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床頭,蕭一寒依舊以往後仰的姿勢保持著,嘴裏還叼了跟煙,但是這次卻沒點上,他也沒打算點。
蕭一寒拿著手機看了下時間,八點半,辰墨應該去學校了。
他站起來吐掉嘴裏的煙,抓了把頭發,還是煩躁,挪著還是有些僵硬的腿走進浴室。
亂糟糟的頭發,滿是紅血絲的眼睛,厚重的眼袋,他還這是第一次把自己搞成這樣,就因為糾結那事兒。
蕭一寒脫掉滿是酒味的衣服,站在噴頭底下衝澡,順帶衝衝他這一遇感情就犯愁的腦袋。
衝完穿好了衣服,站在鏡子麵前,刮胡子理頭發,腦袋裏回想著辰墨幫他弄的手法,但試了一遍又一遍都沒成功,最後隨便弄了下就開門出去。
房間亂的讓他以為遭搶劫了,剛出來時還沒發現,這會兒進去煙味兒嗆得他嗓子都難受。
蕭一寒卷起袖子開始了平生第一次的大掃除,等清理完了吧,整個人也跟廢狗一樣趴在床上不動了。
學校今天他是去不成了,他認識的估計這會兒也都在上課,但又不願意想辰墨的事兒,一個人待在家裏有點無聊。
蕭一寒趴在床上抱著手機,一遍又一遍的刷著通訊錄,翻來翻去也就那麽幾個人,但就在這麽幾個人中吧,總能翻到辰墨的號碼,然後他就手抖又帶著故意的撥了過去。
但傳到他這邊的卻是關機狀態,怎麽打過去都是提示關機,要不然就是不在服務區。
他拿著手機直接從床上跳下來,最後一遍的確認還是提示關機。
“上課調靜音不就好了,關什麽機,”蕭一寒深歎了口,不上課,一個人,想著該幹點兒什麽。
蕭一寒從櫃子裏拿了件外套穿上,然後一路走到小區的路口搭車,車一直開到西巷的一個老舊巷口才停下,他付完錢下車站在巷口看了會兒才往裏走。
巷口是真的很舊,可以說是老住戶的住宅區,裏麵的地也不是水泥的,到處坑坑窪窪勉強鋪著石子,時不時還有汙水從牆壁的水管流到路邊。
他進去的第一映像就是舊,破,給人一種與世隔絕的感覺,跟外麵的那種繁華都市完全不搭嘎,房子也都是老舊的平房,有的牆麵因為長期煙熏而導致黑漆漆的。
蕭一寒拿出手機給孟淼打了個電話,他剛剛才想起來忘記問孟淼準確位置,現在都快十點了,孟淼在怎麽醉也該醒了吧。
“喂?”孟淼的聲音帶著有點迷糊,又帶著點沙啞。
“還在睡呢?我以為你醒了,”蕭一寒抬頭看了看巷子裏麵,“你知道李蘭家的準確位置麽?”
“李蘭?你親媽啊,”孟淼說,“你現在在巷子口是吧,直接直走,然後左拐再往前走到底就能看到了,那是間兩層樓的租房,藍色的鐵皮蓋在屋頂的就是了。”
“哦,謝了啊,”蕭一寒見電話還沒掛又繼續說,“你還知道你現在睡在哪麽?”
“嗯?不是你家麽,”孟淼說,“你家枕頭什麽時候換的,連床單被子都換了,難道我昨晚吐了一床?”
“起止這樣,連房間都換了,”蕭一寒說完就給掛了,嘴角還在繼續偷著樂,哥也就隻能幫你到這了。
他順著孟淼告訴他的地址一直往前走,然後又左拐完繼續往裏走,直到看見孟淼說的兩層樓藍色鐵皮租房時才停下。
但像李蘭那種從來都是怎麽舒服怎麽來的人,竟然也能挑到這種老舊的地方,就算孟國江破產,她也不像是會撈那麽一點的人。
對這個相隔十年才次見麵,來來回回也就那麽見幾次麵的媽,他今天能過來看看純屬是閑的。
他剛要進去,就見穿著粗布衫衣的李蘭出來,渾身上下跟以前可以說是天差地別,手裏捧著一盆子的水正準備倒,看見他的時候就立馬愣住了。
“你怎麽找到這來的,”李蘭從樓上走下來,腳下鐵質的階梯每走一步都會發出吱吱聲,生鏽的欄杆仿佛下一秒就會壞掉一樣。
“孟淼告訴我的,”蕭一寒走近笑了笑,“怎麽,不歡迎麽?”
“歡迎?嗬…是來看我笑話的麽?”李蘭冷笑。
“我可沒那份深心思,”蕭一寒說,“我是來告訴你,孟國江死了。”
“什麽?死了?”李蘭驚訝道,“怎麽死的?”
“酒精中毒,”蕭一寒踢著腳邊的小石子,漫不經心的說。
但他這話剛一出口,李蘭就跟瘋了似的大笑起來,笑聲震得他耳膜都疼。
“還真是一點也不戀夫妻情分,”蕭一寒諷刺道。
“嗬……夫妻情分?我跟他?孟國江?哈哈哈……簡直笑死我了,”李蘭邊笑邊抹眼角笑出來的淚珠,抓著盆子的手緊了緊,殺人般的狠厲眼神,咬牙切齒的說“就他當年做的那些破事,足以讓他死一萬次了,還夫妻情分。”
“當年?什麽事?”蕭一寒眯起眼睛皺眉,難道不是因為當年李蘭看上孟國江的錢,才不顧一切的嫁給他麽。
“沒什麽事,你還有事麽,沒事你可以走了,”李蘭突然拉下臉,倒完水也沒管他,直接上樓。
蕭一寒站在樓下,一直盯著李蘭狠狠的關門聲,他才動了動腳下,這剛還沒走出拐彎處,揣在褲兜裏手機就陣陣作響。
“喂,”蕭一寒輕聲道,電話是辰墨打過來的,他還以為按照昨晚的架勢是不會給他回電話呢。
“喂?打電話幹嘛?”辰墨說。
“你……”蕭一寒一句話支吾了半天。
“有事說事,我這還忙著呢,”辰墨不耐煩的說。
“你中午出來下吧,有事跟你說,”蕭一寒回頭看了看租房處,二樓的窗簾有著明顯的動蕩。
“中午不行,忙不開,有什麽事電話說吧,”辰墨說話聲有點喘,透過電話還能聽到那邊傳來拖拉機的聲音。
“你不在學校?”蕭一寒問。
“誰說我在學校了,”辰墨笑道。
“那你在哪?”蕭一寒疑惑問。
“鄉下,奶奶家,還有事沒,我真掛了,這兒信號不是特別好,”辰墨說。
“等等.……先別掛,具體位置在哪?”蕭一寒以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出去,想著找個店找紙筆,但這一眼望去,就那家格格不入的蛋糕店開著。
他衝進去的時候沒把握好力度,門上的風鈴聲久久不能停下來。
“你這.……遇仇家啦?跑這麽急,”站在櫃台前的章達嘲笑道。
“沒,有紙跟筆麽,借我用一下,”蕭一寒喘著氣說。
“有,”章達笑了笑,從抽屜裏拿出紙跟筆遞給他。
“大辰,還在沒,”蕭一寒朝電話那邊說。
“在呢,你不說不讓我掛的麽,”辰墨笑道。
“你說下你那的地址,我記下,”蕭一寒說。
“湘西鎮,辰家村,”辰墨說。
“沒了?”蕭一寒抓著筆一愣。
“沒了啊,村子而已,又不是什麽大地方,打個車兩個小時的事,”辰墨笑道。
“哦,那什麽,那我掛了啊,”蕭一寒按掉電話,把紙疊著揣進上衣口袋裏,抬頭問,“還有抹茶蛋糕麽?”
“有啊,要幾個,”章達笑道。
“兩個.……四個好了,”蕭一寒說。
“等著,”章達進去後房,過了好一會兒才出來,手裏拎著蛋糕袋子,“給,買四送一。”
“謝了啊,”蕭一寒拎著蛋糕笑了笑,一刻也不多待的開門離開。
他這一混就是中午,一坐上車給司機報了紙上的地址,然後靠在座椅上就是蒙頭睡,昨晚一夜沒睡的他,現在還真有點熬不住了。
車在高速上是很平穩的開著,但這到了辰墨說的小鎮時就不行了,到處的小石子加上坑坑窪窪的路,車子開得特別不平穩,他這睡著也就不好受。
小鎮上中午出來買菜的人挺多,但也因為人多,出租車也就特別不好走,要避開行人,又要小心著其他車輛。
小心翼翼的開車,小心翼翼的避車,到這來的一切都要小心,他還真沒來過這種小鎮。
以前跟蕭原再苦,那也是住在拆遷的小區裏,雖然平方小了點兒,但也沒有像這種的,到處看不到一個兩層樓以上的房子。
司機大叔不急不慢的速度,終於從人堆的大街開進了村莊,路也是特別的不平,可以說是一條道直通的那種,車開進去的時候,路過的農民總會往這邊看上一眼。
道路左邊是田地,另一邊卻是大湖泊,要不是他看到田地裏那個身影像辰墨的,他還真想不到有一天辰墨能跟這樣的地方搭上。
“師傅,麻煩這裏停車就好了,你等會兒在往前開開,應該能找著地方拐彎,”蕭一寒拎著蛋糕開門下車。
這裏沒有城市的汽油味兒,也沒有汽車的喇叭聲,空氣也比城市清新。
他拎著蛋糕站在路邊看著田地裏忙活的人,辰墨頭上戴著草帽,褲腿卷起,手裏拿著鐮刀不停的割著小麥,還挺麻利。
“還真沒看出來,”蕭一寒笑了笑走到辰墨身後,“難麽?我也學學。”
“什麽?”辰墨回頭擦了把汗,“來了?挺快啊。”
“我也試試,”蕭一寒跑到樹蔭下把蛋糕放在地下,卷起袖子又跑到原地。
“別,等會兒得癢死你,”辰墨伸直了腰板,“算了,不弄了,太曬了。”
“你什麽時候來的?”蕭一寒又跑回去把蛋糕拎上。
“早上天還沒亮,”辰墨看了看他手裏的袋子,“是什麽?”
“蛋糕,抹茶的,”蕭一寒笑了笑。
“看著挺多啊,”辰墨邊走邊說。
“老板買四送一,”蕭一寒朝他挑起眉頭笑道,“覺得你愛吃,就買了。”
“還行,挺實惠,”辰墨回頭看著他,“你剛不是在電話那頭說有事問我麽?”
“啊……就是……”蕭一寒跨步跟辰墨並排走,語氣突然嚴肅下來,“我想跟你談談。”
辰墨摘下草帽甩了甩頭發,頭發上的汗水灑落在空中,“談什麽?”
蕭一寒站到他對麵,雙手搭在他肩膀上,一本正經的說,“談戀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