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護身符①②
如果問許良這會兒最想看到什麽,那他一定會回答:懸崖。
就是那種電影裏經常出現的神物,跳下去就能找到某某仙人,摔下去就能撿到某某秘籍,縱身一躍就能穿越時空,就是再不濟的,也能被某某絕世美人撿回家去,治傷換藥日久生情。
當然,許良想要的懸崖不需要這麽多附加功能,隻要能死人就行。
科學研究表明,高空墜落是所有死法裏麵最舒服的一種,無痛苦,見效快,不費腦子,而且視覺效果震撼,有相當幾率產生暴擊效果,一眼就能嚇哭常小貓。
可惜周圍隻有林子沒有懸崖,而且許良跑常淨追,兩人之間的距離隻有三米,他連停下來找棵樹撞上去的時間都沒有。
但許良為什麽要跑?好不容易才把護身符找回來了,他現在逃走是不是傻?
至少他自己覺得不是。
他隻答應了幫忙找回護身符,可沒同意把它重新放回體內。
因為那東西一旦回來,就意味著他要繼續被困在小角落裏,看著傻子替他生活,直到傻子壽終正寢。
與其這樣浪費時間,倒不如早死早投胎,還能及時止損。
“別跑!”常淨在後麵大聲道。
許良扶著樹來個急轉彎,朝常淨做了個鬼臉,繼續逃跑。
常淨臉上寫滿了“你丫找死”,戰鐮揮出去,刀尖兒眼看就要勾到許良的領子,許良卻忽然轉頭,拿脖子迎上了刀刃。
常淨猛地收手,戰鐮在掌心裏回旋一圈,轉瞬變回溯光蛟。
“追!”常淨命令,朔光展開一對魚鰭似的翅膀,朝許良追了過去。
許良:“你耍賴!”
常淨:“嗬嗬。”
朔光:捉迷藏什麽的,最喜歡了~(≧▽≦)/~
許良的速度當然快不過朔光,但林子越來越密,他占了身形優勢,轉轉繞繞地居然堅持了五六分鍾。
但林子已經到了盡頭,麵前豁然開朗無處可躲,許良手臂上的毒素也已經蔓延了半個肩膀,連喘口氣都覺得蛋疼,更別說越障賽跑。
他忽然停下步子,朝路邊的長椅上一坐。
朔光睜著水藍色的大眼睛撲了上來。
許良正打算束手就擒,卻忽然看到一個黑影從左側衝了出來,直撞在朔光身上,跟他一起滾了出去。
接著又有一個黑影衝出,像城牆一樣擋住了許良的視線。
等常淨趕到時,就看到朔光正和一頭野豬在地上翻滾糾纏,而許良坐在長椅上,身前站了一頭河馬連同另外十幾隻妖精。
常淨:“……”
河馬開口說話,聲音軟糯糯的像個十幾歲小姑娘,“不要欺負許哥哥。”
周圍的妖精也齊聲開口:“不許欺負許哥哥——”
許良坐在長椅上被妖精們圍在中間,覺得自己就像人猿泰山。
這時一直被他握在手裏的倉鼠動了動身子,睜開了一對綠豆小眼,帶著還沒睡醒的迷糊跟風說道:“不許欺負許哥哥……咦,這是哪裏?許哥哥……小心!永夜!咦?不見了啊啊啊!許哥哥小心!啊啊啊我還活著?啊啊啊許哥哥!嗚嗚嗚哇——”
倉鼠一對小爪子抱住許良的手指,綠豆小眼中湧出兩條瀑布。
許良被逗樂了,“你是小十三。”
小十三激動地點頭,然後繼續哭。“太好了嗚嗚嗚哇——許哥哥你沒事嗚嗚嗚嗚哇,我也沒死,你也沒死嗚嗚嗚哇——!”
小十三身體雖小,哭起來卻有洪鍾般的氣勢,許良被他這鍾聲鬧著,居然產生一種奇怪的錯覺:活著也還挺不錯的。
常淨隔著小山似的妖精們看向許良,又是鍋底似的臉色。
許良捂住小十三的哭聲,問常淨:“剛剛跟永夜打架的時候,你怎麽不用滅符?對付濁妖,符文應該比妖刀好用。”
“問這幹嘛?還有你跑什麽?我答應過不會殺你,一定說到做到。”
許良還在繼續之前的話題,“因為用妖刀打起來更帥?”
常淨:“……”
許良:“常小貓還是那麽中二。”
常淨上前一步,妖精們立刻朝他收攏過去,一個個臉上掛著忠義壯烈的神情,好像他才是壞人似的。
常淨視線掃過一圈,低聲道:“讓開。”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股強烈的威懾力,妖精們瞪著眼睛扛了一會兒,還是扛不住那股嚇人的靈力,哀嚎一聲後退,紛紛縮到了許良腳邊。
河馬體型太大不好躲藏,甚至不惜幻了人形,搖晃著雙馬尾抱住許良大腿,嘴裏還是那句“不要欺負許哥哥”,可惜氣勢弱了很多,被常淨一瞪就是一個哆嗦。
常淨問許良:“你到底想怎麽樣?”
這個問題其實不難回答,許良想怎麽樣?
他當然想用自己的身體好好兒活著,但這是不可能的。
於是退而求其次,他想痛快地死一死,還想讓常淨替他難過。
其實從拿回身體的控製權開始,許良的想法就沒變過,所以才讓月濯問了常淨那幾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按他最開始的設想,常小貓就算再忘恩負義也不會扔了那個盒子,隻要證明盒子還在,他就權當常小貓身在曹營心在漢,讓月濯把天續丹搶了,由著他原地等死。
他死了常小貓一定會哭鼻子,隻要想想那個畫麵,許良心裏就十分舒坦,有種懲罰了叛徒的快感。
但常淨說盒子沒了,還在接下來的問題裏一再選擇傻子,又要拿畫骨丹替傻子解毒。
許良的小算盤打得很響,卻摔得粉碎,事實證明常淨心裏隻有傻子,就算他死了,常淨也隻會為了傻子難過。
許良很是不爽,與其讓常小貓替傻子難過,倒不如他再多活幾天,靠自己的力量欺負一下小貓。
可惜太早拿回了護身符,雖然明白現在最好的選擇就是早死早投胎,但麵對常淨,他還是忍不住有點……不太想死。
他還沒欺負夠呢。
許良的目光在常淨臉上逐層掃描,最後落在他的嘴上。
“常小貓,那個鐵皮盒子你真的扔了?”
常淨心說怎麽又是鐵皮盒子,鐵皮你大爺的盒子,“那個早就找不著了,就算你想要它作為交換,我也沒法給你。”
他說著抬起右手,用手背擦汗,指節蹭在臉上,留下了幾道明顯的灰印兒。
許良笑了,忍不住想起小時候的某天。
那時候他跟常淨都是屁大點兒的小孩兒,人煩狗厭的年紀,整天除了淘氣就是加倍淘氣。
那年許小良帶著常小淨瘋玩了一個暑假,幼兒園開學之前,他決定送點兒東西證明兩個人偉大的淘氣友誼。
他站在常淨家後院的柿子樹下,雙手背後,抱著他最喜歡的鐵皮盒子。
常小淨站他對麵,臉上掛著一層薄汗,許小良想替他擦,但抱著盒子騰不出手,隻好說:“你出汗了。”
常小淨彎著一雙眼睛,笑得星光璀璨,手背往臉上一抹,汗是沒了,卻留下了三條灰印兒,小貓胡子一樣。
許小良在常小淨臉上戳了一下兒,說:“長胡子了,常小貓。”
常小淨眨巴著眼睛,一邊擦臉一邊問:“還有嗎?”
許小良想起有一次,自家老媽臉上蹭了麵粉,就是這樣站在自家老爸麵前。
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許小良上前半步,忽然低下頭,在常小淨臉上吧唧親了一口。
他說:“我爸就是這樣親我媽的。”
“我又不是你媽。”常小貓跑開幾步,轉身做了個鬼臉。
一陣風吹過樹林,月濯幻出人形站在常淨身後,手中握著護身符,用沒什麽溫度的目光看向許良。
那眼神分明就是在告訴他:想死你就直說,我來幫你拖住常淨。
許良朝常淨勾了勾手指。
常淨問月濯:“無明水怎麽用?”
月濯:“直接放在傷處,遇到血液會自動融入身體。”
常淨接過無明水,走到許良身邊坐下,直接拉起他的胳膊,將透明的晶體對準永夜留下的傷口。
“你還有什麽想說的?”
“如果護身符起效之後,醒來的那個還是我,你打算怎麽辦?”
“這個不用你來操心。”常淨說著,把無明水貼到了傷口上。
晶體散發出溫暖的光輝,碎成細小的水滴浸潤傷處,許良隻覺一陣清涼從手臂上擴散開,舒適的同時也帶來漲潮似的困意。
許良眯著眼睛看向常淨,忽然傾身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我爸就是這樣親我媽的。”
不等常淨有時間反應,許良又伸手勾住他的後頸,用力把他拉向自己,“而我會這樣親你。”
話音未落,就對著嘴唇親了上去。
舌尖挑開上唇,毫不遲疑地入侵。
電閃雷鳴,風暴過境。
唇齒間好像蔓延著一場毀天滅地的災難,熾烈的火焰吞噬了一切,從腳下一直蔓延到觸不可及的天邊。
常淨掙紮了幾次,終於推開許良,扣著他的領口舉起了拳頭。
許良舔掉嘴角的血痕,視線在常淨嘴上一繞,“常小貓就是這麽忘恩負義。”
常淨:“是你自己找死。”
許良認命地閉上眼睛,“是啊,我找死,我活該,當初我就不該救你。”
常淨:“你什麽意思?你什麽時候救過我?”
許良:“這都能忘,所以說你忘恩負義。”
常淨皺眉,“你到底是誰?”
許良嘴角上揚,“你許哥哥。”
常淨臉上的表情變得極其複雜,但拳頭還是落了下去。
許良向後倒在長椅上發出一聲悶響,嘴角的笑意卻一直不退。
常淨踹他一腳,“別裝死,起來!把話給我說清楚。”
許良皺起眉頭,低低哼了一聲,隔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
明亮的眼中蒙著一層疑惑,“安安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