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又見舊人哭
「我本不善言辭，修仙太久，修為卻難有寸進。今日被太上長老強推到人前，已是無奈。
老…夫講不出天地大道，也說不得太多至理。今日便斗膽破個例，在此不講道，只論道。」
胸中已有腹稿，道自然要講。畢竟，是天道老爺交代下來的任務。
口中雖然說著論道，可又真有誰會與他論。
不說開場就營造出一個「籍籍無名」的身份，便是天道院的底蘊，外圍的人也不會真將他當成元嬰修士。
「今日，老夫便以情愛為題，與諸位仙…道友，一同論上一論。」
刻意裝成說錯話的樣子，仙字尾音剛剛落下，便迅速改口。
看外圍一些原本心不在焉的低階修仙者臉上露出凝重。
顧之很滿意。
至於修為高一些的仙人？顧之完全不用去理會。
越是活的久，想的也就越多。
就算顧之此刻將真正修為暴露在金仙們的面前，這些人也還是不會相信…
人心如此。
「我曾到過礫江盡頭，見過湍流瀑布，聽過水落擊石之音。至今，心生嚮往。哪怕忘憂林中危險重重，我仍盼望有生之年還可再去一次。
諸位可能不知我為何講這些。非是啰嗦，而是老夫以為，情之一字也是如此。
若是心生嚮往，便是再難也想去嘗試一番。
修仙之人…」
話音剛落，忽然察覺到半空之中有靈氣涌動跡象。
率先抬起頭，向著半空看了一眼。
低頭看向四周之時，發現離著自己最近的金仙們剛剛有所察覺，正紛紛抬頭望向半空。
比金仙感應都清晰。癟了下嘴，顧之心裡多少有些小驕傲。
沒辦法，實在是太喜歡半空正要落下的福澤。
而且，別人都是剛嘗嘗味道便意猶未盡的期待下一波靈氣。可他，吃到撐，還都是被迫的…
細想了一下自己剛剛講話的內容，又有了一點沮喪。
還真就像之前傳聲說的那樣，這福澤靈氣落不落下和他並沒什麼關係。
福澤吃得多，他也有了竅門。身心徹底放鬆，靈力散入體內脈絡，等待靈氣到來。
可，刀叉已經準備齊全，誘人的西餐卻久久沒有上桌。
詫異的睜開雙眼。
幾乎所有人都在一臉享受，沉浸在靈力包裹的暖意之中。
甚至半空有一隻普通到不能再常見的雀鳥正張嘴打著飽嗝。
抬頭，又看了看半空，似乎沒有丁點靈氣波動。
神識又散出，四周竟然連福澤靈氣的味兒都聞不到。
控制著體內靈力，像一個躡手躡腳的盜賊，靠近不遠處一名金仙。
搶是絕對搶不過的，顧之暫時把麵皮藏起來，試著去偷一些。
可靈力還沒遇到靈氣，那些靈氣卻突然全部湧入進了那名金仙體內…
顧之有些傻眼的看著金仙微微漲紅的臉色。
這是巧合嗎？
神識探向另一個金仙。察覺到福澤靈氣波動，便又偷偷把靈力靠了過去。
然而，顧之再次傻眼。
又重複了幾次「躡手躡腳」的操作，顧之心底有些受傷。
沒來由想起斑紋蛟那句「天道老爺只見新人笑。」
終於，除他之外所有生靈都一臉陶醉的睜開了眼睛。
「修仙之人，本就是逆天而行，與生靈奪氣運，和蒼穹爭壽元，向天道求長生。
問世間，何為情。凡塵俗世，情之一字比生命還要讓人沉迷。可在修士之中，情卻成了負擔。
他日，若你乘風而去，她將被置何方？若得了天道垂青，你又是否會心生牽挂？」
已經不在是講道，更不是論道。顧之似在自言自語。
脖頸不知何時已經朝向內門之中，看著的位置，正是仙農峰前，拱月峰的所在。
情之一字，是否真的是負擔？慢慢歲月，相濡以沫的道侶，是否真的只是孤獨難耐之時，找了一個陪著說話的人？
從天地初開之時，真情便是可遇而難求。君，不見佛門無數看破紅塵飛升仙界之修？
莫非真是看破紅塵？孤寂輾轉之時，便是佛心又何嘗不是有過怦然心動。
凡塵歲月，多少青春懵懂的回憶羨煞旁人。
俗世仙緣，隨又捨得掉一顆靜靜守望之心？
紅顏枯骨，便是芳華易老，情卻長存。
求仙之人，伴著歲月越發離近長生，可心卻沉若古井。
考核之地，仰天哀嚎的中年不正是斷不掉心中執念，忘不掉已逝佳人。
便是元嬰修為，心魔已成頑石，再也無需想有寸進。
空守時光，留給他的也不過一小方葬身之土。
情，看得破的人，處處都是生機。或是心無旁騖在塵世闖出一番天地，或是尋得仙緣踏上修仙問道之路。
若是，看不破的人，處處都是絕境。便是中年修士的吶喊與哀嚎。
顧之入定已經五日，無人再盼著他的講道。而是開始對他周圍的靈氣波動起了興緻。
是境界突破的徵兆，卻絕不是元嬰突破入化神。
化神所需的感悟不多，用不到這麼久。
一朵七彩雲，憑空出現。緩緩落到顧之身下，把顧之的身子托起。
雲朝著山門之內飄去，穿過層層濃霧，外面之人，再也見不到顧之身影。
空空道人貼著本已卸下一半的「面膜」，再次走出。手中拂塵揚起，雖不知如何開口，卻還是走到之前顧之所坐之處。
十分自然的拿出一個紅色蒲團，坐下身子。
「老夫不懂情，講不出情道。如果想聽情之道，等那個…修為突破，再為你們講。
我已舍字入道，入得金仙境不久，姑且來講一講舍字道吧。」
空空道人也不知道，隨手便送給自己一件仙寶重器長者的劇本之中，該如何去稱呼那個堪稱無賴的顧師弟…
空空道人的道，無需天道老爺關注。時而風起雲動，福澤靈氣漂浮。時而雲開霧散，福澤靈氣落於生靈群中。
顧之不過入天禹國十載，一味吸納靈氣，卻是不知，遠古修仙要想突破修為，也需感悟。
福澤靈氣便是斑紋蛟的仙君也是垂涎三尺，他顧之不過洞虛，靈氣積累之多，便是渡劫也已足夠。
只是他一身不知而已。
這也是為何，福澤靈氣獨獨不去尋他的緣故。
因為，他的靈力，不能再多。
他的渡劫，很難，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