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廢物!”
孤立在蘆葦蕩盡頭的破倉庫門口,站著一群黑衣人,為首的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最為猙獰的是他左臉上的那條疤痕,雖已經結痂卻依然讓人觸目驚心。
“阿玖人呢?”中年男人兩隻夾著跟雪茄,從嘴裏輕輕吐出口煙圈,正翹著腿坐在以上上居高臨下看著跪在地上的人。
“老…老大…玖哥受傷了,我…醒來時就沒看見他,”跪在地上的人全身都在發著抖,嚇得頭上直冒冷汗。
“給我找,挖地三尺也要給我把那王八蛋給我找出來,”中年男人憤怒吼道,“我就他媽知道那小子肯定是內奸。”
“那…老大…之前抓的那個小子呢?”一個不怕死膽大的人問道。
“我自有打算,”中年男人冷聲道,“找到離玖馬上通知我。”
“是!老大!”
齊聲洪亮的聲音響起的同時,風劃過蘆葦蕩的聲音也跟著響起。
天氣漸漸轉涼了,北風也越來越刺骨,天氣也不在總是晴空萬裏,人來人往的行人也都添了件衣裳。
隔天蕭一寒起了個大早,轉涼的天氣,起床成了他一天中最困難的事,磨磨蹭蹭了半天才爬起來。
要說一天中最幸福的事,大概就是醒來能聞見飯香味,起床能看見愛的人。
“寒哥哥,早安!”早就坐在飯桌上等食的辰晏朝他打起招呼,小臉蛋紅撲撲的,估計也才剛起來沒多久。
“早上好,”蕭一寒笑了笑,摸了摸手腕上的勒痕,即使辰墨已經幫他上了藥了,但還是會隱隱作痛。
蕭一寒走進浴室,盯著鏡子裏的自己,第一反應就是…該刮胡子了!昨晚辰墨都說他胡子紮人。
蕭一寒拿著剃須刀站在鏡子前顯擺,刮完又拿著擠好的牙刷洗漱。
一牆之隔,辰墨的聲音從廚房傳了過來,“小寒菜啊,好了沒?”
“好了,好了,”蕭一寒趕緊漱了個口,又隨便抹了把臉就探出頭來說,“大辰,過來幫我弄下頭發唄。”
“等著,”辰墨把稀飯放到桌子上,脫掉圍裙才進了浴室,直徑走到了他身後,對著鏡子給他弄發型。
蕭一寒對著鏡子裏的辰墨拋媚眼,轉過身靠在水池邊撒嬌的敞開手,說:“親親抱抱舉高高!”
“舉你個蛋,”辰墨一巴掌拍扁他的鼻子,但另一隻手卻直接伸進他的褲子裏。
“臥槽!流氓!”蕭一寒一驚,但整個人卻黏在了辰墨身上。
“流氓?哦…”辰墨故意拖長後音,抽出流氓的手,兩隻手按壓式的抓在他肩膀上,兩腳一蹬,雙腿就盤上了他的腰,以居高臨下的視線看著蕭一寒,“親親抱抱舉高高!”
蕭一寒在辰墨跳上來的那一瞬間踉蹌了幾步,站穩腳下兩手托住辰墨的腰間,手伸進他的後背就開始數起頸椎骨,眼神卻是特別無辜的仰頭看辰墨。
“舉不動!”
“要你何用!”辰墨一隻手勾住他的脖子,一隻手突然遮住了他的視線。
三秒還是兩秒之後,他才感覺到軟軟的唇瓣貼上了他嘴唇,眼睛依舊是被辰墨遮住的,仰起頭的脖子第一次沒覺得酸,舌與舌之間的糾纏,卻帶出來幾條銀絲掛在嘴邊。
他倆在浴室裏磨蹭半天,餐桌上的辰晏早就猶豫著要不要打擾一下了,咬著筷子大聲說:“哥~再不吃都要涼了!”
這才讓弄個頭發引發一段吻戲的兩個人停了下來,收拾整理好才慢吞吞的出來,然後又是慢吞吞的吃完早飯。
原本是向往常一樣送辰晏去學校的,可今天,辰晏卻突然一口回絕了,非說什麽不要把他當小孩子,那種語氣,妥妥的一個小大人。
此刻的內心大概就是,長大了啊!甚是欣慰!
這天氣一轉涼,連操場上都沒什麽人,又得也隻是對籃球死忠的愛好者們。蕭一寒跟辰墨剛走進教學樓,就被路過的老師給叫住了。
“蕭一寒,你有東西在教務處。”
“東西?”蕭一寒看了看辰墨,表示真的什麽都不知道,然後就跟著那位老師一路開到了教務處。
當老師剛推門進去時,他第一眼看見的就是一個銀白色的行李箱,也是他的行李箱。
但是…他失蹤已久的行李箱怎麽會再這?
蕭一寒走過去拉著行李箱,箱子上麵還擱了一封信,心想著該不會是情書吧,突然有點心虛的回頭看了看辰墨,順帶扯起了個傻不拉幾的笑臉。
但當他拆開信封時,顯然是他想多了,信是薑玉陽寫的,箱子也是薑玉陽給弄到這來的。
“誰寫的信?該不會是情書吧?”辰墨站在身後伸長了脖子問。
“沒有,不是情書,薑玉陽寫的,”蕭一寒隻看了個名字就直接遞給了辰墨,然後拉著行李箱跟辰墨一塊兒出去。
辰墨邊走著,邊細看著紙上的字,大概意思也很簡單。
差不多就是薑玉陽去實習了,短期不會回學校,還說辰墨很幸運有蕭一寒這麽個人在身邊,還有的就是薑玉陽對蕭一寒說的話。
“那天從你嘴裏聽到‘你不是大辰’的時候,我就知道追而不舍已經沒有用了,現在想想,蕭一寒可能也不太適合我,有時間去我公司來玩啊。”
辰墨看到最後麵的時候皺緊了眉頭,薑玉陽寫的是,讓他和蕭一寒還有孟家那兄妹倆注意一點喬桑榆這個人,至於為什麽也沒說明。
經這麽一提醒,辰墨突然想到了旅遊那天廁所聽到的事情,喬桑榆確實不太對勁,而且昨天蕭一寒的媽媽好像也提到了喬桑榆,雖然說話的聲音是對著孟淼說的,但隱約還是能聽到那麽一丁點。
辰墨一條一條看完之後停下了腳步,盯著字麵上的那句‘你不是大辰’,抬頭看了看也停下腳步歪頭看他的蕭一寒,指了指紙上的那句問,“這話什麽意思?”
蕭一寒原本嬉皮笑臉的麵上,在看到那句話時暗叫不好,也同樣在心裏使勁暗罵起薑玉陽,說什麽不好,非提那件事,這不存心害他嘛。
蕭一寒隻能趕緊解釋道:“大辰啊,那天就是喝的有點多,然後又遇上了薑玉陽,再然後就把薑玉陽當你麽,但是我發誓,我們絕對隻是嘴對嘴沒有伸舌頭。”
“你竟然還親了?”辰墨這一聲一喊,整條走廊的人都停下了腳步看向這邊,但也就湊個熱鬧看一眼而已。
“我那時候不是喝醉了嘛,還有…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蕭一寒像個小媳婦兒似得,隨後又反問道。
“薑玉陽喜歡的其實是你,”辰墨很大方的說道。
“這個可以直接忽略不計,其他的呢?”蕭一寒問。
“我打黃毛這你也應該都知道,”辰墨說,“然後就真的沒了。”
“信你,”蕭一寒笑了笑,把行李箱往教室一擱,然後拉著辰墨就往學校的偏角處走。
“來這幹嘛?”辰墨問。
“你剛不是問我親上了嘛,我現在告訴你啊,”蕭一寒單手撐在辰墨的耳邊,歪頭就在辰墨嘴唇上一碰,抬頭看了看他說,“那天是這樣的,但是我想對你這樣…”
蕭一寒說完,也不等辰墨反應,歪頭又親了上去,這次不是蜻蜓點水,而是實打實的伸舌頭。
蕭一寒親到一半覺得,對麵的人明顯分心了,停住抬頭的那一瞬間,嘴角也跟著拉出了一條銀絲,他伸手幫辰墨擦了擦,說:“你不專心哦。”
“沒有,我看見你弟弟了,還有桑榆姐,”辰墨指了指他身後不遠處的兩個人影說。
蕭一寒回頭伸長脖子看過去,還真是,但孟淼和喬桑榆什麽時候走這麽近了?
“那天醫院裏,你聽見李蘭跟孟淼說的什麽麽?”蕭一寒疑惑的臉上皺起了眉頭,那天因為生氣,自己一個人跑到離床邊老遠的窗邊,什麽也沒聽到。
“是不是說孟淼他爸害死了一家公司,還說喬桑榆可能是那家的女兒?”辰墨努力回想起那天醫院李蘭說的話,當時李蘭虛弱又帶氧氣罩的原因,所以說話方麵很小聲,他聽的也不是很清楚。
“過去看看,”蕭一寒說。
“你接近小蕊有什麽目的。”
這是他跟辰墨剛過去時聽到的第一句話,也是孟淼開口的第一句話。
蕭一寒和辰墨找了快兒還算隱蔽的地方就蹲了一下,花壇草叢完全遮住了他和辰墨整個人不被孟淼發現。
然後他倆就這麽蹲著偷聽孟淼和喬桑榆說的話。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喬桑榆是這麽回答孟淼的。
“不,你聽得懂,我隻是想你到底到幹什麽,你想要幹什麽,”孟淼說。
“你是說…報仇麽?”喬桑榆冷笑道。
“你有什麽事衝我來,請不要傷害我妹妹,她是無辜的,孟國江也是我父親,他欠下的,我來還,”孟淼指著自己的胸口說。
“那好,把我父母還給我,你能麽?你不能,”喬桑榆說,“你永遠不明白一夜之間失去雙親的滋味,一夜之間你從一個寵兒變成一個孤兒的感受。”
“那你想怎麽樣?”孟淼說。
“想怎麽樣?我要孟國江連死都不得安息,”喬桑榆咬牙切齒說。
“孟國江已經死了,”孟淼說。
“我知道啊,因為殺他的人其實就站在你麵前,”喬桑榆看了眼瞪大眼睛的孟淼,冷笑道,“想不到吧,我早就查過了,孟國江患有低血壓,這藥一旦碰到酒,必死無疑,而且還查不出什麽所以然,隻會以為是孟國江低血壓犯了,把酒當成了水,酒精的催促下,誰知道他吃了多少藥呢?”
喬桑榆回想起那天發生的事,曆曆在目,每一個動作她都忘不掉,沒錯,是她親手殺了孟國江。
那天她趁孟蕊睡著,就跑去了隔壁,黑燈瞎火的誰也不會注意到她,恰好那天路口的監控也壞了。
那天她一進門就看到趴在桌子上拿藥的孟國江,往腳上手上套了個一次性的手套鞋套就走了進去。
“你…你誰啊?”孟國江那天喝的也挺大,回過頭看她的眼神都是渙散的。
“要你狗命的人,”喬桑榆走過去二話不說,固定住孟國江軟趴趴的身體,拿起桌上的一瓶低血壓的藥就往他嘴裏灌,完了後又拿起桌上的一瓶啤酒往他嘴裏灌。
直到最後孟國江倒地不起口吐白沫,她才轉身離開,眼不紅心不跳,她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
從她家破產,從她父母雙亡,從孟國江蒸蒸日上的公司開始,真的不難猜到她父母的死絕對跟孟國江有關。
“為什麽警方隻跟我說了是酒精中毒?”孟淼瞪大眼問。
“因為那個報警的人是我啊,而且是我有意無意透露給警察,孟國江以酒帶水吃藥,在酒精含量超過藥物的情況下,當然是選擇酒精中毒,”喬桑榆聳肩道。
“放過小蕊吧,她什麽都不知道,”孟淼沙啞的聲音打破了沉浸在回憶裏的喬桑榆,再怎麽樣也是孟國江先對不起喬桑榆的,他沒資格大吼大叫。
“快了,你妹妹現在可是喜歡我喜歡的不得了,嗬…”喬桑榆冷笑道。
“你想怎麽樣?”孟淼皺緊眉頭道。
“怎麽樣?”喬桑榆說,“不怎麽樣,就是看看死去活來是個什麽樣子,真沒想到啊,你妹妹竟然會喜歡喜歡我呢,還真挺節省了我高大一筆功夫,不用去想那些連我都惡心的齷齪辦法。”
“你說的…都是真的麽?”
蕭一寒和辰墨聽到這句時,兩人同時都愣住了,這句不是孟淼說的,更不可能是喬桑榆說的。
他拉著辰墨猛的站起來,就看見原本隻有喬桑榆和孟淼的地方,突然多出了個孟蕊,正好夾在兩人中間。
“小蕊?”蕭一寒拉著辰墨的手緊了緊,事情不妙。
喬桑榆是辰墨的好朋友,而孟淼孟蕊又是蕭一寒的弟弟妹妹,雖不是親的,但關係也是很好的。
以現在的隊形,他跟辰墨實在是不知道站哪邊,隻能幹站在旁邊。
“我問你說的是不是真的?”孟蕊麵對著喬桑榆,突然咆哮起來,“你說啊!”
“是,”喬桑榆不冷不熱沒有起伏的聲音響起。
“那你,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哪怕一點,”孟蕊說著,眼裏強忍住的淚花從眼角流了出來,一直滑倒下巴才滴落下去。
“我不會喜歡仇人家的孩子,即使我不是女生,我也不會,也絕不會,”喬桑榆鐵下心來,一句話打破了孟蕊對她這麽久以來所有夢幻般的愛情。
違心麽?不知道,隻覺得在她說出這句話來時,心裏抽了一下,有點疼。
“知道了,”孟蕊走近踮起腳尖在喬桑榆唇上輕啄了一下,眼睛一直盯著她,手下一隻手拽下另隻手腕上的手鏈,緊接著就是珠粒散落到地上的聲音。
“何必呢?”喬桑榆說。
孟蕊單眼流下淚痕,隨後轉過身沒走幾步開口道,“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想要報仇隨時恭候。”
“好,”喬桑榆看著背對她的孟蕊,摸了摸唇瓣,上麵還殘留著孟淼的溫度。
這是孟蕊第一次親她,她沒想到這麽快就撕破臉了,也沒多想,轉身繞過花壇就往教學樓走去。
喬桑榆沒走多久,孟蕊就癱坐在了地上,雙手捂在臉上,上身不停地抽搐。
“小蕊,”蕭一寒和孟淼異口同聲道。
“哥,我想回家,我想回家,我現在就想回家,”孟蕊崩潰的一把抱住蹲下來的孟淼,眼淚不停地流,嘴邊卻在不停地說著,“為什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呢,哥,我難受,我真的…好難受,好難受。”
“好好好,我現在就帶你回家,咱們現在就回家,”孟淼打橫抱起孟蕊,朝蕭一寒擠出一點苦笑說,“哥,我能去你家麽?”
“能能能,”蕭一寒猛的點了點頭,心裏深歎了口氣,又是…一場虐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