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永以為好!
慕泠涯望去,密密麻麻的蠱蟲交織,五顏六色的光芒碰撞,四元橋上一片混亂,珈藍塔的,星月古城的,一見面便是生死之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敦煌城內的蠱蟲復又飛到主人身邊,四元橋發揮最大的力量,黃,藍,青,紅四元炫目無比,蠱蟲被四元之力包裹,力量無限放大,珈藍塔巫師玄袍詭密,星月古城巫師白衣妖異,四元橋上夢幻起來,是一場真正的巫族之戰。
沒有鮮血,沒有兵器入體的聲音,沒有戰場的鐵血肅殺,只有一瞬間屍骨無存,只有蠱蟲煽動翅膀的嗡嗡聲,只有巫術施展的炫目華麗。
這樣的戰爭,往往最殘忍,也最可怕。
慕泠涯無悲無喜,眨眼間便有無數人隕落,夜幕上的流星從未間斷。代表一個又一個生命的消亡。
「崢兒,你過來。」慕泠涯叫住被顧紫筱蒙住眼睛往室內帶的粟崢。
顧紫筱不悅:「泠涯,崢兒還是個孩子,這烏漆墨黑的別讓他看。」
慕泠涯淡淡道:「這裡的戰士在十歲大多都已經見過太多血腥,有些甚至可以沙場征戰。粟崢,你還小么?過來,到我這。」
顧紫筱瞪了一眼慕泠涯,無奈把手放下,摸了摸粟崢的頭,輕聲道:「過去吧,泠涯要是欺負你,來找姐姐。」
粟崢頓時覺得好幸福,美人在懷,簡直人生美滿。只可惜這個美人不是自己的,而他目前的人生還是個個位數,但這並不妨礙他做夢,以及……做白日夢。
「公子,什麼事啊?在紫筱擁抱我的時候叫住我,公子你不厚道!」粟崢一臉氣憤,對慕泠涯的怨氣上升到另一個階段——不可饒恕,搶我紫筱!
「你這一副被兄弟搶了女人的樣子是怎麼回事?」慕泠涯嫌棄的看著粟崢,雙手搭在粟崢的肩上,把他扳過去,指著遠方巫族的廝殺:「崢兒,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粟崢不情不願的偏過頭去,四元橋上屍骨無存,同族相殺面無郁色,玄袍白衣,構成夜色中最詭異妖嬈的景色。
那是粟崢幼小之年最揮之不去的一刻,這一眼,在以後溯世沉浮,陰謀詭計中都常常想起,以至於再難忘卻,瑰麗炫目的巫術,透著一股如罌粟般迷離危險,雪域之底的霜遲護法,吐著蛇信向你邀約,夜幕的盡頭,不是光明,是灰飛煙滅的靈魂無以為家,在溯世的混沌中沉沉浮浮,澄澈的眼中看見世界盡頭的黑暗,醜惡,與泯滅,五顏六色的光芒收歸眼底,內斂成黑白兩色淡看天下。
芸芸眾生是什麼?
是這個世界的主宰?還是世界的奴隸?自然的力量足已毀滅一個國家,而非自然的力量呢?是不是可以毀滅整個世界?那樣的操控蠱術,巫族天性的血脈相傳,一代一代融合,最後,溯世的人們啊,是不是如今天下大地上任人宰割的螻蟻?
誰都是自私的,當每個人都自私,自私的人組成一個堅不可摧的群體時,那麼這便不再叫自私,而是一個新的辭彙——正義。
「公子,什麼是對,什麼是錯?」
慕泠涯看著粟崢的眼睛,澄澈清真,好似多年之前的自己。他道:「這世間,本沒有對錯。相信的人多了你就是對的,相信的人少了你就是錯的。」慕泠涯的聲音透著一股濃郁的深沉晦澀,在夜幕的映襯下顯得格外沉重,他繼續道:「就是這樣悲哀,悲哀的如同這夜色星辰,永遠見不到光明。」
粟崢的目光一直未曾離開四元橋,五光十色,流光溢彩,致命殘忍。
「崢兒,你在想什麼。」
粟崢沉默了,慕泠涯也不再說話,耐心得等著。
「公子,我想改變這個世界!」少年清真,說的話大言不慚,卻分外可愛。
慕泠涯便是喜歡這樣的眼睛,澄澈清真,卻堅如磐石。他重複了一遍,帶著某種宿命般的見證:「改變……這個世界……」
「好!那你就要足夠的強!強到足以改變世俗,改善人性!!」慕泠涯袖袍一揮,白衣獵獵。
粟崢迴轉目光,看著慕泠涯,他的公子,自慘遭屠戮的蜀地小院救起他的那一刻,他便認定了他,這一路,如兄如父如師長,他做到了身為一個兄長對弟弟的包容,做到了身為一個父親對孩子的厚愛,做到了身為一個師父對弟子的教導。
真的,無以為報。
「公子……」
「嗯?」
「……」
「吞吞吐吐做什麼呢?」
「哎喲,公子你別打我啊!我就是突然……」
「不說還打。」
「突然想把紫筱嫁給你了!」
慕泠涯哭笑不得,揉了揉粟崢的頭髮,道:「小鬼,你這語氣有點像你紫筱姐姐他老爹。」
「那我就是公子的岳丈了哦。」
「呀!公子你又打我!」
慕泠涯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粟崢:「……打傻了!」
「傻了正好,省的鬼精靈似得,看著就麻煩。」
「你欺負我!紫筱姐姐,公子欺負我!!」一嗓子嚎的聲音之悲壯,之渾厚,之理直氣壯,之不要臉,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慕泠涯默默看著他,無語。
顧紫筱腳下一個不穩,幸而扶住身邊的人才得以避免悲劇。
戰鬥依然在繼續,而珈藍塔這次,遲遲沒有進行下一步的命令,慕泠涯淡淡看著這一切,默不作聲之下又真的淡看輸贏?
波斯。
今日是波斯王子西圖塔迎娶夫人的日子,這裡沒有敦煌的硝煙瀰漫,哪怕只是暫時的沒有硝煙瀰漫,人們臉上都半喜半憂,喜的是王子娶親,又該大赦天下了,憂的是敦煌打仗打那麼狠,珈藍調兵,波斯也不例外,若是珈藍敗了,那麼波斯遲早要面臨城破的命運。
「夫人,你今天真美。」西圖塔在楚流婷身後,看著打磨地異常光滑的鏡子里,一身嫁衣鮮艷絢麗,火鳳盤旋而上,直到脖頸,金銀絲線綉成的圖案貴氣逼人。一身風華盡在。
三千青絲綰成流雲鬢,一簪一釵都有西圖塔親手設計,雲影雙花,風動清影,彩蝶雙飛,燕過無痕。無一不透著高貴大氣,行雲流水。
楚流婷笑道:「當年中原天下,四美有萬花之王花仙子,有鳳筆硃砂鳳仙子,有蜀中忘月顧仙子,最後一位,是徽州流雲楚仙子。」
西圖塔挑眉:「楚仙子便是夫人吧。」
楚流婷微笑點頭。
西圖塔頗具挑逗地看著楚流婷:「嘖嘖嘖,流雲自在,秀外慧中。果然是楚仙子,仙子之心,仙子之身!」
楚流婷放下梳子,嘆道:「你就誇吧,在你眼裡什麼都得好的。」
西圖塔扶著楚流婷站起身:「可不是,在我眼裡啊,你的任何都是好的。」
「甜言蜜語。」
西圖塔笑笑,道:「婚禮的服飾是中原的,但流程得按照波斯來辦,因為是本殿娶媳婦,不是媳婦娶本殿!」
「隨你。」
西圖塔穿的是中原新郎的服飾,與楚流婷極其搭配,喜服自下而上金銀絲線綉著一條盤旋的巨龍,龍鳳呈祥,龍鳳和鳴。
「首先是到波斯聖地,祭天祭地。」
「聖地?」
西圖塔牽著楚流婷向屋外走去道:「夫人,今天你只要跟著我就可以了。」
今天波斯群情激奮,守在王宮自聖地的路兩旁的人密密麻麻,全國上下都不會錯過這場婚禮。
王子和夫人的馬車從宮中緩緩駛來的時候,人群里響起熱烈的歡呼,鼓掌聲,祝賀聲,鞭炮聲,和諧美滿,質樸歡樂。
「你看,他們多愛你。」西圖塔摟過楚流婷,馬車奢華,紅沙紛飛,自上而下顏色越淺,最後成淡淡緋紅。紅沙金獸,龍鳳交頸,桃花灼灼。
一陣風吹來,紗簾被吹開,引得一眾人拍手叫好,窺得夫人芳容,波斯群眾更加激動。
「永以為好!永以為好!!」
「永以為好!永以為好!!」
「永以為好!永以為好!!」
「哦!!親一個!!親一個!!!」
楚流婷目瞪口呆,這種開放,遠遠大於她的接受能力。
「嚇著了?別怕,你得習慣。」西圖塔笑著說道,下一秒就把唇貼在楚流婷的唇上,輾轉反側,長吻不離。
「王子夫人百年好合!百年好合!!」
在這樣一個亂世中,一片祝福聲中能有一個少年對你不離不棄,百般縱容后溫柔長吻,是一件多麼難得的事情。只可惜楚流婷不曾懂得,這世上也沒有幾個人真正懂得。不是在沉默里漸漸遠去,就是因為一時之痛傷了真正愛你的人,從此陌路天涯。總是錯過。
不管你愛過多少人,也不管你身邊還有誰為你守候,只有我,可以陪你走到最後,共赴黃泉。西圖塔在心裡這樣想道。
殊途晏笑笑,離開了熙熙攘攘的長街,他身後千呼萬喚,喜氣洋洋。他身前,卻有道影子默默陪伴,那是他自己的影子。
原來,最後的最初,只有自己可以陪伴自己,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的,只有自己的影子。在經年累月里默默無聞,看著你成長苦痛長伴相偎。
紅塵苦旅,每個人都是孤獨的,只是你不曾意識到。
該走了,離開這個地方,大漠飛沙里,早已掩埋了太多的故事和淚水,那淚水氤氳進塵土,轉瞬間就被吸收殆盡,故事葬於塵土,又眨眼間被風塵揚起,無影無蹤。
少年舊夢,早該隨著前塵散去,逝於初心。可嘆守著執念度日,日日夜夜相思作苦。毀了流年,毀了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