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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護身符①③

  常淨有些措手不及。


  傻良就這樣沒事兒了?


  他不太相信。


  按他的設想,在拿回護身符之後,趕走那隻妖精還要費上不少功夫,甚至比找到護身符耽誤更多時間。


  他低頭看著許良的眼睛,“裝傻有意思嗎?”


  許良特別自然地拉住常淨的手,有些口齒不清地說:“泥……你邀森麽我都葛你。”


  常淨:“什麽?”


  許良吐了吐舌頭,“嗯……要什麽?要什麽呢……安安靜靜,安靜靜,安靜安靜,靜靜……安安靜靜,嘿……”


  他說著打了個哈欠,聲音更低了些,“你明天過生日,我給你摘了好多好多花,冰箱裏……劉嬸兒說,我凍起來了,明天給你,你就十四歲了,嘿嘿,好多花呢,特別漂亮。”


  常淨:“……”


  許良又打個哈欠,“眼睛睜不開了,思安……睡覺。”


  說完這話,許良就閉上了眼睛,呼吸輕緩,進入了準睡眠模式。


  常淨徹底亂了,這他媽到底怎麽回事兒?

  十四歲?

  如果他沒記錯,傻良給他的十四歲生日禮物確實是一坨野花,這不是他亂用量詞,傻良當時不知怎麽想的,把花摘回來之後就加水凍到了冰箱裏,送給他的時候就是碗口大的一坨。


  可是怎麽突然提到十四歲了?還有思安這個名字,傻良也很多年沒叫過了。


  常淨在許良身上推推,“傻良?”


  許良眼皮輕輕動了一下兒,低哼一句,“好吃……”


  常淨拉起許良的胳膊檢查,皮膚已經恢複了原本的顏色,可怕的血洞也變成了很淺的疤痕。


  月濯開口道:“放心,身體可以在一天之內恢複正常。”


  “隻是身體?”常淨想到了什麽,轉頭看向月濯,卻不見人影,隻感覺到一絲清冽的妖氣。


  月濯怕被許良看見,所以隱去了身形,“對,無明水能夠解毒治傷,但過程中會對精神和智力產生一定影響,所以許良現在記憶不太穩定,根據上次的情況來看,一個月左右就會恢複正常。”


  “上次?”


  “嗯,就是許良五歲那年,你真的沒印象了?”月濯本來就不會撒謊,現在找回了無明水,也沒必要再幫許良隱瞞真相,況且他也不知道怎麽隱瞞。


  “五歲……等等,你是說發燒那次?”常淨深吸一口氣,看向許良,好像隱約想起了什麽,但記憶過於模糊,甚至拚湊不出一幅完整的畫麵。


  但這不是重點,月濯剛剛說了什麽?無明水會影響智力且在傻良五歲那年就用過一次?

  也就是說,是無明水讓傻良變成了傻子?

  意識到這點的瞬間,常淨甚至來不及細想前因後果,隻覺得心中湧起一股濃烈的火氣,想抓住月濯狠揍一頓。


  月濯敏銳地後退幾步,現出人形,用依然毫無起伏的語調說:“你現在情緒不穩,我建議我們改日再談。”


  常淨冷冷地看著月濯,“你一定是在逗我。”


  月濯:“沒有逗你,我不太會說人類的笑話。”


  常淨:“……”


  “不過我聽過幾個,需要我說出來幫你調節情緒麽?也不是不可以……我想想,嗯,從前有一塊五分熟的牛排,他走在路上,遇到了另一塊牛排……好吧,你笑了。”


  常淨沒笑,隻是嘴角抽搐,不過拜月濯所賜,心裏的火氣也滅了大半。


  月濯:“沒印象也沒關係,事情不算複雜,許良五歲那年被海蜘蛛咬傷,我用無明水幫他解毒,這段時間裏無明水一直在他身上,我也一直陪在他身邊,但上個月被困在地狼的結界裏無法脫身,他們騙出許良搶走了無明水,海蜘蛛的毒瘴再次侵入五髒六腑……再後麵的事情,你就差不多都知道了。”


  常淨沉默地看著月濯,隔了一會兒才問:“他到底是誰?”


  沒頭沒尾的問題,不過月濯聽懂了,“他是許良。”


  常淨站了許久,最後長長籲了口氣,走到許良身邊蹲下。


  他盯著他的臉,從眉毛看到鼻子,再到嘴唇,視線忽然一頓,想起了剛剛那個強吻,隻覺得心中又著起火來,燒得他又煩又燥。


  月濯:“他的性格就跟小時候一樣,你應該認得出來,不過這事確實很難理解,就像兩個靈魂用了同一副軀殼。”


  關於這一點,常淨倒不覺得難以理解,這就類似於雙重人格,其實不算新鮮,他家一個遠房叔叔就是這種情況,十幾種人格無障礙切換,一個人就能把全家攪得人仰馬翻。


  相對來說,常淨更關心的五歲那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按照他爸常君揚的說法,傻良那天住在他家,兩個人在後院兒魚池邊爬樹,結果不小心掉進了水裏。


  當時天氣涼,兩人都發了高燒。


  常淨昏睡了兩天,一覺醒來才知道許良的情況比他嚴重,居然還在醫院躺著。


  家人不讓他去探病,他不依不饒地鬧到半夜,終於如願以償地去了。


  醫院裏靜悄悄的有些嚇人,常淨壯著膽子,帶頭穿過空曠的走廊,進了許良的病房。


  他還記得那張病床窄,記得許良套著肥大的病號服躺在那裏,睡著的樣子就跟平時一樣。


  家人不讓他過去吵到許良,但他覺得沒關係,許良經常在他家留宿,他半夜睡不著了就會把許良搖醒,許良腫著一雙睡眼醒來時,總會在他臉上多掐幾下作為懲罰,但之後一定會給他說個故事,或者陪他去廚房偷點零嘴兒,一直到他想睡了,才會跟他一起鑽回被窩。


  常淨理所當然地認為今天也會一樣,他家許哥哥會腫著眼睛朝他做個鬼臉,然後陪他玩會兒,等他困了,兩個人就擠擠睡下,病床很窄,不過好在他不占地方。


  “許哥哥。”常淨掀開被子,在許良背上推推。


  許良哼了一聲,翻個身睜開眼睛。


  常淨到現在還記得,許良一見他就笑了,那雙眼睛異常清透明亮,好像之前根本沒有睡著。


  常淨看到許良就覺得開心,撲到床上把他抱住,兩個人笑了好一會兒,常淨才發現情況有些不對,他家許哥哥除了笑之外不會別的,連話也不說。


  常淨捧著許良的臉問:“我們是不是掉到魚池裏了?”


  許良:“嘿嘿嘿,魚……”


  “我不記得了,我發燒了,睡了兩天,今天醒過來的。”


  “啊……嘿嘿。”


  “許哥哥?”


  “嘿嘿嘿,安……安安。”


  常淨問跟在身後的常君揚,“許哥哥怎麽了?”


  常君揚當時隻說許良還病著,敷衍幾句就把他帶走了。


  那之後不管常淨怎麽鬧,家人都沒再帶他去過醫院。


  再聽到許良的消息是一周後的傍晚,家裏的保安聚在一起閑聊,說許良發燒燒傻了,現在除了父母之外誰都不認識,話也說不清楚。


  常淨不信,問過保安之後還朝他踢了一腳,自己偷偷跑到隔壁街去找許良。


  當時許良抱著一隻黑貓坐在門外的台階上,夕輝在他臉上灑了一層暖光。


  常淨跑過去的時候,隻覺得一切就像平時一樣,他根本不相信從小照顧他的許哥哥會變成傻子。


  “許哥哥。”常淨氣喘籲籲地停下,小小的影子投在許良身上,遮住了他臉上的暖光。


  許良咧開嘴,笑得陽光燦爛,伸出小手往前抓了兩下,似乎在叫常淨過去。


  常淨拉住他的手,忽然沒了來時的勇氣,隔了好一會兒才問:“你的病好了嗎?”


  許良不回答,隻是笑。


  常淨心裏害怕,強撐著繼續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許良的嘴巴張開又閉上,然後又張開,隻發出一個音:“安……”


  常淨那時候還不叫常淨,家裏人都叫**名虎頭,保安廚子們喜歡叫他小思安,許良則叫他常小貓。


  常淨繼續問:“我叫什麽名字?三個字,你說,我叫什麽?”


  許良笑得眼睛微微彎起,瞳仁朝向天際,倒映著璀璨的繁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透明亮,但嘴巴張開,卻還是同一個音節:“安……安安。”


  許良說完,像完成了什麽大任務似的,笑著把常淨拉到身邊,“安安——”


  常淨麵朝著許良背後的磚牆,嘴巴一癟,淚珠子忽然滾了出來。


  兩人一個笑一個哭,雖然小手還拉在一起,但眼中的世界已經完全變了樣子。


  常淨籲一口氣,從回憶中掙脫出來,問月濯道:“海蜘蛛是怎麽回事兒?許哥哥為什麽會被咬?”


  月濯搖頭,“不知道,我趕到的時候,毒瘴已經完全侵入了腑髒,隻知道事情是在常家發生的,你想知道更多,應該去問上一代常淨。”


  常淨沉默了一會兒,不再說話,隻背起許良,乘著朔光將他先一步送回家裏,自己則馬不停蹄地趕回家去。


  人工河隔開了鬧市區,經過拱橋再沿小路走到盡頭,是一棟掩映在翠竹林中的別墅。


  翠綠竹海中懸掛著幾十上百盞大紅宮燈,這大紅大綠的配色,怎麽看怎麽讓人頭皮發麻。


  常淨的父親,常家現任當家常君揚自名“翠竹仙人”,卻活生生把家裏弄成了鬼屋的畫風。


  常淨每次想到他那副附庸風雅的模樣兒,都免不了一陣惡寒。


  常淨在門口跳下溯光蛟,兩個保安立刻微笑著迎了上來,向他作揖行禮。


  “公子怎麽這麽晚回來?老爺正在南書房會客。”


  常淨嘴角抽搐,打量著保安的裝束——月白漢服繡紋精美,頭上插著碧玉發簪,手裏還提著銀晃晃的佩劍,翠綠流蘇直垂到地,用來上吊都嫌太長。


  常淨揉了揉額頭,“我爸又抽什麽風呢?你們應該直接去勞動局告他。”


  兩個保安同時抱拳,“公子說笑了。”


  常君揚正處在中年危機的年齡,退了休無事可做整天窩在家裏作妖,都快作出花兒了,上個禮拜讓保安cos仙童,這禮拜換成漢服play,下禮拜指不定要把他們送到泰國做成人-妖回來大跳豔-舞。


  常淨沒工夫計較這些,急匆匆穿過回廊,經過馬廄時卻看見一頭當康把臉埋在石槽裏大啃燕麥。


  周圍的馬兒紛紛用蹄子刨地表示抗議。


  常淨:“怎麽回事兒?”


  保安:“回稟公子,這是客人的坐騎。”


  常淨記起今晚幻海出了亂子,猜想跟這有關,皺著眉頭來到書房。


  書房門口支著屏風,淡青色宣紙上四字草書龍飛鳳舞——


  常樂我淨。


  常淨剛到門口兒就聽到有人在說幻海出事兒,接著,常君揚的聲音隔著屏風傳來。


  聲如其人,常君揚不論聽起來看起來都不過三十出頭,語氣卻好像剛過完百歲生辰。


  “不是不想幫忙,奈何老骨頭鏽跡斑斑,已然不中用了。”


  常淨繞過屏風,“我爸早退休了,你們折騰他出去拚命,萬一出事兒算誰頭上?”


  常君揚看著常淨微笑,捋了一把長長的假胡子,“思安我兒,快來坐下。”


  常淨:“……”


  說客是個皮光肉滑的中年男人,在工作中練出了一身跑傳-銷的本事,不管對方怎麽拒絕,他都厚著臉皮一再勸說,見老的沒戲,就又開始念叨小的。


  兩邊你來我往地打太極,茶葉換過兩泡還是沒有結果。


  常淨也想知道幻海怎麽樣了,但說客來來回回隻說跑了幾隻濁妖,關鍵問題隻字不提。


  又過了十幾分鍾,常淨的耐心被耗沒了,幾乎要直接起身趕人,常君揚卻忽然捂著心口一陣咳嗽。


  兩個保安連忙趕上來,煞有介事地把他架到一旁,端水喂藥。


  常淨適時指向門口,“不送,請回。”


  客人剛出門口,常君揚就捋著胡子滿血複活,拍著常淨道:“思安我兒,為父是不是可以進軍好萊塢了?”


  “當然,爸你不止演技超群,而且騙人技術一流,對自己兒子也毫不手軟。”常淨扯起常君揚的假胡子,“我問你,傻良為什麽會被海蜘蛛咬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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