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流毒小隊(中)
祖曼能在不驚醒趙白城的情況下,偷偷把他抬走,要蒙過一隻同樣在酣睡中的小肥狗自然也不算什麼難事。主人被軟禁的這些天,板凳甩著小短腿差不多找遍了部落,怒氣沖沖把所有遇上的四條腿生物咬得死的死、殘的殘,還跑去霜狼那邊跟幾頭座狼幹了一架,動靜之大連火鬃都被驚動。
如今主人已重新回到身邊,從小主人變成了大主人,板凳卻沒顯得有多驚奇,又恢復到懶洋洋的老樣子,此刻抬起後腿還張嘴打了個呵欠。趙白城望向它那條腿指著的威廉,心中微微一動。板凳等於是小毒在體外的分身,這兩個貨似乎是在暗示,記憶碎片中看不清全貌的「她」,跟眼前的血族有某種關係。
趙白城怔了怔,眼神漸漸收縮。
祖曼仍舊在堅持自己的禮儀,只不過換了種方式,反過來向一干蠻牙介紹流毒隊員。作為近些年唯一還能在呼嘯古堡出現的部落成員,祖曼幾乎從未被黑暗議長召見過,每次巴巴地趕去都被堡內異民當成笑話看待。他也不以為恥,常在自己被允許的活動範圍內四處轉悠,混個臉熟,碰上誰都能搭兩句話。這會兒倒像是關係極鐵的老友一般,隨口便將威廉等人的名字綽號乃至輝煌戰例報出,馬屁意味十足。
包括威廉在內,這五人中的三名男性都是血族,迥異的火種構造和血毒氣息已經證明了他們的身份。
威廉的全名威廉.馮.德庫拉,並且祖曼連他父親的名字都一字不差地記得,說德庫拉家族古老而強大,在血族中威望極高,老德庫拉更是親王一級的大人物。威廉身為八階血法師,年紀輕輕就已成為流毒小隊的領袖,至今斬殺強敵無數,連叛出深淵的黑巫師長老到了他面前,都是撮指間灰飛煙滅。他在呼嘯古堡跺一跺腳,梵蒂岡都要打顫,大批血族美女立誓要嫁入德庫拉家族。甚至連秘教里的巫女都人手一張威廉畫像,白天看著相思,晚上用來……
「夠了!」威廉聽他越說越不像話,當即一聲怒喝。
這次來到蠻牙地盤的雖然只有五人,但卻是流毒小隊中最強的戰鬥組合,任務由黑暗議長瑪格羅姆直接指派,事關重大。威廉並沒有指望這些茹毛飲血的蠻牙能幫忙,事實上如果他們知道任務目標是什麼,說不定還會拚死阻止。
現在連影鋒山都還沒上,自然不能把場面弄得太僵。威廉早已聽說過這座雄偉奇險的大山吃人不吐骨頭,攜來的諸多尖端裝備固然要派上用場,有個熟悉山地的獸人嚮導更加關鍵。有求於人談不上,但威廉同樣不喜歡現在這種感覺——大祭司顯然是知道低賤骯髒的獸人終於有資格被利用了,這似乎已經成了他現在手舞足蹈得意忘形的本錢,又或者這種除了浪費時間以外再也沒有任何意義地引見,能讓這頭老畜生在他的族人面前得到炫耀快感,並由此而滿足空前膨脹的虛榮心。
「怎麼樣?我連呼嘯古堡的人都認識,厲害吧!」威廉幾乎能聽到大祭司腦子裡得意的咆哮聲,一雙劍眉在越擰越深的同時,手裡的方帕已攥得快要裂開。但他不得不保持克制,只怕自己再一次表示出缺乏耐心,而又沒有得到足夠聰明的回應之後,會忍不住將這老畜生當場變成一具焦屍。
當然,不能殺,不能碰,不代表什麼都不能做。
被威廉呵斥之後,祖曼顯得臉皮厚如城牆,又屁顛屁顛跑到另一名流毒成員面前,像展示某種奇珍異寶一樣,唾沫橫飛地向族人介紹著。
「大祭司,你剛才踩到我了。」威廉開口打斷,同時看了看自己的靴面。
確實是踩到了,只不過他刻意沒有讓開。
祖曼撲了上來,蹲在地上用衣袖擦著威廉的靴子,賠笑道:「哎喲,對不起啊,威廉隊長最喜歡乾淨,人人都知道。你看我年紀一大,唉,走路都不會走了……」
威廉並未阻止,站得筆直如槍,沒有任何錶情。
但蠻牙不一樣。
就連屍烈的神情都變了,阿莫羅索狂吼一聲,火鬃頸毛倒豎,身上已經有了明顯的力量提升。趙白城碰了碰暴爪,後者顯然要比他老子奸詐得多,立即明白了意思,打了個短促的響鼻。火鬃毫不理會,但在祖曼笑嘻嘻瞥來一眼之後,他卻跟阿莫羅索同時僵住,力場波動瞬間消散。
在以往的三大領主眼中,祖曼不過是個瘋瘋癲癲的老傢伙,但現在他們發現,有些東西跟自己以為的大不一樣。
趙白城也同樣在看著祖曼,直到他擦完那隻皮靴,佝僂著身軀顫巍巍站起,威廉臉上露出不算滿意但總算可以罷休的神情。
威廉身邊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獨眼獨臂,左肩以下沒有衣袖,赫然現出一支金屬胳膊,前端同樣分出五指。整條金屬臂身太過龐然粗壯,跟完好的右臂完全不成比例,看上去酷似寄居蟹的大螯。他的獨眼呈現著沙礫般冰冷的淺褐色,臉上皮膚粗糙如岩石,那隻黑眼罩的存在更是為整個人增添了幾分粗獷肅殺之氣。
這樣的一個人,實在是不怎麼像血族。祖曼卻把「沙克公爵」這個稱呼翻來覆去念了好幾遍,說他是血族最強大的戰士,最無畏的斗者,曾一人斬殺暮色審判團四名紅衣,從出手到對方盡皆伏屍,自己連根毛都沒掉。
大祭司的言辭雖然粗魯,但嘆服之心卻是溢於言表。沙克公爵在保持著血族應有傲慢的同時,也勉強向他點了點頭。
沙克的火種強盛度要比趙白城足足高出一等級,這意味著他的實力已經突破了八階大關。
又一個八階,還是戰士。
趙白城瞥了眼身邊兩名大領主,火鬃和屍烈的臉色都不大好看,顯然已有所感應。蠻牙部落從遠古時期一直到今天,始終延續著最純粹的力量崇拜,全族上下除了戰士還是戰士,現在卻連這個方面都被血族硬生生壓過。
站在威廉右側的年輕血族,同樣穿著黑色制服,身後斜背一支改裝后的狙擊步槍。他樣貌平平,體格也不算出眾,卻有雙亮得出奇的眼。右手手指正搭在褲兜邊,輕輕敲擊腿側,每一片指甲都是黑色,食指與中指幾乎等長。
「花火」——大祭司誇張地嘆息一聲,報出了這個綽號。流毒小隊中唯一有著戰士、念修雙重能力的七階狙殺者,火器在他手中,等於是猛虎添翼。梵天前首領莫青帝就死在他的槍下,那時候地表和深淵的能力者等級劃分還未變,花火還只是個游騎,等於一槍震動整個深淵。
花火沖著屍良笑了笑,似乎對這個比許多女人還漂亮的蠻牙很感興趣。
輪到兩名女性隊員時,大祭司搓著手,顯得有點不好意思,「這個……兩位還是自己介紹吧!我知道是知道一點,可是嘴巴太臭,說錯話就不好了。」
「好可愛的小狗。」穿著緊身皮衣的女隊員忽然開口,目光直視的卻是趙白城。
板凳剛趴回到主人大了不少的腳背上,舒舒服服地團成一團,大概是已經睡著了。它沒能聽到這女子的語聲,但趙白城卻聽得很清楚,於是咧嘴笑了笑,一口牙雪白。
趙白城身上就只套了條皮褲,光頭赤膊,身上的肌肉線條並不誇張,但卻如同刀刻。蜂腰寬肩的身形再加上稜角分明的五官輪廓,特別是那雙漆黑的眼,在眾多蠻牙的圍攏下,竟有種人獸難辨的感覺。
「你好像也挺可愛。」女隊員的眼神更亮了,略帶沙啞的聲音更甜,更柔,甚至在發燙。
這麼野性的男人,她活到現在還是第一次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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