計了都不知,若不是皇后蟄伏深,大局在握,不僅許氏,連左氏和柳氏幾大家族都會受牽連。看今日大殿之上,上官氏一個民女,絕計不會深沉如斯,定然還有幕後黑手,蘭妃只是一個借口,對於皇帝來說她死不足惜,處置她是早晚的。只是,她死的太順利,實在是蹊蹺! 

  「妹妹你何必羨慕上官貴人,這不,宸嬪娘娘才是唯一該由人羨慕呢!初封便是一個『宸』字,如今連百年難得的金馬鞭都能尋得,更何況先帝時的第一女官舒皇姑姑對她是稱讚不已,一個上官貴人如何能與宸嬪娘娘的恩寵相比。」憐寶林莞爾一笑,依舊一身白衣,遺世而獨立,傾國又傾城,如掉落凡塵的仙子,可惜已被俗世玷污失了原有的風采。 

  「寶林此話差矣,宸嬪娘娘怎是唯一了,不是還有蕙嬪娘娘?蕙嬪娘娘可是還懷著龍胎呢!」袁婉儀見蕙嬪挺著還沒顯懷的肚子小心翼翼地走近她們,接茬道。 

  「現在看來當真是妹妹謬讚了,蕙嬪姐姐才是那個『唯一』呢!」宸嬪扯了扯嘴角,一臉不耐煩地順勢走開,「本主略有不適先走了,各位妹妹游賞完也早些回去才是。」 

  見宸嬪急急忙忙躲開,欒雲妝右眼皮不自主地狂跳,像是將有什麼大事要發生,全身汗毛矗立戒備以待。 

  蕙嬪本就走得慢,加上她步子邁得小,沒走幾步,她便與欒雲妝她們並排而走在了後頭。 

  又是這種情況! 

  欒雲妝大驚,剛拉著童選侍走遠些,身後便傳來葉容華的呼聲,不一會兒轉頭看去卻見蕙嬪滑倒在葉容華身上,二人哀嚎大叫,地上立時見紅…… 

  葉容華何時出現的? 

  一陣慌亂之後,送回瀟湘館的蕙嬪動了胎氣胎兒不穩,氣血兩虛,恐怕難以拖到足月生產,即便引產也是極度危險的,由皇後下令為其熏艾,能保一天是一天。當然,這一切都被勒令封鎖消息,蕙嬪自己是不知道的,皇后也怕事情會更糟。 

  蕙嬪這胎保得艱難,運氣也大得很,每次都有人「恰巧」救了,她是該謝呢還是該恨呢? 

  另一方面,葉容華,不,現在是葉婕妤了,因為此事被查有孕恢復原本的位份,暫搬回邀月宮居迎月閣。 

  葉婕妤被太妃隨便幾句話就給打發了降位,如今回來卻是借著身孕設計蕙嬪,按理她的月份比蕙嬪還小身子也比不得年輕的蕙嬪,當時又是她在下面當肉墊,怎的人家都快被弄得流產了,她還就穩穩噹噹毫無損傷?那一跤摔得真有水準,輕飄飄地往地上一躺再嚎幾聲,恩寵手到擒來! 

  欒雲妝沒想到她再次踏進迎月閣是這種局面,不像前世,回到這裡的是葉婕妤而不再是她。過不久,若葉婕妤產下皇子,說不定皇帝會為她單獨擴建迎月閣呢!欒雲妝依然記得擴建后的它是多麼富麗堂皇,此刻它有了一個新主人,願它能存於深宮千秋萬代才好! 

  事出地點離邀月宮最近,出事時在場的幾個宮妃都派了人去攙扶相助,此刻也都留在了邀月宮中,正在主殿中吃著茶,外邊太監便傳皇後娘娘來了。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沒想到許青青會親自來!先前召集太醫皇帝便知曉此事,派了全貴公公來傳旨,算是對葉婕妤的重視。雖許她搬回邀月宮卻居偏殿禁足養胎,孫赫這樣做便是不想落下蕙嬪的面子,公平地做出賞罰。可如今許青青的到來,恐怕是要違背皇帝本來的意願了。她沒有在蕙嬪剛送來時過來探望,送回宮裡去后又不先去那邊反而先來了葉婕妤這兒,首先態度就可疑。 

  「不必多禮!本宮先去看看葉婕妤,各位妹妹隨意!」許青青朝服未褪,看上去神色匆忙。 

  「既然婕妤娘娘已無大礙,那咱們是否先回去呢?」袁婉儀率先說。 

  「恐怕事有蹊蹺,婉儀姐姐還是再等等,等皇後娘娘出來了再說。」憐寶林一臉擔憂。 

  「是呢!萬不可不知規矩!」童選侍接話。 

  袁婉儀漲紅著一張臉,不服氣地嘟嘴:「我自明白,勿需你個小選侍提醒!」 

  童選侍突覺氣悶,猶嘆自己多管閑事。 

  被柔嬪說中,這性情真是難以叫人高看,實在不識好歹!袁帝師既然能輔佐太子,想必智慧不差,為何卻在孫赫登基之後醜態頻頻顯露,連女兒也是這般不仔細調教清楚。幸而童選侍能忍,若是換作別人不知怎麼想方設法奪回面子,失了身份事小,惹怒皇后可就大事不妙了!許青青的手腕,在蘭妃一事上,眾人看得清楚,更別提她當初是怎麼登上后位的,恐怕左翎被廢與她也脫不了關係! 

  安嬪已經帶著皇后從偏殿出來了,欒雲妝等人忙迎上去,聽那安嬪慌慌忙忙開口道:「既是恢複位份,葉婕妤在嬪妾之上自當搬入正殿掌宮中主事才是,怎能屈居小小偏殿!嬪妾自請……」 

  「安嬪太謹慎了!既然皇上已經下旨,按照旨意行事便可,勿需考慮其他!」許青青點頭欣慰,「再者葉婕妤懷有身孕不可多勞累,宮中之事當是由你多費心。如今邀月宮你操持得不錯,何須把機會讓給別人,葉婕妤平時就只知畫畫寫字,一派文人模樣,宮務瑣事還不如你熟悉。要不是你位份低些,都能協助本宮了!」 

  「娘娘謬讚!嬪妾不敢居功!」 

  「果然學得文貴妃幾分氣度,葉婕妤往後就請你多多照顧,若是平安產下皇子,皇上高興賞賜自然少不了。若不然,這邀月宮也沒存在的必要了!」許青青此話不假,安嬪初入宮時便查出不會生育,童選侍又被蘭妃餵了絕育葯,若果保不住葉婕妤這胎,確實有可能會令皇帝厭棄,狠狠心處置了她們。 

  「嬪妾惶恐!嬪妾自當盡心儘力!」安嬪跪在地上臉色煞白。 

  葉婕妤是許青青的人,自然容不得她人欺辱,安嬪在邀月宮中打壓童選侍的流言也常常傳出,不怪皇后親自走上一遭,說出一番敲打的話。 

  見欒雲妝等人也還在,許青青在嬤嬤攙扶下停住腳步,轉頭對她們說:「事情只是意外,葉婕妤方才親口與本宮說明情況,是她自己不小心,眾位小主不必掛在心上自責,今日都累了,差不多便回去歇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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