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何人害我
車輛進入城西時,高風接到公司電話。他應了幾句,就滿眼歉意地說道:「公司有點事叫我,我不能送你了,你看就近有什麼地鐵站,我把你載到那?」
我一看這已經到振燁公司附近了,心裡打定主意,要不去段必勝的公司磨蹭一段時間,那也不錯。於是開口道:「我有個朋友在這附近,突然想起,想要拜訪他一下,你把我放在前面的那個路口就好。我也好去見見他!」
我本不願意給高風添麻煩,到了地點,開了車門,揮一下手,叫他人走了。
道路對面是一排門面玻璃,在細雨中倍顯陰森。店內似乎沒開燈,過去看了,一個人也沒有。因今年氣候反常,幾天前熱得要命,彷彿沒有春天一般,一時之間氣溫陡然下降,大伙兒從短袖T恤換回長袖上,心情格外清爽。
我也不曾例外——只是現在,又再次厭惡了這樣的天氣。
我隔著玻璃朝店內張望,一個人也沒有。一路小跑,到振燁的樓下,它大門也緊閉著。
我心中疑惑,想著這是怎麼了?
前門緊鎖,光線昏暗,裡頭半點人影也無,繞到偏門,才見到上面一張布告,說的是電力搶修。
市中心毫無感知,可振燁大廈接近郊區,電壓不穩,也是偶爾一見的事。不過總體也算不錯了。
我們拍戲的時候,全國各地到處跑,一些小縣城時常停電,倒不是沒發電廠,有時發電廠就建居民門口,也無甚用處。因為在夏冬二季,為供應城市電力,時不時就要斷農村縣城的電。要是去再偏僻一點的地方,那更要哭了,有些山區是最近才拉的電線,我們拍電影很是為難,更別提當地居民日常生活了。
今日估計又是電壓不足,黃老闆吩咐公司上下提前放假。
我自不知情,所以白跑這一趟。
沒辦法,掏手機叫小胖。畢姐是送賈千瑤回家去了,自然不便叫她。
小胖呢,手機撥過去三回了,仍沒打通,我不免一肚子氣。
早就想扣他工資,他這小子,三天打漁兩天晒網,能逮到他做正經事,那得運氣好。可不,這又聯繫不上他了。
我憋著一肚子氣,可又無能為力。
這下雨天地面滿是泥潭與污水,袖子也有些潮濕,只好叫網約車。然後我望著街道等待司機接我。
路邊偶爾有小販推著盛有瓜果蔬菜的板車駛過。
等了不多時,司機過來,我上車后便跟我絮叨,說內城區已經澇了,有的路不能走。
「我原本也不打算接的,這麼大雨的天,危險!可後來一想,留著顧客在這裡,更危險,公交都不開的!」司機說。
我道了一聲謝,說道:「內城區被淹了?」
「可不是。」司機說,「你拿手機瞧瞧,網上有消息了!」
一座城市,不是平坦的平原,高低起伏,宛若丘陵,設施的新舊和完善程度不同,也會有差異。雨水在車窗上蒙了一小層薄薄密霧,司機打了個哈欠:「要不是這頭雨不大……」
我懂他的意思。城市太大了,則各地區氣候都會有些微的差異。他放著廣播,播報員字正腔圓地在播報各地狀況:「臨江區發生內澇,當地區政府組織工作人員從事救援、轉移工作……剛剛一條速報,高架橋發生了一起連環追尾事件,一輛轎車側滑翻倒,三輛車連環撞上……請廣大司機朋友們注意安全。」
「哼!」司機從鼻子冷哼一聲,「說這些能有用?能不開車?說些娛樂的也好啊,只讓人心裡發慌!」
我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因為去我住處的街道也在低地勢,被雨淹了,因而我就近叫他停到公司大廈附近。我來時雨水還細如牛毛,現在可堪暴雨如注了。
司機見我年紀輕,給錢爽快,突發善心,將雨傘遞給我:「今早我老婆硬塞給我的,說要下大雨,可我這車上備份了好幾副,用不著,你拿著吧!」
我略有些不好意思。
司機又說:「有什麼關係一把傘不值幾個錢,能幫一把,也不算什麼!」
因為這雨水實在太大,車輛停靠的地方離辦公樓還有一截,衝過去肯定淋個透濕,因而也不再推卻,取了雨傘撐開來,衝進雨中。好在這天氣也不是大冬天,踏在雨水裡,腳下觸感是溫潤的一片。
我唯有慶幸的,這天氣穿得是涼鞋短褲,也不用擔心褲腳濕透。我就這樣一直來到辦公的大廈門洞前,收了傘,抖著雨水,上電梯時,遇到樓下網路教育的余老闆,又閑話幾句。
等衝進辦公室中,準備找小胖算賬時,見辦公室里人心惶惶的,只能作罷。
因為接連雨水,許多員工回不了家。在外頭居住的單身漢還算好,要接小孩放學的,或是在哺乳期的女員工,簡直要瘋了,又是流淚又是打電話,大辦公室里嘈雜極了,亂鬨哄一片。
這天氣要開冷氣,那是自尋死路,像現在這樣沒開吧,屋內濕漉漉、暖融融的,大辦公室特有的難聞氣息此起彼伏。
吳攸奇翻著手機:「我們樓下也淹了。」
我放下雨傘:「情況怎麼樣?」
「不太好。」小吳同志回復,「這是大的自然災害——內城區受災情況稍微嚴重,人多點,所以有報道。我們這邊地勢也低,地理稍偏一點,所以沒消息,不過情況也不容樂觀。」
我們這邊說話,王明后也匆匆從辦公室出來,聽到消息,又是「靠」了一聲。
「這樣不行!」祝雄也發足奔過來,「今天雨水太大,許多人回不去,這些員工的安排,是個難題!」
這時候也不便猶豫了。
雖然有些員工平日帶著睡袋,準備連夜加班。可辦公室就這麼大地方,不能指望這麼多員工如此。現在公司規模做大,上上下下近百來號人物,總要替他們做考慮。
「我記得我們大廈有酒店。」我說,「先去包一些房間……」
可是吳攸奇毫不猶豫打斷我:「你多久沒來這邊了?那酒店早倒了!」
「……」
「經濟不景氣。」旁有人勸解,我見是個老員工,便細聽他言。「不比我們剛來公司的那會兒,這幾年旅遊酒店都不大賺錢,樓下的旅店開了幾次,總算倒了,現如今租給一家裝潢設計公司……」
吳攸奇不以為奇:「除了房地產、教育和手游,哪個不怕倒啊!」
「是這個道理!」
那個老員工笑道。他笑起來,眉頭都皺著,看上去卻有無限凄苦,煞是怪異。他說完這話,望了望窗外的瓢潑大雨,不發一言,似乎在想心思。
「總要把人先安排了。」老王說。
我們具體一商議,總算找到合適的解決方式。我們這樓,有兩家KTV,按老王的意思,就去樓下KTV里搞倆包間,再去便利店提兩箱啤酒。公司加班的人多,睡袋毛毯有的是,就地盤不大,大伙兒唱唱歌后借著包廂的地睡了。
「先打個電話問問,看能不能通宵!」老王盯手機道。
兩旁商討下,我不願佔地盤,就直接回。因為我住處離這邊較近,之前司機不送我過去,主要是地勢低。
我透過窗戶,遠遠旁觀下,估摸積水的深度。從公司到我住處,差不多有兩站路,中間是窪地,難免水深,但住處大樓應該與這邊相差不大,穿著短褲踏水回去也不是問題,加上之前衣衫有點潮濕,洗個澡換下衣也挺好。只是這天氣,換下衣物洗了,也不大會幹。
「好,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一點啊!」老王倒是無所謂。
少一個人,給他減少一點費用,晚餐外賣,能摳下根雞毛都是好的。我答應一聲,抄起雨傘往樓下走。外頭雨聲漫漫,和水簾洞似的。
隔著雨傘朝天空望去,陰蒙蒙,不知盡頭。
彷彿能感受到天命般,整個城市被一隻無形的手籠罩在黑暗裡。
因為地勢,水忽淺忽深,不是水越深的地方越難走,大概率與鞋底的材質有關。
大理石路打滑,再淺也難行,小花磚石便無所謂。
沿路小店關了許多,小買賣看天氣吃飯,這麼大的雨,顧客難有,無數的店鋪面臨著虧本經營的風險。也有不甘心的,無精打採的店老闆搬了把椅子守在店鋪前,手持蒲扇,似乎趕走這煩悶。這多多少少有點令人打哈欠的疲憊感,嘶啞出垂死掙扎的哀嘆。
離住處的地勢越來越高,我也越走越快,天更陰沉了。道路兩旁漸漸也點燃路燈,道路與往常並無不同。我躲開幾個水勢陡然旋轉的窨井。
這要一不小心,落空便沒命了。
我搖搖頭,躲避水坑,走到最後一個上坡路,似乎一路小心翼翼,警惕心一直在線,所以隱隱感到不對。
「砰——」後面猛然有一道強烈的勁風刮過,有東西砸到我的傘上,我下意識一舉,擋了一擊。不然就那力道,絕對能打斷傘柄,擊中我的腦袋。
不得不說,下雨天,並不適合打悶棍,因為雨傘多多少少有點阻礙,也能給人提個醒。
后發先至,那是武俠小說中的情節。現實中,我硬生生挨著好幾下劇痛,反拳相擊,趁人不備,然後掉頭就跑。這理所當然!我回擊時,餘光瞟見有三人,這以一對三的局勢,那武俠,都得大俠,乾脆仙俠得了。
我瞅準時機,發足狂奔,沖入雨簾之中,雨水瀑布似的從天而降,天際的盡頭是烏壓壓的黑雲。