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奪旗
明明就能二十個打自己一個,卻偏偏要上來單挑,趙白城怎麼看都覺得血吼隊長那張醜臉透著憨厚。
血吼隊長已將戰旗留在隊中,隨著大步前行,手中足有兩米長的雙刃巨斧輕輕橫掃,擋在前路上的刺蛇稀里嘩啦一片片倒下。盾牌和劍柄的摩擦聲不斷從他身上傳出,再加上從頭到腳包裹的板甲,整個人幾乎就是座鋼鐵堡壘。
「卡姆雷是我的名字。」血吼隊長舉起雙手斧,向趙白城致意,然後拉下了頭盔面具。
想起屍良之前也是上來就自報家門,趙白城發現這幫貨好像比自己還有禮貌些,笑道:「我沒名字怎麼辦?」
卡姆雷似乎並沒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低吼一聲狂沖而上。
「先別動手啊!」趙白城大叫。
那座鋼鐵堡壘卻沒停,反而驟然加速,帶著將前方一切都碾壓踏碎的勢頭,瞬息間衝到了眼前。巨斧揮出時捲起的惡風讓趙白城彷彿聽到猛獸在咆哮,青森斧刃隔著老遠就讓他的頸部皮膚感到了刺痛,甚至已在發出金屬刮擦般的細微聲息。
要砍我的頭?趙白城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巨斧貼著他的後腦劃過,一蓬碎發在空中飄散。包括卡姆雷在內的二十名血吼鬥士眼睜睜地看著趙白城跑遠,全體失去思維能力。
卡姆雷是血吼萬夫長之子,年輕的五階戰士。這次參與斗獸場競技,他本就帶著坦然赴死之心,只求不讓血吼蒙羞。趙白城這麼一跑,讓卡姆雷在瞠目結舌之餘,也迸發了極度的憤怒殺機。
就算這幼崽不是真正的血吼族人,他至少也是個蠻牙啊!身為祭旗者,難道他不知道唯有鮮血,才能洗刷他的恥辱罪孽?這世上怎麼會有如此懦弱的蠻牙,竟連最後一撲的勇氣都沒有,在斗獸場里逃得像只蒼蠅?
卡姆雷咆哮著追了下去,整支小隊緊隨其後,戰旗獵獵招展。
「不是戰士。」
阿莫羅索大王身後一名骨瘦如柴的老巫醫忽然開口,連獠牙都掉光的癟嘴看上去像個漏風口袋,每說一個字都會有唾沫星子噴出來,「那小崽子根本不是真正的戰士,所以才沒有勇氣面對卡姆雷。武者之間的較量是容不下任何雜質的,不僅僅鬥志,還會有獸魂的碰撞。偽裝得再好,面對戰士的衝鋒也會前功盡棄,所以他才會害怕,才會逃。」
「不是戰士是什麼?」阿莫羅索大王充滿疑惑地望向他。不說如假包換的力量感應、連續兩次全屬進階,光是趙白城以刺蛇酸液腐蝕為助力,硬生生撞斷那巨大鐵柱,就已經顯示出了最狂猛的戰士意志。
「是血族。」老巫醫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麼,長長一張馬臉上現出冷笑,「前面你看到的一切,都是血術造成的假象。他很想表現出力量,可惜蝙蝠就是蝙蝠,永遠沒法跟蠻牙硬碰硬。」
阿莫羅索大王倒抽一口涼氣,彷彿被大團冰塊塞進了褲襠。瑪莎瞪視著那個在血吼族中堪稱年紀最大的老巫醫,想要反駁,卻被對方渾濁的眼珠盯了盯,胸口驟然一窒。
「慢慢看就知道了,再狡猾的血族到了斗獸場也只有死路一條,他的皮很快就會被剝下來。等到收屍的時候,我把他的頭顱帶回去磨一磨,就能知道血族到底在打什麼算盤了。」老巫醫淡淡地說。
「我把你的頭拿來磨一磨還差不多!」魯魯在旁邊沒好氣地回擊。他現在算是對趙白城佩服得死心塌地,正拿著一大塊岩牛肉試圖引誘板凳狗,可惜後者好像興趣不大,團在瑪莎懷裡連半眼都不瞧他。
老巫醫不以為意,顫巍巍拄著手裡的木杖,目光再次投向場中,耷拉下來的眼角微微一動,笑意更冷。
趙白城已逃到了獠魔所在的戰團,似乎是想靠著對方的力量讓自己擺脫危機。看台上的血吼蠻牙鼓噪起來,不明白這小崽子怎麼會突然轉了性,再沒了之前那種屠夫般的凶煞模樣。有個別腦子靈活的,已經在懷疑他那種力量是不是只對野獸有效,一碰上真正的戰士唯有落荒而逃。
即便他身為祭旗者,那也是血吼的祭旗者。
數萬血吼蠻牙一開始還頗為得意洋洋,覺得這次氏族送入斗獸場的小崽子,實在是猛到一塌糊塗。許多人都刻意忘卻了趙白城並非真正的血吼後裔,祭旗者越強大,自然代表著氏族越強大,如此簡單的道理誰都明白。
而現在已沒人還能保持半點得意心情,即便面對懸殊再大的戰鬥,任何一頭蠻牙都絕不會退縮。趙白城的逃跑路線卻幾乎橫跨了整個斗獸場,在血吼族人眼中,那完全就是個充滿恥辱的巨大問號。
他要幹什麼?
趙白城狂奔到了獠魔背後,幾支弩箭立即向他射來,一名負責遊走掩護的狼人倒持雙刀,同時撲至。
狼人跟巴圖之間的戰鬥,很像是豺群圍攻猛虎,只不過手中卻多了更具優勢的連弩。這是霜狼軍隊的標準制式配備,足以在百米開外洞穿鎖甲,但射到了巴圖身上,卻彷彿是在給他撓痒痒,「撲撲」悶聲中弩箭掉了一地。巴圖由於狂化而爆發的恐怖力量,近乎無窮無盡,剩下的十八名狼人完全是靠著高敏捷高速度,才能避免傷亡數字進一步擴大。每當巴圖邁著笨拙沉重的步伐前沖,絞殺之便會暫時鬆散,隨後又繼續牢牢收緊,不讓他脫出包圍。
巴圖沒想到這次對上的狼人竟然如此難纏,暴吼聲中再次掄起流星錘,忽見大鐵塊充當的鎚頭上多出了一人。趙白城的四階敏捷跟這些狼人的平均水準相當,但由於重力枷鎖的壓制,瞬間爆發速度則要慢上不少。趁著那兩柄雙刀還未砍來,他躲過箭襲,抓住剛從地面上呼嘯而起的流星錘,借著巴圖的狂猛力量在空中旋繞半圈,騰身掠出足有數十米之遠。
趙白城如同一顆無光流星,急速落向暴爪所在的位置。
暴爪的反應可謂極快,對方仍在空中時他就已經抽刀,下墜過程中匹練般的刀光已經直卷而去。他幾乎已能看到趙白城被腰斬成兩截的模樣,但最後一刻,趙白城的墜落速度卻突然加快了百倍不止,險之又險地從刀鋒交錯帶起的兩道半月中穿過,轟然著地。
「說過我會等你的。」趙白城盯著暴爪瞪起的眼睛,淡淡開口。
暴爪再次斬來的長刀停在他頭頂三尺之上,竟像是凍結在了那裡,無法下落半分。
因為趙白城的右手已握住了霜狼戰旗的旗杆!
一名血吼祭旗者居然想要折霜狼戰旗?
看台上的血吼族人幾乎要瘋了,如此響亮的耳光甩在狼王火鬃臉上,他該怎麼出斗獸場?和先祖一樣爬嗎???
一般情況下,鬥士隊長身在何處,戰旗便會插在何處。怎麼在亂戰中護旗,怎麼去折其他陣營的旗,向來是最為關鍵的較量核心。暴爪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會被這小崽子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輕易就突破了自己圍繞著戰旗布下的數道防線。獠魔的存在和牽制,顯然是趙白城能夠得手的最大前提。但此刻單刀直入一擊得手,卻無疑是經過了極長時間的觀察,才能對整張絞殺之移動方向有了預判,從而推測出這一刻的旗點所在,甚至就連巴圖掄錘的頻率都應該有所默記,才能恰好借上那股送他過來的大力。
能到這種地步的眼光心機,已經不能用可怕來形容了。暴爪低低咆哮了一聲,像是要用發狂的目光在趙白城臉上戳出兩個洞來,再刺入顱腦將裡面攪成一團再無半點生機可言的稀粥。
他仍不敢動。
其他狼人也同樣被震驚,但在巴圖不知疲倦地衝擊下,卻無法騰出空來做些什麼。
如此之近的距離下,暴爪已能清晰無比地感應到對方的實力。四階力量用來折斷旗杆,哪怕只是單手,也綽綽有餘了。
「你可以賭一下,賭你那兩把破刀夠不夠快,也賭我的頭被砍飛的時候,手還有沒有勁。」趙白城捏了把旗杆,杯口粗的血木杆身立即發出細微呻吟。
暴爪嗚咽了一聲,一口在自己的右臂上咬下血淋淋大塊皮肉,嚼也不嚼地吞下肚去。這種怒氣發泄方式似乎讓他平靜了不少,眼瞳中也重新凝聚起了陰鷙光芒,「你想要什麼?」
聰明人有聰明人的對話方式,暴爪並不認為現在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趙白城顯然有著同樣的想法,毫不客氣地指了指那隊已經追殺過來,但卻停在狼人戰團外的血吼小隊,「去把他們的旗搶來,別折,最好別殺人。」
暴爪怔了怔,獰笑道:「搶完以後,是不是還得繼續搶赤蛇的旗?你覺得這樣就能有活路了?」
「別自作多情,赤蛇不用你們搶。」趙白城向屍良所在的方向瞥了一眼,微微皺眉,彷彿看到了某個明明不喜歡卻不得不共處一室的老相識,「那娘娘腔比你可猛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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