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血毒
王超從藏身地滿臉兇狠地衝出后,趙白城遠遠看到了他,目光驟然一凝。
「你認識這個人?」蘇蘇這幾年跟他念力交融,已經到了近乎心意相通的地步,當即也投去視線。
「嗯。」趙白城點點頭,卻沒細說。
土匪正杵在那裡,有點吃不準趙白城的路數,有心要上去弄人,直覺卻在隱約提醒著他,這並非一個好主意。現在王超連演戲也不顧,就這麼驟然殺出,讓土匪不禁呆了呆,卻又沒法開口招呼。
「狗剩,身上帶錢了嗎?」王超冷冷地招呼,腳下大步流星,「咪咪髮廊是我老大開的,上次你去玩,小姐也叫了,弄也弄過了,錢呢?怎麼,當時跑了就能一輩子賴賬了?你還能跑出黑水省?!」
趙白城跟兩個女孩都怔了怔,不知道這瘦瘦巴巴的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
土匪等人卻是心中雪亮,知道王超不打算再走小馬哥路線,而是要玩栽贓抹黑那一套,徹底顛覆對方在女孩那裡的形象。
「你認識我?」趙白城看出了王超身上明顯的敵意,似乎有點被震住,「我什麼時候欠過人錢了,搞錯了吧?」
「少***裝蒜!在小妞面前扮老實頭嗎?」王超到了跟前,這才裝作不經意地看到寧小蠻,「哎,小妹妹,你咋在這兒啊!」
寧小蠻瞥見他脖子上的那條四腳蛇,這才確定來的是哪路神仙,板著小臉道:「怎麼是你?在學校欺負人還不夠,現在要來欺負我們了嗎?」
「什麼欺負不欺負的,哥哥哪是那種人啊!」王超笑了笑,竭力模仿著老大平時辦事時的氣勢,把腰桿挺得筆直,沖趙白城努了下嘴,「妹子,這傢伙跟你啥關係啊?嫖過了女人……啊,對不住,我說話也忒粗了點。反正就是他打髮廊門口過,被裡面幾個服務員勾住了魂,進去叫了服務,又沒錢給,趁人不注意翻後窗逃了!我們老大手底下三十多家店面,管著好幾百號人,還從來沒碰上過這種事呢!」
在王超的概念中,這盆髒水潑得並不離譜。他自己就是跟趙白城差不多大的時候,進髮廊破掉的童子身,當時也確實沒給錢,腳底抹了油。後來知道頭一回跟小姐干那事,不但不要給錢,反而還有紅包可以拿,懊悔了好長一段時間。
老師教過活學活用的道理,老大也說過在道上混,腦子比拳頭更重要。這會兒王超看著趙白城一臉的白痴表情,簡直心花怒放,放緩了語氣對寧小蠻道:「妹子,做哥哥的跟你也算是有緣,有些話我得問明白啊!這傢伙是不是你同學?要是同學,你就別管了,這年頭什麼人都有,你好端端的女娃家,可別被騙了都不知道。他要跟你是親戚啥的,那可有點難辦……我們老大說了,今天不給錢,就把他腿砍掉一個!」
王超這番氣勢洶洶連唬帶嚇的獨角戲,讓不遠處的土匪等人都看得有點傻眼,這才算明白老大為什麼要把這些小把戲帶起來——除了敢打敢沖不計後果以外,像王超這樣滿肚子壞水的,有時候真把腦子轉起來,一點都不比老人差了。
趙白城那種連個屁都放不出的傻樣,讓土匪鬆了口氣,意識到自己大概是走眼了。這小子一身疤看著嚇人,實際上估計也就是個繡花枕頭。
以前土匪有個兄弟叫矮巴子,就是被人砍出名氣來的,手筋腳筋都斷過,照樣能跑能跳能摸女人大腿。不知道底細的,跟他眼神一對就腿腳發軟,實際上矮巴子根本不能打,有次酒喝多了在家耍橫,被牛高馬大的老婆壓在地上一頓胖揍,連爬都爬不起來。
想到這活生生的例子,土匪多少有點慚愧。都說是江湖越老,膽子越小,可自己從來也沒怯過什麼,怎麼今天就撞了邪呢?
「走,早點弄完早點回去喝酒!」土匪粗著嗓子吼了聲,反手從腰后拔出砍刀,帶著眾人圍了上去。
這個時候再不配合演戲的話,回頭只怕就連身邊兄弟都能看出點異樣來。土匪懼意一去,凶焰便生,目光直戳在兩個標緻到不像話的小丫頭臉上,暗自後悔今天穿了身普普通通的行頭,早知道確實應該揣副墨鏡出來的。
寧小蠻已不是當年扎著羊角辮的娃娃,見這幫原先就晃蕩在馬路中央的二流子,居然跟王超是一夥,心中便隱約意識到了什麼。再看王超,儘管在拚命掩飾,但望著自己跟蘇蘇的眼神卻彷彿餓了九天十夜的狗,那種急切的慾念幾乎是在發燙,不由擰起了柳葉般的眉。
「狗剩哥不會去你說的地方的,你們是想訛錢嗎?」寧小蠻只知髮廊不是什麼好去處,裡面的女人大多衣著暴露,想到趙白城向來跟木頭一般,對方這個找碴借口放在他身上也太過離譜,難免好笑。
「妹子你別幫他說話,去沒去過,問他自己不就知道了!」王超注意到蘇蘇不知何時已兩隻手一起拉住了趙白城,似乎是在害怕,一時醋意大發,沖土匪丟了個眼色,決意先打了再說。
土匪獰笑一聲,踏步上前。寧小蠻卻毫無退讓之意,站在原地動也不動,臉上居然連半點害怕的神色都沒有。
「小妹子,再不躲開,我手裡的傢伙可不認人!」土匪挺胸凸肚,語氣輕浮之極。
他很希望接下來的場面是兩個女孩拚命護著趙白城,而後者從挨上第一刀開始,必定就再也裝不下去了。在女孩這種年紀,總會把事情想得太過簡單,自己要做的就是把那小子砍到原形畢露,最好能一邊大哭哀嚎,一邊拚命舔自己的腳底板,哀求能放他一馬。那時候誰是軟蛋,誰才是真正的男人,一眼便知。
土匪見過許多所謂的硬骨頭,在被砍翻之後,都會變得跟蛆蟲毫無區別。他對血腥手段能夠帶來的摧毀力極有信心,畢竟命就只有一條,用不了半分鐘,這傻小子就能深刻認識到這一點。
「你身上帶錢了嗎?」在眾人眼中,跟魚腩划著等號的傻小子突然開口。
他在看著土匪,把王超先前問自己的問題,原封不動地丟了回來。
「啥?」土匪瞪大了眼。
寧小蠻輕輕嘆了口氣,從趙白城身前走開,拉著蘇蘇站到了旁邊。她似乎仍有點不大放心,想了想,冒出一句讓混混們幾乎當場昏厥的話來:「狗剩哥,你輕點打,別把事情鬧大了!」
如此標緻的人兒,怎麼會傻成這樣?
土匪瞠目結舌地看了眼寧小蠻,還沒等僵化的頭腦清醒過來,只聽蘇蘇柔聲對趙白城道:「不許貪玩,差不多就行了。」
玩?差不多就行了?這***烏嶺煤礦盡出瘋子嗎???
土匪愣了很長時間,突然捧腹大笑,身邊那些兄弟也都笑得連傢伙都握不住了,差點沒趴下。
「喂,你有沒有帶錢啊?」趙白城又問了土匪一聲,在對方充滿嘲弄的注視下,指了指王超,「他都開了口了,訛不到錢怪丟臉的,你幫我掏了吧!」
「掏你媽的xx!」土匪怒吼,舉刀撲上,粗壯的身軀彷彿驟然前沖的火車頭。
土匪的動作實在是太快,其他混混甚至還沒來得及反應,緊接著就看到他手裡的砍刀直飛半空,噹啷一聲掉在足有幾十米開外的地方。
七八道獃滯的目光重新投向土匪,只見他正像醉酒一樣原地打了幾個轉,頹然倒地。
趙白城抽在土匪臉上的那記耳光,這才被眾人的記憶回放,結結實實發出清脆炸響。
鴉雀無聲。
足有半分鐘的死寂之後,一個混混眼中迸出血絲,吼聲中透著嘶啞:「砍死他!!!」
不過幾次呼吸時間,跟土匪同來的這些混混倒了一地,傢伙也掉了一地,連個呻吟動靜都沒有,全都被那粗暴沉重的大頭耳光抽昏了過去。
王超已經抖得像塊剛咬過一口的果凍,見趙白城慢慢向自己走來,兩條腿頓時發軟,想要跪地求饒卻是礙著兩個女孩在場,怎麼也跪不下去。
偷偷掐了下大腿,王超痛得倒抽一口涼氣。叫來的這些人幾乎算是老大手下最能打的,如今卻像是對上成人的嬰兒一樣,被如此輕易的全體干翻——他很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如果可能的話,他更寧願自己確實是在做夢。
「你是不是看上她倆了?」趙白城站到跟前,很平靜地問。
王超發現對方身上散發著一種古怪到極點的氣味,像熬過頭的中藥,隱約透著點甜腥,好像在哪裡曾經聞到過,一時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抖得更厲害了,喉嚨干到像是沙漠里的旅人,好不容易才能有力氣搖搖頭。
「你有沒有被男人操過?」趙白城又問,對著王超驚恐欲死的目光,聲音更溫和,「別擔心,我沒興趣操你。等地上這幾個醒了,我讓他們就在這裡剝了你的褲子,操爛你的屁眼,你猜猜他們敢不敢不操?」
這短短几句話里所包含的內容,讓王超覺得自己混到今天,所有接觸和了解的那些好勇鬥狠都成了小孩子的把戲。他從沒如此恐懼過,甚至下意識地把手擋在了某個部位,臉色比石灰刷過的牆面更白。
「大哥你放過我,我錯了,以後你就是我親哥……我這裡還有點錢,就當我孝敬你跟兩位嫂子的……」王超終於管不住腿腳,膝蓋跪地,帶著哭腔在口袋裡掏掏摸摸。
「今天晚上在這裡等我,你帶我去找個人。」趙白城沒接他遞來的鈔票。
王超的腦子還是轉得很快,儘管充滿疑惑,但卻沒有多問,一疊聲道:「哥,我知道了,我肯定來!」
「不來也不要緊,我不逼你。」趙白城笑了笑,轉身離開。
王超癱軟在地上,看著兩個女孩跟著這瘟神一起走遠,再掃了眼仍舊不省人事的土匪等人,只覺得褲襠里一片濕熱,竟是尿了。
寧老大跟幾個兄弟這些天在忙活屠宰場的事,沒空開車來接,趙白城三人就只有步行回家。二寶犯病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少了他跟在屁股後面,平時說說笑笑,倒也沒覺得路有多遠。
今天氣氛卻有些古怪,趙白城悶了半晌,見寧小蠻跟蘇蘇都不說話,乾笑道:「我又沒打多重,出不了事的,你們倆是咋了?」
寧小蠻瞪了他一眼,頰邊微紅,「狗剩哥,你好噁心哦!從哪裡學來的流氓話,還那個……那個……」終究是說不出口,搖頭不已。
「好啦,他說著玩的。」蘇蘇照例幫趙白城解圍,只不過清澈如水的眸子里也透著些許嗔怪。
趙白城尷尬不已,嘿嘿幾聲,走出一段路,總算找了個話頭讓兩人暫時忘了這檔子事。寧小蠻的笑聲很快像銀鈴一般灑落在晚霞之中,蘇蘇一邊走,一邊靜靜聽著她連比帶劃地在那裡說著班上趣事,偶爾望向趙白城一眼,心頭總會微微抽緊。
五年了。
唯獨這一次,他身上的新創舊傷正在被全面誘發。那股血毒氣息,已經帶上了一點腐屍般的死味,而他自己卻毫不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